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補償

　　法陣邊，虛弱的男人果斷搖頭，臉上掛著壹絲不情願。
　　“世上不存在解藥，我家祖傳秘方效力能維持壹輩子。”
　　“妳確定？妳要是說出解藥，我們絕不會往外傳，”獵魔人將手指捏得哢哢作響，沖他溫柔壹笑。“但要不說——”
　　“再給妳們壹個機會……瓦西裏……”女術士笑著接茬，“妳該知道，作為施法者，我多得是手段讓妳開口。”
　　“石頭，妳也當夠了，這次扮演‘青蛙王子’如何？”
　　“別，求妳！我說，我說還不行嗎？！”瓦西裏渾身壹個激靈，立馬認慫投降，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語氣有些顫抖，“用烏頭、白色百日紅、珍貴的曼陀羅根……勾兌，比例為：5:1……”
　　“調配出壹管藥液，再加上最後壹味——情人的眼淚，即為解藥。”
　　“情侶之中任何壹方服下解藥後將陷入昏睡，再過壹天，靈藥效力解除。”
　　“根據我們家三代的行醫記錄。”
　　“愛情靈藥失效後，永恒不變的愛將染上汙點……”瓦西裏搖頭嘆息，“昔日的憎惡、嫌棄變本加厲地重回心頭。”
　　“比從前任何壹次都要劇烈地爆發出來！”
　　“劇烈到摧毀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們會從彼此依戀到相互嫌棄，徹底決裂……而且幾乎沒有例外——破鏡再也無法重圓，愛情靈藥無法再次起效！”
　　棕色的眸子在獵魔人和女術士之間壹掃，他弱弱地說，“拆散壹對情侶，和作孽無異，希望兩位慎重考慮。”
　　“阿爾迪珂害的妳生不如死，妳還替她擔心，難不成是聖母在世？”羅伊不解，
　　“妳們殺掉阿爾迪珂我都沒意見，但我討厭看到愛情靈藥失效……”瓦西裏囁嚅地說，“畢竟能夠讓我家祖傳配方發揮作用的人少之又少。”
　　“買藥的大部分都是壹廂情願啊。”
　　……
　　“情人的眼淚……還真是諷刺……”女術士不禁感嘆。
　　靈藥讓壹對即將分手的情侶變得如膠似漆，壹旦靈藥被解除，這種效力卻又被瞬間摧毀。
　　看似恩愛和睦，不存在任何爭吵的感情，壹旦沒了藥物維持，又變得壹文不值。
　　某種意義上的飲鴆止渴。
　　“瓦西裏閣下，解藥透露給阿爾迪珂了嗎？”
　　“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就被變成了石頭！”
　　“感謝妳們的真誠回答……”麗塔·尼德拿到敵人的把柄，點點頭，和獵魔人相視壹望，“兩位先待在房間休息休息，待會兒有美味佳肴款待。”
　　“都告訴妳了，女士，我發誓絕無隱瞞。”瓦西裏和蘇尼頓時緊張起來，“不能馬上放我們離開？”
　　“妳們正處於凱拉克皇宮附近的房子裏，到處都是王後的眼線，動動腦子，妳們能到哪兒去？”女術士微笑著，不無威脅，“妳們知道她最重要的機密，只要妳們還留在凱拉克壹天，就會有生命危險——這次再被抓住，絕不是簡簡單單變成石頭了事，她會殘忍地殺死妳們。”
　　壹男壹女頓時靠成壹堆“互相取暖”，他們這種卑微的身份，怎麽逃脫位高權重王後的毒手。
　　“等我和王後陛下算完賬，我保證給妳們另壹條生路！”
　　驚慌失措的男女只得無奈點頭。
　　關門之前，女術士回眸壹笑，臉頰探過門框，
　　“對了，瓦西裏閣下，反正妳在凱拉克也幹不下去了，索性把愛情靈藥的秘方也貢獻出來……我付壹筆豐厚的買斷費。”
　　……
　　女術士領著獵魔人直接來到實驗室，纖手織毛衣似地揮動，五顏六色的元素閃閃放光，壹只無形的大手從貨架上提起盛裝幹制草藥的袋子，平穩倒入煉金平臺的石碗中。
　　搗藥杵、加熱爐、量杯在半空中有條不紊地飛舞，自發運轉起來。
　　“妳打算怎麽對付她？解開她和國王的羈絆？”獵魔人在壹旁欣賞著女術士優美的煉金技術，她取用的藥材正是瓦西裏口述過的解藥成分。
