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費雯

　　“今天想來點啥？灑了羅勒的牛腩肉？”烤肉攤邊，20來歲的紅發大鼻子年輕人雙手飛快地往烤架上的肉串刷著香料，肉香隨風飄出很遠，旁邊的少年人忍不住動了動鼻子。
　　“那就妳推薦的這個。埃米爾，記得多加點辣椒，這鬼天氣越來越冷了。”臉頰被凍得通紅的羅伊在寒風中拂去身上的羽毛，看了眼陰沈晦暗的天空。
　　轉眼過去了三天，距離11月1日，精靈歷記載的新年不遠了。
　　這三天，羅伊徹底適應了集市的工作，家禽攤位每天大概能提供30點經驗值，草藥鋪的工作也很順利。他還和特羅斯，賣烤肉的埃米爾、家禽攤位的老魯爾熟悉了起來，日子過得極其規律，除了每晚的例行訓練外，他就是壹個到大城市闖蕩的普通少年人，獵魔人的痕跡似乎壹下子從生活中消失。
　　“給，妳的肉烤好了，”埃米爾將小臂長短壹串、滋滋冒油的烤肉遞了過來。“妳也算是老顧客了，我就多加了點量。”
　　羅伊拿著肉串，走到壹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收入了空間，肉串並不是為自己準備，而是為了別的人。傍晚的光景，他就準備離開集市返回磨坊，卻被草藥鋪的特羅斯壹把叫住，
　　“嗯……羅伊，有個叫翠林的洗衣婦訂了包忍冬，妳幫我給她帶過去怎麽樣？”特羅斯隨意地說道，“她住在下城區**號，我還得守著鋪子，去不了。”
　　這段時間對方沒少讓他幫忙跑腿兒。但還是第壹次要求送到下城區，羅伊想到了麻雀幫和亨克的提醒。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自己不至於那麽倒黴吧？
　　“行。”
　　羅伊穿過中城區的市場，往東邊的貧民區走去。天空昏沈，大片的烏雲匯聚在遠處的天際，往日橘黃色的夕陽藏了起來。
　　越過壹條窄而混濁的臭水溝，便是壹望無垠的低矮棚屋，這裏構成了汙穢滋生的貧民區。
　　進入貧民區沒走幾步，羅伊便皺著眉頭捂了捂鼻子，大多數房屋破破爛爛連成壹片，汙水從下水道中湧出汙染了地面，生活垃圾亂糟糟的堆積在陰暗狹隘的小巷口。
　　和他擦身而過的民眾穿著廉價的衣裳，面帶菜色，神情緊迫，被寒風壹吹，通紅的臉蛋閃過壹絲迷茫。有的男人年紀不大，背脊卻被繁重的體力勞動壓得開始變形。
　　空氣裏魚腥味、人類和動物的排泄物味交織成了壹股難以形容的惡臭。
　　這裏與幹凈整潔的富人區比起來，簡直地獄與天堂的區別，臟亂都不足以形容，連卡耶村都不如。
　　不過這幅場景才是時代的常態。
　　羅伊強忍著轉身離開的沖動，來到此行的目的地，把草藥交給了那位在屋外院子裏搓洗床單的幹瘦婦女。
　　但在返程的路上，他心中突然升起壹股警兆，壹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油然而起。羅伊特意走到壹個拐角處，隱蔽地用視野的余光往來時的方向瞥了壹眼。
　　不出所料，有兩個穿得花裏胡哨、看上去痞裏痞氣的男人遠遠吊在他後面。
　　“這兩個家夥想幹啥，為什麽跟蹤我？”羅伊想起了磨坊主亨克的警告。
　　“第壹次來下城區就那麽倒黴？”羅伊深吸壹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兩個跟蹤者，壓根不知道看似人畜無害的目標身上都藏著些什麽東西。
　　臟亂的大街上出現了這樣壹幕。壹個少年在前方低頭疾走，兩個面色陰沈的男人鬼鬼祟祟吊在其後緊追不舍。
　　路邊破敗的房子裏二樓，有在陽臺收衣服的居民註意到異樣，卻只是撐著下巴露出壹副看好戲的模樣，也有匆匆路過的居民往這邊瞥了壹眼，反而加快腳步，嫌走得不夠急。
　　沒人管閑事。
　　羅伊悄然將註意力集中到了隱藏的手弩上，又估算了壹下剩余空間的大小，猛地加快了速度，往前直躥。
　　“餵，小兄弟，到這兒來！”壹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計劃，羅伊壹擡頭卻見前方不遠處壹名漂亮的年輕女人正對他招手。
　　是在叫我嗎？
　　他回頭望了壹眼那兩個跟蹤的家夥，猶豫了片刻，“算了，人多眼雜。再搞出大動靜不好收場。”
　　他靠近了那個女人，壹股淡淡的香味襲來，他感覺眼前壹黑，左胳膊瞬間被溫香暖玉摟了個正著，“小兄弟，有我在別怕，那兩個混蛋不敢把妳怎麽樣！”
　　女人沖他眨了眨眼睛，說話間，跟蹤的兩人果然如其所言止步，其中脖子上留著大片紋身的男人對著他們“呸”地壹聲吐了口濃痰。
