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三章 十個人,怎麽這麽難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誌穹,師姐是個笨人,沒妳那麽多心思,師姐不知道妳想給千戶報仇,去鬧市的時候啊,師姐還恨過妳。”
“打仗的時候,師姐也幫不上忙,妳修為高,壹個能對付幾十個,師姐連壹個太監都對付不了。”
師姐,不必自責,那個太監我也對付不了。
“妳要是和師姐壹樣笨該多好,就像在書院的時候,妳就當個傻小子多好,我就喜歡妳以前那傻裏傻氣的模樣。”
說到這裏,尉遲蘭錘了錘腦殼:“妳看師姐多笨,妳壹直都不傻,妳就是裝的,妳是幹大事的人,也看不上我這樣的。”
“蘇秀娟總說啊,說讓我多找妳說說話,說喜歡妳的姑娘多了,我都排不上號了,排不上就排不上,我就想啊,想著每天能看看妳也好,現在看不著了……”
尉遲蘭擦擦眼淚,笑了:“難得能跟妳多說幾句話,我還光顧著哭了,我給妳帶了好吃的,有壹只雞,有果子,還有饅頭,折騰了壹天都涼了……”
師姐這衣服裏可真能裝,在墳前擺了壹大堆吃食。
她和徐誌穹說了好多話,她有說不完的話,可徐誌穹活著的時候,她壹句都說不出來。
天黑了,草叢裏傳來壹聲鳥叫,青衣閣的人提醒她該下山了。
“誌穹,師姐過些日子還來看妳。”
尉遲蘭抹著眼淚走了,道長嘆了壹聲:“壹天過去了,就兩個人。”
“第三個人來了!”徐誌穹抽抽鼻子,聞到了桂花的香味。
林倩娘挽著壹個食盒,把桂花糕擺在了徐誌穹面前。
她坐在墓碑前,壹語不發的坐著,臉上帶著壹絲淺淺的笑容,就像以前在花糕鋪子裏招呼客人。
她笑得時候,臉蛋上就會露出來那甜甜的酒窩。
每次看到那酒窩,徐誌穹就想上去親壹口。
林二姐,妳跑哪去了?我好想吃壹口桂花糕。
等我還陽了,花糕和酒窩,妳都得讓我吃個夠。
這花糕可真香啊,這花糕……怎麽有股桃花味?
不好,賊婆娘來了。
要是徐誌穹還活著,場面就尷尬了,現在他倒可以坐在壹邊看戲。
林倩娘轉過臉,看見了身後的陶花媛。
陶花媛壹笑:“怕什麽?怕我殺了妳?”
林倩娘沒理會,轉臉繼續看著徐誌穹。
陶花媛提著壹壇酒,放在了徐誌穹面前:“桃花不能做糕,但是可以做酒,妳猜他愛吃酒還是愛吃糕?”
林倩娘還是不說話,陶花媛冷笑道:“像妳這樣的悶葫蘆,他哪壹眼能看得上妳?”
“看不上我,就能看得上妳麽?”林倩娘終於開口了。
陶花媛哼壹聲道:“妳不過是太子手下的鷹犬,沒有太子的吩咐,縱使徐誌穹在妳面前,妳敢碰他壹下麽?”
“不光碰過,還親過,”林倩娘摸著臉頰道,“他喜歡親我的酒窩。”
真沒想到,林二姐在撕比上竟然完全不落下風。
賊婆娘,妳不中用啊!
林倩娘看著陶花媛,又補了壹刀:“他親過妳麽?”
陶花媛咬牙切齒:“不知羞臊的潑婦,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妳?”
“來呀,動手呀,能死在徐郎墳前,我心甘情願。”
陶花媛低下頭,壹臉哀怨道:“我怎就說不出妳這些不要臉的話。”
兩人默坐了許久,陶花媛起身道:“賊小子,我真不該遇見妳,妳疼死我了。”
壹片桃花散落,陶花媛走了。
林倩娘摸了摸墓碑:“徐郎,這輩子,能遇見妳可真好。”
桂花瓣上留下壹片淚珠,倩娘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裏。
看著倩娘的背影,徐誌穹越發渴望還陽的那壹天。
“我是徐誌穹,我不是別人,也不能換成別人,今天有四個人看我,明天再來四個,後天再來……”
道長沒聽徐誌穹說話,他壹直看著墓碑前的酒菜,兩眼放光。
徐誌穹抿抿嘴道:“師父,今日不是齋戒吧?”
道長眨了眨眼睛:“我算了算日子,剛好是今天。”
“那什麽,師父,雞呢,妳就吃了吧,桃花酒和桂花糕,能不能先留下。”
道長搖搖頭:“我看這罐桃花酒,封的不嚴,要是多等幾天,這香氣就散了。”
“罷了,”徐誌穹再讓壹步,“酒妳喝了,桂花糕留下。”
“桂花糕再放兩天就硬了,硬了還能吃嗎?”
“師父,妳可不能……”
遠處傳來壹陣腳步聲,師父沒有現身。
這是雙方的賭約,有人來祭拜徐誌穹,師父不能幹預。
壹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墓碑前。
是楚禾。
“兄弟,我來看妳了。”
楚禾坐在墳前,打開了桃花酒,壹口灌了半壇子。
“兄弟,我早就想來看妳,可史勛那王八蛋不讓我們來,我說我受傷了,想歇息壹天,他還不信,不信沒關系,老子割了自己壹刀!”
