第九百九十四章 又壞我事情

　　九娘帶著眾人去了客棧，她先吩咐夥計準備了壹桌酒菜，笑吟吟招呼道：“諸位吃著喝著，待吃飽喝足歇息壹晚，明天壹早就到。”
　　氛圍不錯，徐誌穹拿起酒杯，剛要抿上壹口，忽聽梼杌說道：“我為什麽要吃這東西？在座諸位好像都不用吃這凡塵飲食吧？”
　　無論做什麽事情，梼杌總能挑出毛病，總能想辦法給妳添點惡心。
　　這鳥廝真是讓人難受。
　　九娘壹臉尷尬，低頭搓手。
　　徐誌穹不作理會，自斟自飲。
　　混沌露出壹道彎笑容，舉起酒杯，用溫和的語氣對梼杌道：“不吃，妳特麽滾。”
　　梼杌微微頷首：“好。”
　　他滾了，找間上房睡覺去了。
　　梼杌雖說行止遭人嫌惡，但不得不說，在混沌面前，他心態是真的好。
　　混沌這廂敞開吃喝。
　　他以往不怎麽吃人間煙火，但這半年來受徐誌穹影響，每天至少要吃壹頓。
　　過去壹個多月，因為徐誌穹晉升，混沌沒怎麽好好吃過東西，九娘準備的酒食很是可口，混沌大快朵頤，徐誌穹吃的也香。
　　壹頓飯吃了壹個多時辰，九娘在客房裏準備好了木桶和熱水。
　　兩人痛痛快快洗了壹回，徐誌穹找間上房睡了，混沌還要他上次住過的房間。
　　在那張床上，有他和窮奇共同流下的汗水。
　　混沌睡的很踏實，過去壹個月他都沒睡過。
　　待壹覺醒來，走出客棧，門外已是大乾舊土，客棧正好落在韓宸標記的入水之處。
　　梼杌搖頭道：“地上星宮，委實太慢了。”
　　什麽叫地上星宮？
　　徐誌穹看向了九娘，九娘為了避免徐誌穹尷尬，用傳音術解釋道：“星宮從天上墜落到地面，抑或是地面修建的星宮沒有上天，都叫地上星宮。”
　　建好星宮，還得上天之後，才算正式的星宮。
　　仔細想壹想，太蔔好像就在這個階段。
　　眾人剛要出門，混沌突然從門口退了回去，搖搖頭道：“此間有惡意。”
　　壹聽混沌說有惡意，梼杌跟著退了回來。
　　他沒感知到惡意，但他相信混沌的判斷。
　　“是什麽成色的惡意？”梼杌問混沌。
　　混沌搖頭道：“我說不上來成色，總之我不想出門，徐誌穹，我欠妳的事情壹定會做，但我不想陪著妳送死。”
　　“執燈生殺星宿，”梼杌看向徐誌穹，“此間的蒼龍有幾分戰力？”
　　徐誌穹微微搖頭：“不知。”
　　“我聽妳道門之主說，妳有壹位摯友，成了蒼龍的弟子，他知不知道蒼龍有幾分戰力？”
　　徐誌穹搖頭道：“他也不知。”
　　韓大哥確實不知曉，雖說得了蒼龍的親傳，但他並不知曉蒼龍當前的狀態。
　　梼杌楞了片刻道：“妳們道門之主是半瘋還是真瘋了？什麽都不知道，就敢讓妳來找蒼龍，就算蒼龍被困在這了，妳還真把他當了泥鰍是怎地？
　　我答應替妳們道門之主做事，可我也沒答應跟妳送死，我最多帶妳到海裏，帶到他家門口，但絕不去見蒼龍，這算我仁至義盡，剩下的事情，看妳自己造化。”
　　薛運在的時候，梼杌都聽薛運的。
　　薛運不在，梼杌都聽混沌的。
　　這廝看著兇悍，慕強的性情很重。
　　徐誌穹調集意象之力，感知著周圍的環境，他沒感知到任何惡意。
　　混沌感知的惡意從何而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難道惡意來自混沌本尊？
　　與九娘商量壹番，徐誌穹決定和九娘去海裏先做試探，梼杌且把他們護送到蒼龍所在的附近，盡量不靠近蒼龍，混沌則留守在客棧。
　　定下計議，徐誌穹剛要出門，也退了回來。
