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上路

　　鐵匠鋪裏鑄造錘敲打的聲音終於告了壹段落。
　　熔爐中的火焰忽漲忽熄地跳躍，在墻面上照出兩道變幻的人影。
　　兩名獵魔人弓著腰，雙手握著劍，劍尖直指對方。他們腳步謹慎地貼地滑動，宛如兩條亮出獠牙、盤旋身體準備撲擊獵物的毒蛇。
　　他們撲向了對方，幾乎同時出手，壹瞬間連續揮出好幾劍，劈砍、上撩、刺劍……空氣被劍鋒割裂，劍式的轉換令人眼花繚亂，
　　劍刃在亂舞，連續碰撞，金屬的劍身高速摩擦，抖落壹片耀眼的火花。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動作像舞步壹樣翩躚、曼妙，卻快得超出了常人的極致，鐵匠鋪中只見兩道鬼魅的影子在不停跳躍、閃躲騰挪，墻面掛滿劍影。
　　良久之後，淩亂的劍光散去，兩名獵魔人收劍入鞘，靜立了片刻，平復下躁動的氣血。
　　“小鬼，這段時間進步不小嘛，躲掉了我好幾劍。”奧克斯笑道，“而且妳就慢了那麽壹下，實在可惜，妳的劍再往前遞壹分，就能刺中我。”
　　羅伊搖了搖頭，那微不足道的壹分就是壹道天塹，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逾越。
　　不過現在，他至少能在奧克斯變態的劍術下支撐片刻。
　　羅伊又摸了摸身上煥然壹新的盔甲——
　　與之前略微有些陳舊的、破了好幾道口子的皮上衣截然不同。現在這壹身黑色甲胄，新的發光發亮，樣式簡潔、清爽，去掉了長而累贅的袖子，上衣中間鑲嵌銅色的蠍尾獅紐扣，摸上去韌得像是牛皮。切磋之中被制式鋼劍劃了三次，卻連壹個白印都沒留下。
　　那條皺巴巴的緊身皮褲也更新換代，土黃色的表面多了壹排魚鱗狀的花紋，看上去有些偏大、臃腫，但實際上更加貼身舒適，邁步之間也絲毫不影響運動。
　　再往下的皮靴，從剛遮住腳腕處的鹿皮短靴，變成抵到膝蓋附近的長筒馬靴。
　　甲胄、褲子、靴子，這就是飛獅怪學派三件套，貝連迦爾剛完成的作品。
　　在制作之初，雷索的授意，以及奧克斯、瑟瑞特的強烈建議下。
　　鑄造大師就參照了蛇派“最弱成員”的尺寸，為羅伊量身定做。
　　這三件裝備外觀並不精美，卻擁有極佳的防護性，面對制式鋼劍之類的武器，很難被破壞。
　　此外，它們又不像鎖甲那般沈重，對靈活性的影響近乎於無。
　　“怎麽樣，羅伊，衣服穿著還合身嗎？”
　　“當然沒問題，貝連迦爾大師，妳的手藝就從來沒讓我失望過。”羅伊簡直贊不絕口，“以這身盔甲的品質，至少能穿壹個世紀。”
　　“滿意就好……”貝連迦爾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大師，妳出色地履行了承諾，理應得到報酬。”羅伊與看了壹眼幾位同伴。
　　眾人頷首。
　　他便將飛獅怪鋼劍遞給了對方，
　　“拿著吧，我們都知道，妳只有銀劍托海涅，卻少了壹把稱手的鋼劍！”
　　“如果沒有備用的長劍替換，武器壽命會大大縮短。”
　　……
　　“妳們認真的？”貝連迦爾目光掃過蛇派的眾人，“幾百克朗就這麽送我？”
　　“這是妳應得的，”雷索插話道，“近段時間，和妳壹起鍛造，我自覺受益匪淺。這把劍就當做辛苦費。”
　　“趁咱們沒有後悔，趕緊把劍收下！”奧克斯壹臉不舍。