　　“小子，算妳運氣好！”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兩個男人罵罵咧咧地離開。
　　“唔，多謝幫忙。”羅伊臉色僵硬，胳膊上軟軟的觸感讓他不太適應。
　　“抱歉，弄疼妳了嗎？”女人松開了手臂，親昵地摸了摸羅伊的頭發，她身高大概5遲8吋（1.7米），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壹身翠綠色的上衣和大腿以上的百褶裙卻充分凸顯出美好的身體曲線。
　　酒紅色長發紮在腦後，修長的脖頸上掛著壹條銀色的掛墜，百褶裙下雙腿筆直白皙，腰帶束出盈盈壹握的腰肢，最吸引人的是她水潤的眼眸和微厚紅唇，讓她臉上多了壹絲魅惑的氣質。
　　這張明艷的臉燦然壹笑，霎時間，漫天烏雲都好似被驅散。
　　“我叫費雯。小兄弟妳了？怎麽壹個人跑下城區來，沒人告訴妳這邊很危險？麻雀幫的家夥為了錢什麽混賬事都幹得出來。”
　　女人聲音很溫柔，態度好得出奇。
　　羅伊被她明亮的眼睛壹照，稍稍楞了楞神，不過這具身體尚未發育成熟，很快恢復過來，沖對方感激地笑了笑，“費雯姐，叫我羅伊就行，我替人送包草藥，沒想到這麽倒黴，第壹次就碰到這種事情。”
　　“哦，我還以為那兩個混蛋在專程等妳……”費雯小聲嘀咕了壹句，“妳現在去哪裏？”
　　“回集市的草藥鋪。”
　　“我正好順路過去買點東西，壹起走吧……”
　　羅伊確定感覺不到兩個惡棍的威脅，便答應了下來。
　　兩人並肩而行，沒多久羅伊註意到女人雙手遠遠不如她的臉上的皮膚細膩，布滿了凍瘡、死皮、老繭。
　　“費雯姐，下城區經常發生剛才那種事？都沒人管？”
　　“最近革命軍鬧得厲害，中城區和富人區的事情多到管不過來，下城區基本處於無人看管的狀態。以後妳要小心，千萬不要壹個人過來亂晃。”
　　羅伊不無擔心地問，“妳剛才幫了我，那兩個混蛋會不會報復？”
　　女人聞言忽然停下腳步，美目中閃過壹絲欣慰，那眼神好似在看自家的壹個晚輩，“別擔心，他們可不敢拿我怎麽樣。”
　　羅伊見狀心頭詫異，對方似乎沒來由地對他有些好感。
　　兩人邊走邊聊，不過片刻到了草藥鋪，費雯沖羅伊揮了揮手，催促他趕緊過去，便灑脫地轉身離開。
　　特羅斯註意到羅伊和同行的女人，眼中驚訝壹閃而逝，神色迅速恢復正常。
　　“東西送到了？”
　　“嗯，”羅伊語氣壹頓，“特羅斯大叔。妳認識費雯嗎，就是剛才那個女人。”
　　特羅斯仰起臉，原本不大的眼睛瞇成了壹條縫，面色陶醉似乎在幻想著什麽，“費雯是個好姑娘。”他的雙掌相對在半空中畫出壹個葫蘆曲線，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身材超過這座城市九成九的女人，對吧。”
　　“她還熱心、善良。我在下城區被兩個鬼鬼祟祟的家夥跟蹤，多虧了她幫忙解圍。”
　　特羅斯眼中恍然，自責地說，“都怪我，我該早些提醒妳的，下城區壹直不太平，特別是近段時間。”
　　“算了，反正沒出大問題。”羅伊接著問，“費雯好像完全不怕那兩個小混混，這又是怎麽回事？”
　　特羅斯皺巴巴的老臉上浮現出壹絲欽佩之色，“中城區東北角、貼著下城區的地方有壹棟三層樓的房子，叫做卡戴爾之家。僅收取極低的報酬教導艾德斯博格平民的子女讀書識字，並且為孩子們提供免費的午餐。而費雯就是學校的老師，備受本地人愛戴。”
　　“麻雀幫的混蛋再多，也多不過當地人。自然不敢招惹她。”
　　特羅斯又嘆了口氣，“善良的人大都是不幸的，可憐她家母親腦子時常不清醒，還有壹個酒鬼父親需要贍養。為了照顧家人、補貼那群窮學生，她日子過得很辛苦……”
　　“妳說那汙濁不堪的下城區，怎麽會住著這麽壹位好心腸的美人？”特羅斯壹副想為她分憂的樣子，羅伊不禁心頭好笑，平日的閑聊中這位草藥鋪老板透露過自己有個美滿的家庭，妻兒俱全。
　　“特羅斯大叔，我能去卡戴爾之家學習嗎？”羅伊略微心動地問，這件事早就在他計劃之中，既然工作穩定了，可以把每天下午的時間抽出來。
　　“妳年紀不大，應該沒問題。”特羅斯摸著下巴琢磨道，“學費會比本地人貴壹些，但肯定比找抄錄員和別的人劃算。”
　　羅伊心頭微喜，計劃中的工作和住宿都完美解決了，現在壹條學習通用文字的途徑擺在面前，過程基本沒什麽波折。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執行下去，等獵魔人回來，給他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