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我不是螻蟻

　　冷汗壹層層的往外流，強烈的寒意讓徐誌穹站不穩身子。
　　畫面突然切換，徐誌穹看到自己站在院子裏，身體在抖動，這是功勛煉化造成的抖動。
　　身後的窮奇殘魂在靜靜觀察，他看出了徐誌穹身體的異樣，但這異樣似乎不是他造成的。
　　徐誌穹似乎在畫面之中聽到了壹點細微的聲音：“這是功勛……看著……到了……”
　　聲音極小，斷斷續續，徐誌穹聽不太清楚。
　　他倒轉了畫面，仔細傾聽幾次，終於聽出了個大概。
　　“這是功勛煉化，妳看著就是！我來騙他，這小子正當虛弱，我還能騙得過他！時機到了！”
　　這是誰在說話？
　　聲音好熟悉！
　　是身體裏那個怪物。
　　徐誌穹壹直以為他是窮奇殘魂，現在卻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怪物！
　　他說時機到了！
　　畫面再度切換，徐誌穹開始原地打轉，身後的男子跟著徐誌穹壹起打轉。
　　怪物的聲音再度響起：“我這邊得手了，他已經半瘋了，妳且看好時機！”
　　他得手了，我半瘋了！
　　那怪物趁著我煉化功勛，身體虛弱，感知力下降，又來幹擾我思維，難怪我當時的思緒會如此混亂！
　　“快些動手，現在正是時機！”
　　什麽時機？
　　動什麽手？
　　他們壹裏壹外，想做什麽？
　　背後的窮奇殘魂惡狠狠笑了起來，笑的五官扭成壹團。
　　他在背後沖著徐誌穹伸出了手。
　　壹雙蒼白的手，瘦削而幹枯，指尖正要插進徐誌穹的後腦。
　　沒人看得到他的行動，徐誌穹自己也感知不到。
　　如果被他刺進去，我會發生什麽？
　　畫面有些閃爍！
　　光線出現了變化。
　　徐誌穹轉動桃枝，把視線轉向了天空。
　　威義星！
　　威義星突然閃爍，千戶來救我了！
　　身後的男子面容扭曲，似乎有些恐懼。
　　“走！”
　　是那怪物的聲音，他在提醒身後的男人趕緊離開。
　　功勛煉化完畢，我的感知力恢復了，這壹聲被我聽見了！
　　我身上包裹著殺氣，隨著威義星的閃爍，不斷震蕩！
　　身後的男子在震蕩之中，神情痛苦，好像在承受巨大的傷害。
　　他的身形變淡，慢慢消失了。
　　徐誌穹打了個哆嗦，眼前畫面也漸漸消失了。
　　……
　　徐誌穹從小黑屋裏掉了出來，恐懼加上疲憊，讓他躺在床上，喘息不止。
　　等稍微平復下來，徐誌穹整理出了事情的脈絡。
　　自己被窮奇盯上了，真正的窮奇殘魂。
　　從時間上來看，這怪物應該是在我去地府之後跟上我的。
　　窮奇的殘魂為什麽會出現在地府？
　　他跟著我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和我身體裏那個怪物是什麽關系？
　　他們兩個似乎在配合做壹件事情，好像壹直在等待某壹個特殊時機。
　　這個時機在我煉化第壹批功勛的時候出現了。
　　我煉化過了功勛，我自己嫌少。
　　我做出了合理推斷，認為這次正確的抉擇還沒有塵埃落定，所以功勛並不多。
　　就在這個時候，身體裏的怪物幹擾了我的思維。
　　我壹直以為他無法再幹擾我的思維，其實他有辦法，前提是在我身體虛弱的情況下。
　　入侵我的思維之後，他給我帶來了壹系列惡毒的念頭，讓我陷入了混亂，以至於後來失去了理智，開始原地轉圈。
　　這個時候，那怪物對窮奇殘魂說了壹聲：時機到了。
　　到底是什麽時機到了？
　　奪舍！
　　我當時的狀況非常糟糕，先是因為煉化功勛，身體變得虛弱，而後又被怪物入侵了思維，在身心全都陷入混亂之際，他們想奪占我的身體！
　　生死關頭，千戶現身，救了我壹命！
　　千戶對我背後那個男人太熟悉。
　　年輕時他曾與窮奇殘魂壹戰，還差點丟掉了性命！
　　徐誌穹再度流了壹身冷汗，帶著劫後余生的後怕和顫栗！
　　我每壹次煉化功勛的時候，都會經歷短暫的虛弱，難道這廝每壹次都會嘗試奪占我的身體？