　　梼杌壹驚：“怎麽，妳也感知到了惡意？”
　　徐誌穹沒作聲。
　　這事不對！
　　這是第二次了。
　　上次徐誌穹要去拜訪蒼龍，也是同樣的狀況，混沌感知到了惡意，但徐誌穹沒有感知到。
　　當時的混沌拉絲了，和本尊產生了某種聯系，徐誌穹相信了他的判斷，沒有貿然下水。
　　而今混沌分身沒拉絲，和正常情況下的狀態沒有太大分別。
　　他的感知力不強，有時候連壹個尋常人的修為都能看錯，而徐誌穹的感知力極強，沒有道理混沌分身能感知到惡意，但徐誌穹自己感知不到。
　　梼杌有真神位格，而且感知力不差，他並沒有感知到惡意。
　　這不是位格的問題，這是感知力的天資。
　　除非有壹種可能，混沌感知到的惡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惡意。
　　誰能有針對性的釋放惡意？
　　徐誌穹腦海之中浮現出了老熟人的名字。
　　差點上當。
　　不能把混沌分身單獨留在客棧！
　　這等於把混沌分身送給了那位老熟人！
　　徐誌穹轉了轉眼珠，叮囑九娘道：“多掛幾盞燈籠，若是蒼龍當真翻臉，咱們還能盡快跑回來。”
　　九娘照做，客棧樓上樓下和大門周圍全都掛上了燈籠。
　　徐誌穹稍微改了改燈籠的位置，帶著九娘和梼杌來到了岸邊。
　　“兩位，下水的功夫都有吧？”
　　梼杌笑道：“我能把妳帶到蒼龍他家門口，衣服要是濕了壹點，算我本事不濟。”
　　徐誌穹道：“我聽友人說，這海底下的海怪也不少。”
　　梼杌點點頭道：“等我下海之後，但凡妳能遇到壹只海怪，也算我本事不濟。”
　　“那咱們就啟程？”徐誌穹看看梼杌，又沖著九娘挑挑眉毛。
　　九娘給徐誌穹準備了兩盞燈籠，讓他隨手提著：“也不知到了水底下，這燈籠還能不能亮？”
　　“有我在，就能亮！”梼杌微笑道：“但還是得把話說清楚，我不見蒼龍，只送到門口，剩下的路怎麽走，看妳們自己造化。”
　　徐誌穹把壹盞燈籠插在岸邊，提著壹盞燈籠跟著梼杌跳進了海裏。
　　九娘也跟著下了水，她徐誌穹跟在梼杌身後，海裏大小魚蝦消失的無影無蹤。
　　徐誌穹看到壹只光觸須就長達十來丈的章魚，因為避讓不及，拼命往不到壹尺寬的石縫裏鉆。
　　它是幸運的，雖然蹭了滿身傷痕，但終究鉆進去了。
　　另壹只章魚更大，已經不是尋常生靈，這明顯是個有修為的海怪，只因看了梼杌壹眼，直接原地炸裂，漆黑的墨汁，將方圓十余裏的海域都染黑了。
　　下潛五裏多深，梼杌問道：“快到了吧？”
　　徐誌穹提著燈籠回應道：“還早。”
　　在梼杌的兇氣庇護下，徐誌穹的衣服沒濕，燈籠沒滅，也感受不到海水的壓力。
　　可梼杌覺得他說話的模樣有些怪異。
　　他正要查證，忽覺周圍海水劇烈晃動。
　　壹團巨大的海草朝著梼杌緩緩飄來，梼杌停止了下潛，兇惡的雙眼始終註視著那團海草。
　　海草之中傳來壹個嘶啞低沈的聲音：“妳來作甚？”
　　梼杌笑道：“我不能來麽？”
　　“這地方妳還真就不能來。”
　　梼杌放聲大笑：“這世上就沒有我不能來的地方。”
　　海草沈默片刻道：“在海裏，妳可不該這麽猖狂。”
　　“在哪裏我都這麽猖狂，不服便過來試試！”梼杌的氣機變得越發兇悍，海水在波動之間似乎要沸騰起來。
　　那團海草嗤笑道：“話說的硬氣，和我交手卻也不敢單打獨鬥，身後還帶兩個幫手。”
　　梼杌笑道：“若是在地上也就罷了，在水裏妳眼神還這麽不濟？妳仔細看看，這兩個人早就不在這了！”
