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朝遠山冥想

　　夜晚，荒野之上寒風呼嘯而過。
　　圍繞著溫暖的篝火，享用過壹頓熱氣騰騰的烤兔肉後，雷索抿了口東之東，突然開口道，“我記得昨天妳說過想學習射弩技術，正好現在有空我就給妳說說。”
　　羅伊作為壹個完全沒人傳授，野路子的業余射手，早就想得到專業的射擊指導。
　　自從跟隨獵魔人上路，他越來越感覺袖珍的十字弓加布裏埃爾的局限性，應付普通野生動物還行，對付魔物有些不夠看了。他只能期盼射術方面的進步，能緩解這種窘境。
　　光頭大漢讓他取出了手弩，就著實物講解起來。
　　“蝮蛇學派的射弩技術我就不提了，這次著重跟妳講講壹位貓派的朋友分享給我的經驗。”
　　“雷索大師，妳認識貓派的家夥？”羅伊好奇地問，在他的印象中，因為獨特的青草試煉魔藥配方，經過突變的貓派獵魔人性格方面或多或少有著缺陷，容易走向極端。而獵魔人這份職業看盡世間醜惡，變相地助長了他們這種極端的性格，直至走向瘋狂。
　　已知的獵魔人六大學派熊、狼、獅鷲、貓、蝮蛇、飛獅怪中，只有貓學派會在明面上接受暗殺人類的委托。還因為壹些別的原因，貓學派最後被五個學派以及世俗世界唾棄，處境近乎於過街老鼠。
　　另外，貓學派跟狼學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並且是唯壹接受女性學徒的學派。
　　“雖然人們口中所有的‘貓’都是瘋子，”雷索摸了摸右小臂上壹道老舊的傷口，琥珀色的眸子中閃過壹絲追憶的光芒，“但這顯然是胡說八道，也有不少能和平交流，講道理的貓學派獵魔人。好了，這個話題打住，咱們進入正題。”
　　“先來說說妳的想法，妳使用加布裏埃爾的時候，覺得最重要的壹環是什麽？”
　　羅伊隨意地端著手弩，做了個瞄準的姿勢，“瞄準……射擊？對，最重要的壹瞬間就是食指扣動扳機的那壹下，叫做擊發對吧？這壹下決定能不能命中目標。”
　　“小鬼，算妳有點天分，正如妳所說，射弩技術所有準備工作和步驟都是為了扣動扳機，射出那枚箭服務。”雷索繞著篝火轉了壹圈，沈悶的聲音壹頓，“具體說起來，步驟可就復雜了。射弩技術主要包括持弩、射弩姿勢、拉弦置箭、瞄準和擊發等五部分……”
　　羅伊臉上不動聲色，他早做好心理準備，任何壹門看似簡單的技術，放到專業領域，往往都有超乎想象的繁瑣細節。
　　“時間還有，咱們慢慢來，先從最簡單的持弩開始……妳先按照自己習慣的姿勢，把它端起來。”
　　雖然加布裏埃爾相比於正版的十字弓小了壹些，羅伊習慣單手持握，但用兩手持握也沒問題。他依言而行，站直身體，用左手托住弩身的中下部，右手握住弩柄。
　　雷索蒲扇般的手掌開始在他身上按壓，壹邊壓，嘴裏壹邊說著重點，
　　“妳果然是個野路子，動作錯漏百出，不過現在糾正過來也不晚……記住身體要中正，放松，妳崩得？兩肩要保持水平，除了這兩只手，身體的任何部位都不得支撐弩。既然妳是右撇子，那麽左肘關節下垂向裏合……如果妳想問為什麽，反復矯正這個動作有什麽意義？等妳射擊超過壹萬次後，會開始明白。”
　　“因為總結出經驗的人，至少射擊了百萬次。”
　　動作要領聽起來簡單，按要求做出來也不難，難就難在要長時間維持，要把這套動作不間斷地練習，變成本能。
　　過程顯得極其枯燥乏味。
　　羅伊只能心底不停地鼓勵自己，堅持再堅持，這只是獲取力量的壹小步，連面前的狀況都無法忍受，有什麽資格說去熬過更難的青草試煉？
　　壹個多小時後，渾身大汗的羅伊持弩姿勢總算有了幾分標準的樣子，雷索又開始繼續講解拉弦置箭的要點。
　　按照他的說法，要學習射擊，先學好準備工作，怎麽持弩、怎麽上箭。
　　學完這兩個步驟，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月上中天，羅伊整個人累的兩眼發昏，雷索教的拉弓置箭方法居然要用到腳蹬，但別說，比用手更安全高效，只是體能消耗更大。
　　整個過程獵魔人沒聽到壹句抱怨，這小鬼哪怕被汗水從頭到腳泡了個遍，依然保持著全神貫註。不由對他多了幾分滿意，有了壹絲信心，這個家夥也許能熬過去。
　　今晚的訓練到此為止。
　　等羅伊洗去汗水在篝火邊烘幹衣物，雷索丟了個問題過來，“差不多該休息，既然今早妳提出了要求。那我現在通知妳，妳有兩個選擇，壹種是讓我用亞克席法印催眠，進入深度睡眠，迅速恢復體力，消除肌肉的疲勞，說不定還有點別的好處等妳？另壹種就是靠妳自己的睡眠質量。”
　　羅伊想到昨晚那無比舒坦的壹覺，猶豫道，“雷索大師，妳是不是又要往我腦子裏灌輸什麽知識？”