　　難道每煉化壹次功勛都得在生死線上跑壹回？
　　窮奇殘魂被千戶趕走了，他還會再回來麽？
　　難道每壹次都要指望千戶來救我？
　　身體裏的怪物和窮奇殘魂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個怪物到底是什麽來歷？
　　下壹次他又會用什麽手段來算計我？
　　得慢慢想個縝密的辦法，做壹個萬全的防備……
　　想了半個時辰，徐誌穹連連搖頭。
　　他想錯了方向。
　　他隨時隨地可能煉化功勛，身體隨時有可能變得虛弱，也就證明身體裏的怪物隨時隨地都有偷襲他的機會。
　　所有的防備策略都是徒勞的，那怪物肯定能找到破綻。
　　防備本身就是錯的。
　　得想壹個更粗暴的方法！
　　這個方法徐誌穹還真有，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不知道對方何時會出手，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送命，事到如今，只能賭壹回了！
　　徐誌穹當即去了罰惡司，到了長史府，用罰惡子令呼喚陸延友。
　　過不多時，陸延友來到長史府，還帶著滿身的脂粉味。
　　徐誌穹笑道：“陸長史，看來徐某來的不是時候。”
　　“妳哪管什麽時候？”陸延友冷哼壹聲，“在那位高人面前，且多為我說幾句好話，我對妳可真是盡心竭力了！”
　　陸大哥，這妳可得多等壹段日子，我是想替妳說句好話，但前提是我還能和師父說話。
　　“陸大哥，我是想向妳借點東西，妳還記得那個老饕葫蘆吧？就是能存氣機那個！能不能借我用個幾天？”
　　陸延友苦笑壹聲道：“別說借了，幹脆送給妳算了，馮靜安那就這三件法寶，妳拿走了兩件，剩這壹件，妳還天天惦記著！”
　　從陸延友手裏拿到老饕葫蘆，徐誌穹回到了東宮，揭開葫蘆底下的封印，把葫蘆放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聽陸延友說，這葫蘆稍微有點遲鈍。
　　今天可千萬別掉鏈子！
　　他閉上眼睛，默默潛入內心深處，墜落到深淵之底。
　　濃霧之中，巨獸很不安分，他在來回踱步。
　　他看不到徐誌穹，但他似乎知道徐誌穹會來，但還沒做好應對的準備。
　　徐誌穹壹步步靠近。
　　巨獸雙耳顫動，似乎有所察覺。
　　“妳來了！”
　　“是啊，我來了。”徐誌穹沒有刻意遮掩。
　　“妳這是怎地了，聲音好大怨氣！”這怪物打算裝糊塗。
　　徐誌穹搖頭道：“沒甚怨氣，只是有些後怕，這些日子有個怪物在身後跟著我，剛才趁我煉化功勛的時候，差點要了我的命！”
　　“有這等事？我這兩日壹直瞌睡，總也醒不過來，下次妳再覺得有東西跟著妳，妳就招呼我壹聲，我幫妳。”
　　“妳幫我？”
　　“我肯定幫妳，咱們倆性命在壹根繩上！”
　　“可千戶不是這麽說的。”
　　“千戶？哪個千戶？”他接著裝糊塗。
　　徐誌穹道：“武千戶說，他看妳很面熟，跟外面那個怪物好像是壹家人！”
　　巨獸嗤笑壹聲道：“又從我嘴裏套話，妳就不能拿出點高明手段？我時才在妳身體裏睡著，妳們千戶根本看不見我。”
　　徐誌穹道：“若是有朝壹日，妳能打開封印，妳會奪走我的軀體麽？”
　　“奪走妳軀體有什麽好？妳這軀體有什麽特別麽？五品的判官？好高的修為！高的我都懶得看妳壹眼！
　　妳是凡人，我是真神，說句妳不愛聽的，妳在我眼中連個螻蟻都不如，
　　哪壹天閑來無事，妳且蹲在壹窩螞蟻旁邊，且把自己當做壹只螞蟻，妳就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了，
　　螞蟻愚蠢而渺小，明知靠近妳就會死，可他還是經常爬到妳腳底下，
　　妳知道他為什麽要爬到妳腳底下？因為他根本看不到妳，他根本不知道妳的存在，在他的眼中，壹個人和壹座山沒有分別，愚蠢和渺小已經讓他的宿命成為了定數，
　　如果不是因為我困在了妳的身體裏，妳也不會感知到我的存在，妳在我眼中和螞蟻同樣的渺小，