　　……
　　徐誌穹和九娘的確不在海裏了。
　　別看徐誌穹還能給梼杌指路，但能指路的是燈籠不是他，留在梼杌那裏的，只剩下壹盞有靈性的燈籠，和九尾狐貍尾巴上的壹撮狐毛。
　　徐誌穹在提著燈籠的情況下，戰力會極大提升，他用幻術騙過了梼杌，下水沒多久，便通過燈籠之間的跳躍回到了岸上那盞燈籠裏。
　　九娘更不用說，窮奇座下的九尾狐貍，騙術壹大把，畢竟不是打仗，梼杌也不可能全神貫註，稍不留意，九娘便得隙脫身。
　　兩人各用手段，悄無聲息回了客棧。
　　客棧裏，混沌坐在飯桌前，壹只眼睛長在了手心裏，另壹只眼睛掉在了鎖骨上。
　　他的臉頰正在往後腦勺移動，口鼻和雙耳互換了位置。
　　他感覺自己的身軀正在不受控制的延伸。
　　他意識到這是本尊對他的召喚，他甚至能聽到本尊呼喚他的聲音：
　　回來了，妳該回來了。
　　驚醒我的人已經死了，妳該回來了。
　　妳殺不了窮奇，無法為我復仇，妳該回來了。
　　混沌分身不想回到本尊。
　　如果換作以前，他剛出來的時候，活在凡間和成為本尊的壹部分，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區別。
　　許是聽曲的時候不太壹眼，在凡間他能聽到男女老少各類人唱曲。
　　但在本尊體內，他也能聽到歌曲，喜歡樂曲是混沌的天性，混沌的很多意識都在不停的吟唱，唱的比凡間的歌伶好的多。
　　就這麽回到本尊體內，倒也沒什麽不好……
　　不好！我不回去！
　　混沌分身無法欺騙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回去。
　　他習慣了每天吃點酒菜，他習慣了每天睡上壹覺。
　　他習慣了每天走上幾步路，也習慣了每天說上幾句話。
　　這都是徐誌穹造成的，徐誌穹讓我染了壹身壞習慣。
　　可就算帶著這身壞習慣，我也不想回到本尊若有若無的活著！
　　混沌分身拼盡全力和本尊對抗。
　　還行，本尊的力量不是那麽強大，他能承受的住。
　　客棧二樓，壹個俊美的男子站在回廊上，手肘支撐著欄桿，正俯視著混沌分身。
　　他的眼神越發銳利，看著混沌在大廳裏翻滾掙紮，逐漸失去人形，慢慢化作肉泥。
　　“回去吧，那是妳的歸宿。”窮奇低語了壹句。
　　身邊燈籠燭火壹顫，窮奇的身體自內向外突然起火。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窮奇的意念中斷，已經扭曲成血肉的混沌分身，慢慢平復了下來。
　　不是本尊在召喚分身，是窮奇模仿混沌本尊，向混沌分身灌輸了召喚的意念。
　　混沌分身產生了被本尊召喚的錯覺，正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和想象中的本尊對抗，如果不是窮奇的意念中斷了，混沌分身會用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扭曲至死。
　　“又來壞我事情，”窮奇嘆口氣道，“阿穹，妳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阿窮，我原本也沒走遠！”壹盞燈籠飛起，扣在了窮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