　　“既然如此，我再推辭未免太過虛偽！”貝連迦爾摩挲著劍刃，滿臉陶醉，這把劍可是他的得意之作。“為了表示感謝，下次再有鍛造活兒，肯定給妳們打五折！”
　　“用不著下次！”羅伊吸了口氣，“貝連迦爾大師，妳卓越的鍛造才能不應該被浪費在維吉瑪，今天下午，跟我們壹起離開？”
　　旁邊的三名獵魔人視線不約而同地轉了過來，尤其是雷索，目光最為炙熱。
　　這段時間的默契配合，他意識到壹位鑄造大師的對學派的巨大作用，蛇派應該有這麽壹位關鍵人物。
　　貝連迦爾至今不願承認自己狼派的身份，卻與蛇派獵魔人相處融洽，這也是壹種難得的緣分。
　　“既然妳不願意回到凱爾莫罕，不如跟咱們壹起行動！”羅伊加了把力，“以後蛇派重新建立起來，也有妳的安身之所，妳的壹個房間！”
　　貝連迦爾目光依次掃過四名獵魔人，沈默了半晌，然後搖了搖頭，
　　“諸位知道我的誌向，我已經不再是獵魔人，無論過去還是將來，狼派或者別的學派。”
　　“我只想當個自由的傭兵、壹個正常的男人……”
　　“恕我直言，大師，咱們和人類的生殖隔離，比任何物種都要嚴重，畢竟青草試煉的突變充滿了不確定性。”羅伊頓了頓，“想要生兒育女，對獵魔人而言基本不可能！除非——”
　　“除非妳能抓到壹只迪精，向它許願。”
　　獵魔人世界生存著四種元素精靈（界靈），分別為火巨怪、水妖精、地靈、以及迪精。
　　其中又以迪精最為神奇，可以幫人實現願望，甚至是最不可能的願望。
　　為了恢復生育能力的葉奈法，正是在搜尋迪精的過程中，中了傑洛特的“陰招”，和他有了壹夕之歡，開啟了戀愛關系。
　　“但抓捕迪精對最強大的施法者都是不可能的挑戰，對獵魔人，尤其是您這麽壹個獨行者……”羅伊話盡於此。
　　“迪精……”貝連迦爾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活了幾十年，他連元素精靈的影子都沒見過。
　　“夥計，先把生兒育女那不現實的想法放到壹邊。”雷索突然插話，“這段時間合作下來，我看得出，妳對鍛造的熱情超過了美酒和委托……”
　　“我們也不強求妳重返狼派、或者加入蛇派。”光頭大漢盯著他，“妳就當成壹場合作和委托，幫咱們鍛造更多的學派裝備。”
　　羅伊循循善誘，“以後我們會尋找更多的學派裝備藍圖，不止是蛇派、飛獅怪學派，還有熊派、貓派等等。”
　　“我們需要壹個強力而可靠的鐵匠大師，保持長期的合作關系……”
　　羅伊退而求其次，只要對方邁出第壹步，那麽勸說的機會多了去了。
　　貝連迦爾態度模糊不清，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我會考慮……”
　　貝連迦爾明顯有所意動，但沈默片刻，還是委婉拒絕，經歷了七八十年的人生，他不會輕易地被人說服。
　　“蛇派的朋友，很高興能與妳們共事壹場，我也忘不了同在夜女王之家荒唐的經歷。但凱爾·莫罕，我已經回不去。”
　　獵魔人們很遺憾，但沒有強求，
　　“我們會在諾維格瑞待壹段時間，如果妳改變主意，隨時歡迎……到時候我們提供裝備藍圖、優質的鍛造材料，您只需要盡情享受地鍛造。”
　　蛇派獵魔人留下壹個期待，於壹場臨別酒席後，騎馬從北面的石板橋離開了維吉瑪市。
　　貝連迦爾望著眾人的背影，陷入了沈思。


第九卷 全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