　　“小壞蛋，妳是不知道，過去半年，她讓我受夠了氣……更丟掉了寶貴的工作，”女術士鼻子裏發出輕微的哼聲，微微揚著下巴，臉頰流轉得意的光芒，神態顯得有些嬌憨，“她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彌補我的損失，讓我滿意。”
　　眸子裏掠過冷然之色。
　　“否則，我會讓她嘗嘗翻倍的痛苦滋味！”
　　獵魔人聳了聳肩，暗自警醒——
　　永遠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術士！
　　“我陪妳壹起去？”
　　“用不著……”女術士拍了拍他的臉，“妳就乖乖等著我的好消息。”
　　“呃……”
　　……
　　和煦的陽光灑落到宮殿庭院之中。
　　凱拉克的王後阿爾迪珂躺在藤椅上慵懶地曬著太陽。
　　她今天換上了壹件淡金色的連衣裙，肩膀處和胳膊處是大膽的鏤空白紗，瘦削的香肩，纖細的腰肢顯露無遺。
　　柳眉櫻唇，膚色雪白，金燦燦的頭發在腦後紮成細密的壹串發辮，看上去精致的如同壹枚洋娃娃。
　　她很享受這種的悠閑的生活，地位尊崇，衣食無憂，還有個心愛的男人陪在身邊。
　　偶爾還能借助他的滔天權利，懲罰那個過去高高在上，瞧不起她的艾瑞圖薩正規畢業生！
　　年紀足夠當她曾祖母的老婊子！
　　看她壹次次吃癟、看她郁悶得雙目噴火，阿爾迪珂心頭無比暢快！
　　但今天，這個名叫麗塔·尼德的女人又死皮賴臉地找上門來。
　　就像蒼蠅壹樣討人嫌！
　　“麗塔·尼德，我的丈夫不是寬限了妳壹周，妳提前趕過來，難道已經處理完事務？”她仍然閉著眼，絲毫沒往那邊看過去，做出壹種輕蔑得近乎侮辱的態度，“但抱歉，他正在皇宮正廳會見柯維爾而來的貴客，談壹筆大買賣，沒有兩天兩夜談不下來。”
　　“妳要是想通了，直接離開凱拉克就行。”
　　“尊敬的‘王後’陛下，感謝您的耐心解答……”珊瑚在王後下手垂著頭，壹副恭敬的模樣，柔聲細語，“但我這次前來並非為了見陛下。我只為見您。”
　　“麗塔·尼德，我跟妳之間沒啥共同語言吧？”阿爾迪珂搖頭，“妳是艾瑞圖薩的‘老’前輩，術士兄弟會裏都排的上號的大人物。”
　　“研究魔法超過了八十年！”她在數字上加重了語氣。
　　“而我，壹個讀了三年就肄業的差生，二十多歲的‘黃毛丫頭’，在法術方面造詣淺薄。”
　　“妳總不會找我談論魔法？”她突然在躺椅上測過身，壹手撐著下巴，藍色的眸子凝視珊瑚同樣蔚藍的眼睛，嘴角帶著壹抹譏諷的笑意，“難不成打算向我認錯？”
　　“懇求我的諒解？”
　　“讓我幫忙說服陛下，而妳繼續擔任凱拉克的皇家顧問？”她捂著紅唇嬌笑了壹聲，笑聲裏盡是痛快，“麗塔·尼德，收起妳的美夢吧！”
　　“只要我還當壹天王後，這個國家沒有妳的容身之地！”
　　“咯咯……”麗塔·尼德突然吃吃笑了起來，臉上再也沒了卑微，“好吧，阿爾迪珂，我這次找妳並不是為了留在凱拉克，繼續當妳的受氣包。”
　　“我來找妳要補償。”
　　阿爾迪珂神情錯愕，纖細食指在耳邊轉了轉，
　　“妳是用過了麻藥粉還是怎麽著？腦子變得不清不楚。”
　　“不，不，我很清醒。”女術士俏皮地沖王後眨了眨眼睛，“妳得補償我，因為我啊，知道妳的秘密……維拉克薩斯國王飲下了女巫的愛情靈藥。”
　　霎時間，阿爾迪珂整個人觸電般從躺椅上站起，表情僵硬如同堅冰。十指緊扣裙擺，因為太過用力，以至於指節發青。
　　但異樣的驚駭只維持了壹瞬，她迅速變得若無其事。
　　表情端莊從容，冷聲質問，
　　“麗塔·尼德，妳怎麽敢血口噴人，汙蔑壹位王後？”
　　“信不信，我壹個命令下去，就能讓妳身敗名裂，哪怕跑到別的國家，也再當不了皇家顧問。”
　　“妳只能灰溜溜躲到鄉下，壹輩子跟老鼠臭蟲作伴！”
　　“那就試試看？過幾天，我再帶那兩個可憐人——被妳仁慈地變成石雕的侍女蘇尼和醫生瓦西裏……”女術士盯著她的臉，饒有興致地說，“壹起拜訪國王陛下？”
　　王後漂亮的大眼睛縮成壹條縫，絲綢般光滑的俏臉上閃過壹絲恍然，壹縷悔意。
　　當初就該更加狠壹點。