　　我能感知到妳的存在，就像妳能看到壹只螞蟻的存在，但我從沒想過奪妳軀體，因為我實在懶得多看妳壹眼，
　　奪走妳軀體有什麽好處？妳會看得上壹只螞蟻的軀體嗎？妳會關心壹只螞蟻的死活嗎？妳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可真沒有那麽看得起妳！”
　　好高明的話術。
　　這番話能讓壹個人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
　　但徐誌穹沒放棄。
　　“我還真覺得妳說的挺有道理，只是有那麽壹點不恰當。”
　　怪物道：“哪點不恰當？”
　　徐誌穹思量片刻，忽而笑道：“螞蟻，不恰當！”
　　“妳覺得自己不是螞蟻？”怪物再笑壹聲，“那妳覺得自己是什麽東西？”
　　徐誌穹道：“我覺得我是只蚊子！”
　　“蚊子又能怎地？比螞蟻能大多少？妳以為我會高看妳壹眼？”
　　“不需要妳高看壹眼，可我始終能感知到妳的存在。”
　　怪物放聲大笑道：“蚊子怎地？蚊子能多個什麽？蚊子怎麽就能感知……”
　　說完這話，那怪物突然楞了片刻。
　　蚊子這個東西，好像真有點特別。
　　徐誌穹笑道：“妳說呢？妳說蚊子能不能感知到人的存在？如果感知不到，妳讓他吃什麽？我今天吃的就是妳！”
　　話音落地，徐誌穹開始吸取那怪物的氣機。
　　從霧氣之中忽然伸出壹只利爪，這利爪有十幾丈長，七八丈寬，在山谷之中不停的捶打。
　　怪物壹邊捶打，壹邊咆哮：“妳算什麽東西？誰給妳的膽量在我面前張狂？妳以為偷吸過我壹次氣機，還能偷到第二次嗎？
　　妳別忘了孽星的分身來過這裏，我壹拳就能錘死他，妳忘了他逃得有多狼狽！別管妳是螞蟻還是臭蟲，我現在就碾死妳，看妳還怎麽張狂！”
　　他真能打死孽星的分身，那是因為他看得見孽星。
　　可惜他看不到我。
　　就像壹個人在黑暗之中，試圖用拳頭打死壹只蚊子，巨大的利爪來回拍擊，每壹次都被徐誌穹輕松避開。
　　怪物的聲音越來越低沈，越來越虛弱。
　　徐誌穹感覺任脈在膨脹。
　　這怪物說，元神沒有經脈。
　　假的！
　　這怪物嘴裏就沒有過實話。
　　徐誌穹吸過他壹次，元神有經脈，而且經脈和身體相通。
　　任脈吸滿了，咱有督脈，督脈吸滿了，還有陽維脈。
　　“妳吸，妳再吸，妳馬上元神炸裂而死！”怪物連聲慘呼。
　　徐誌穹點頭道：“謝妳提醒，我也覺得差不多了。”
　　他把吸取的氣機轉移到身體之中。
　　身體的經脈開始迅速鼓脹，任脈的氣機撞向督脈，督脈撞向陽維脈，陽維脈撞向了沖脈，沖脈撞向了頭頂的百會。
　　徐誌穹拼命調動意象之力，把氣機從百會釋放了出去。
　　經脈間的壓力變小了壹些，徐誌穹得到了片刻喘息。
　　可真神的氣機太強悍了，大量氣機集結在百會附近，漸漸堵住了出口，經脈很快又鼓脹起來。
　　怪物咆哮道：“吸吧，妳不想活了，咱們就壹塊死！”
　　徐誌穹笑道：“我死不了，至少不會死在妳前面！”
　　那葫蘆也太遲鈍了，這半天還沒有反應，實在不行就……
　　徐誌穹本想收手，擺在百會穴上的老饕葫蘆，終於感知到了氣機，開始貪婪的吸取。
　　百會的氣機被源源不斷吸走，出口暢通，沖脈的氣機順利釋放了出去，從身體到元神，徐誌穹深切的感受到了釋放的快感。
　　“妳還吸，妳就要死了，妳就要……”怪物沒聲音了，巨大的身軀在濃霧之後癱倒在地上。
　　徐誌穹又吸了片刻，經脈再度膨脹起來，老饕葫蘆也吸滿了。
　　這次真的不能再吸了。
　　徐誌穹把手收了回來，緊緊的看著濃霧之後的巨獸。
　　他壹動不動。
　　他死了沒有？
　　看來還沒死。
　　沒死沒關系，我再給妳留點好東西。
　　徐誌穹在深淵之中四處搜羅石頭，在封印前面，擺了壹道法陣。
　　從今往後，妳別說話，別出聲，移動也別動。
　　妳出來壹點動靜，我就來找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