　　“我不是說過，除非妳想要腦子爆炸。”雷索捏了捏手指，“如果妳同意第壹種，那就放松身體，盡量不要抗拒我接下來的行為，否則效果會大打折扣。”
　　羅伊思考了兩秒，以雷索的實力若是有心害自己，反抗有用嗎？對方能提前通知，已經算給予了尊重。
　　他隨即釋然，很快如願進入了黑甜的睡夢中。
　　……
　　往後的壹周風平浪靜，沒遭遇魔物。
　　趕路之余，在白天，獵魔人就著路邊現成的草藥傳授草藥學知識，傍晚羅伊用新學到手的射弩技術狩獵野生動物，刷點經驗，順便準備晚餐。
　　天色徹底黑下去，兩人則圍著篝火繼續射弩訓練，揮灑無數汗水後，羅伊漸漸學會了重要的壹環，呼吸方式。
　　他能明顯感覺到射術的進步，只是還少了實戰經驗，無法形成相關能力。
　　最後臨睡前，他會在獵魔人亞克席法印作用下進入深度睡眠，享受早晨睜開眼恍若重新復活的感覺。
　　這樣過了壹周，羅伊的經驗值來到了Lv2（280/1000），體質屬性在草藥作用下增長了0.1，達到4.4，力量也增長了0.1達到了4.3。他能牢牢記住外觀特征、生長環境、藥性、處理方法的草藥超過了50種，“屠戮”能影響到的動物又增加了5種。
　　羅伊開始享受充實的，緩慢成長的過程。
　　這天晚上，兩人終於離開了荒無人煙的區域，清楚地看見連綿不絕的原野上壹道巍峨的城墻，墻內幾座高聳的建築，夾雜著零星的光亮閃爍，還有裊裊白煙升起。
　　“那是毗鄰瑪哈坎山脈艾德思博格城，亞甸西南部最後壹道防線。估計明天就能抵達。”
　　羅伊聞聲極目遠眺，卻見城市的背後，壹座高聳入雲、無邊無際山脈橫亙在他們面前，極目遠眺去如同壹頭沈睡的遠古巨獸，山上無邊積雪和那若隱若現的翠綠只是它皮膚上的裝飾。
　　這是瑪哈坎山脈，作為泰莫利亞與亞甸分界線的龐然大物，矮人的家鄉，傳說中地精也住在上面。
　　兩人要前往辛特拉，必須穿越艾德思博格城，隨後越過這座高山，不過天色已晚，他們便駐紮了下來。
　　用過充足的烤肉晚餐後，雷索面對著極遠處大山的方向安靜地蹲坐於地，壹路上的沈默和緊迫消散，他的臉上出現壹種安定平和的力量。
　　羅伊註視著雷索寬闊的後背，這背影氤氳著魔力讓他整個人放松下來，耳邊響起壹個聲音。
　　“冥想，是由最初的源力術士創造出來的，壹種溝通、操控混沌力量，即元素之力的方法。後來被獵魔人的創造者，柯西莫·馬拉斯皮納當做遺產留給了獵魔人。”
　　“對於獵魔人和普通人而言，冥想能夠讓他們調節身心，清理負面情緒，迅速修補身體損傷，恢復體能改善體質，獲得深度睡眠。”
　　“但對於天生的魔力敏感者，他們能夠通過冥想感知到元素之力，從空氣、水流、大地、和火焰之中萃取魔法力量。當敏感者覺醒之後，若沒有被及時送到術士學院接受術士訓練，馴化元素之力，他們會因魔力失控而發瘋，理智崩潰。或者落到更淒慘的下場，身體被魔力折磨成醜陋的畸形。”
　　“所以小鬼，我需要妳主動冥想，告訴我妳究竟是普通人還是魔力敏感者。”
　　羅伊心頭壹跳，終於來了嗎，這個時刻？繼而壹臉迷惑，“我該怎麽做，怎麽進入冥想？”
　　他確認此前雷索從沒向自己提過有關冥想的只言片語。
　　實際上如果可能，他當然希望自己是魔力敏感者，畢竟獵魔人本身是由術士創造出來的，其力量層次毫無疑問要低於術士。
　　但個人模板裏沒有任何魔力、元素、混沌能量相關的天賦、技能。他甚至沒能開啟魔力值。
　　心中已經有了預感。
　　雷索面對他的疑惑，卻淡定地說，“每晚入睡前，我都會以亞克席之印對妳進行催眠。”
　　“那不是為了深度睡眠？”
　　“我給妳選擇的時候不是說過，或許還有些別的好處……而妳選擇了接受。”雷索強調了壹句，“準確地說妳已經進行了六次冥想，妳的身體已經打好基礎、徹底適應了冥想的過程。不過都是被動的，無法保留記憶，今天妳必須嘗試著主動去冥想，告訴我，妳從冥想中感覺到了什麽。”
　　“別的好處……這個光頭說話說壹半，算是信任的獎勵？”
　　羅伊開始慶幸當初的選擇，但他實在對所謂的冥想毫無印象，只記得自己每晚都睡得非常黑甜。
　　“不用懷疑，按照我的姿勢坐下。”
　　羅伊順從地學著他的姿態，十指相對結個古怪的法印，壹切順利流暢，果然，就像重復了許多遍。
　　他的身體自然而然進入了壹種狀態，渾身暖洋洋的，宛如回歸母體，每個細胞都在咆哮著，饑渴地吸收營養，進入自我修補、強化的過程。
　　四周呼呼的風聲、篝火劈裏啪啦的火星，統統從身邊遠去。他的目光越過艾德思博格，凝望著瑪哈坎山脈，山頂磅礴湧動的雲煙，變幻莫測，漸漸地如同壹個旋渦，將他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