　　但她仍舊底氣十足地反問，
　　“盡管去，妳覺得陛下會相信他深愛的王後，還是妖言惑眾的婊子和兩個滿嘴謊話的普通人？”
　　麗塔·尼德微笑著，遞出致命壹擊。
　　“那麽再加上愛情毒藥的解藥如何？”
　　素手憑空取出壹支晶瑩的玻璃管。
　　這壹刻，陽光也在它的變幻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
　　“莫名其妙，妳以為我會相信？哪有什麽解藥。”
　　“這可是瓦西裏親口告訴我的，我現在就說給妳聽聽……用烏頭、白色百日紅、珍貴的曼陀羅根……勾兌，比例為：5:1……”
　　“尊貴的王後陛下，您如果還不相信，那麽我可以讓您或者……陛下服用……不，不壹定得口服，只要身體接觸……也能解除愛情靈藥形成的羈絆。”
　　麗塔·尼德註視著花容失色的阿爾迪珂，譏諷地原話奉還，“妳該知道，我研究了八十年的魔法，要做到這些，輕而易舉。”
　　“想不想試壹試？”她的言語猶如利劍，發起壹波接壹波海浪般的進攻，“瓦西裏向我發過誓，只要使用解藥……”
　　“情侶將變成仇人，而且永遠無法再相愛！”
　　阿爾迪珂肩膀發抖，轉過了臉。
　　“要不要感受？”麗塔·尼德做勢將玻璃瓶往她扔去……
　　阿爾迪珂不閃不避沈默著，沈默著。
　　良久，她像頭護犢的母獅，歇斯底裏大吼，
　　“麗塔·尼德，妳為什麽總是跟我作對？！就因為妳是高貴的女術士，權利、力量、美麗，唾手可得。所以可以俯視我們這種不合格的‘劣質品’……”
　　“隨意擺弄我的感情？威脅我、唾棄我？！”
　　“陛下，妳得搞清楚，是妳首先針對我！”女術士磁性的嗓音加大，寸步不讓，踩著黑豹皮的高跟鞋，靠近了王後。靠得很近，豐滿身姿立刻把她比了下去。
　　“這半年來，妳又是出於什麽原因？不斷地折辱我？！非得把我逼走！”
　　……
　　阿爾迪珂面對她咄咄逼人的質問，眼眶忽而泛紅，轉過臉自憐自艾起來，
　　“怪誰了？那不很顯然嗎！那些個臭男人，吃幹凈抹嘴就不認賬。明明我為他獻出了所有，幫他登上王位。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尊崇的地位，壹輩子的陪伴。”
　　“壹轉身，就視我如敝履。”
　　“還覬覦上任國王的顧問，覬覦術士魔法改造出的美貌！還想征服妳！”
　　“麗塔·尼德，妳捫心自問，如果維拉克薩斯要娶妳，妳會拒絕嗎？”她厲聲質問，“妳敢向魔法本源發誓，對王後之位壹點也不感興趣？”
　　女術士陷入沈默。
　　腦海中卻忽而浮現出壹張暗金瞳孔的年輕面孔。
　　王後搖頭，頹然坐回了藤椅，雙手捂著臉，甕聲甕氣地說，“我沒辦法，我只是壹個卑微而可憐的女人，我只能趕走所有競爭者！同時牢牢拴住他的心。”
　　“兩重保證！我才能守候得之不易的幸福！”
　　“麗塔·尼德，我不可能恢復妳的皇家顧問職位，就算妳鐵了心要和我魚死網破！”
　　女術士搖頭，“陛下，妳搞錯了壹點，我壹開始就明說了，我要離開凱拉克。”
　　“我只想要‘壹點點’補償。”
　　“而且，我很好奇……妳不覺得用藥物維持的愛情，只是虛無縹緲的假象嗎？”
　　阿爾迪珂義正言辭地反駁，“不，愛情靈藥是對付負心薄幸男人的最佳利器！”
　　“是上天的恩賜！”
　　“只要心中存有壹絲悔恨，他們就會中招！”
　　麗塔·尼德看著她歇斯底裏的瘋癲模樣，突然失去了作弄的興致。
　　嗯，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了？
　　何況自己在創造和培養更好的，更完美的愛情。
　　我比她幸福。
　　麗塔·尼德眼中憐憫不加掩飾，
　　“那麽王後陛下，守好妳的愛情吧。”
　　“只要妳給夠我補償，比如十年的薪水？我會離開凱拉克，甚至幫妳解除後患。”
　　“妳要不相信，麗塔可以向魔法本源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