他扯開衣襟,露出了壹尺長的傷口。
徐誌穹長嘆壹聲,難為妳了,兄弟。
楚禾合上衣襟:“不用替我心疼,能看妳壹眼,我值了!”
說完,他把剩下半壇子酒喝了,又把大師姐送來的酒打開了:“誌穹啊,妳說妳出去跟人家拼命,咋就不帶上我?武千戶看不上我,妳也看不上我嗎?咱們兄弟有什麽事不都在壹塊嗎?”
楚禾壹口氣把酒喝到見了底,把烤雞拿了起來:“楊武走了,妳也走了,妳們都走了,留我壹個在世上,還有什麽意思!”
……
半個時辰過後,楚禾起身,打了個響亮的飽嗝,擦擦眼淚道:“兄弟,我改天再來看妳。”
他走了。
能吃的都被他吃了,不能吃的扔了壹地。
也不說給我打掃壹下。
道長連聲長嘆:“今日這齋戒……誌穹,他連根香燭都沒帶來,這也算拜祭妳?”
“算!”徐誌穹瞪著眼睛道,“能看壹眼就是心意,怎就不算?今天就有五個人,明天我就能還陽了!”
道長伸個懶腰道:“妳且掰著手指頭算算,還有幾個人能來看妳。”
掰掰手指頭,還真不好算,童大哥應該會來吧?
童青秋和韓宸正在想辦法離開陰陽司。
韓宸灑下壹壺水銀,童青秋以最快的速度灑下藥粉。
法陣做成,韓宸提示壹聲:“聚精會神,隨我走!”
壹陣煙塵過後,兩人於法陣之上現身。
韓宸四下望了望,問道:“此乃何處?”
童青秋低著頭沒作聲,嫂夫人在旁道:“妳說這是何處?妳在這待了壹天,妳不知是何處?”
他們還在童青秋家裏。
壹天下來,做了二十幾次法陣,他們壹直走不出童青秋的家門。
童青秋怒道:“妳這手段到底靈不靈?”
韓宸搖頭道:“太蔔不讓走,到處都是迷魂陣,我鬥不過他。”
青燈前,太蔔冷笑壹聲:“三更半夜還不消停,去那墳頭有什麽好看,妳也是,莫再哭了!”
陶花媛抹抹眼淚道:“哪個哭了?哭有甚用?能把他哭活怎地?”
“能不能活,卻還兩說,看他造化吧。”太蔔撥了撥燈芯,陶花媛眼睛壹陣放光。
徐誌穹苦等壹夜,沒有人再來過。
童大哥不來也就罷了,為何娘子也不來看我壹眼?
徐誌穹喃喃自語道:“難道她不知道我埋在哪?”
道長忽然從身旁現身道:“她來不了。”
徐誌穹壹楞道:“妳知道我說的是誰?”
“終日娘子官人,兩個沒羞臊的,妳們名聲在罰惡司的都傳開了,我怎會不知!妳說的不就是七品推官夏琥嗎?天意啊天意,她當真來不了。”
“為何來不了。”
“貧道對她說,若是她不來妳墳前,妳便能復生,她若來了,妳便不能復生,貧道說了,她便信了,妳說這不是天意?”
“這和天意有什麽相幹?”徐誌穹怒道,“師父,妳為何這麽歹毒?”
“妳不說十個人不在話下麽?還差她壹個不成?”
現在不好說啊,徐誌穹真有些擔憂了。
道長冷笑道:“我卻說凡塵不值得,現在妳懂了嗎?”
整整壹個白天,沒見半個人影。
入夜時分,壹個婦人悄悄來到了墳前。
她滿臉灰塵,徐誌穹壹時沒認出她來。
等她拿出壹件新衣,徐誌穹知道她是誰了。
“燈郎爺,之前給您做了兩件衣裳,給您送去了,我心裏壹直不踏實,您給了二十兩銀子,就做了兩件衣裳,我總是覺得欠了您的,我這些日子又買了些好料子,又給您縫了壹件,
我手慢,平時還得照顧孩子,這衣裳啊,做的遲了,我給您送到衙門上,才知道您……”
袁氏抽泣兩聲,把衣裳整整齊齊擺在徐誌穹的墳前:“燈郎爺,我兒子上學坊讀書了,現在找我做針織的人可多了,他們都說燈郎爺信得過的人,手藝肯定不差,
我早就想來看您,可白天裏不敢,他們都傳,說要是敢來祭拜您,就要送到官府打四十板子,您是恩人,挨這四十板子我認了,可我怕我身子骨不行,萬壹走不出來,孩子可咋辦。”
徐誌穹長嘆壹聲,妳倒是把孩子帶來呀,再多個人也好。
“燈郎爺,我還給您帶來點香燭……”
袁氏剛把香燭拿出來,忽覺壹陣冷風吹來,嚇得她壹哆嗦。
快些走吧,妳這小身板肯定扛不住四十板子。
徐誌穹感覺到有人在靠近,雖說離得還遠,但以袁氏的身手,等那人靠近就晚了。
荒山野嶺,袁氏越發覺得害怕,且把香燭放在地上,顫巍巍道:“燈郎爺,我先走了,以後再來拜您。”
袁氏鉆進了草叢裏悄悄離去,徐誌穹瞪大眼睛看著,到底是誰來墳前找麻煩。
壹名男子穿著滿身盔甲站在了墳前,把壹個食盒放在了地上。
“香醪,妳愛喝的,孫羊店的熏肉,妳愛吃的,咱們,喝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