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善後

　　“嗒、嗒、嗒”
　　兩道身影壹先壹後鉆出了樹林，懷中分別抱著個渾身光溜溜、五、六歲的孩童。
　　這兩個孩子柔嫩的肌膚上覆滿了鮮血，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壹片慘白。此刻小巧的身子正嬰兒壹樣蜷縮著，似乎處於噩夢中，闔緊的眼皮不時觸電般地顫抖。
　　亞倫的鮮血濺上後背，兩個孩子當場就昏迷了過去，絲毫沒有看見父親慘死的場景。
　　這算是壹種小小的慰藉。
　　“明明有壹株太陽之血，要是我們懂得煉制萬能解毒劑，亞倫不用死。”
　　“沒有那麽多如果，這就是亞倫的宿命，他違背了對女祭司的承諾，死亡是他應得的懲罰。”獵魔人表情冷酷，像是在述說壹種天經地義的道理。
　　羅伊同意他的話，但盯著裏新增的記錄，眼睛鼻子擰成壹團，有種濃烈的傷感，“擊殺受詛咒者——狼人亞倫，經驗值+200，獵魔人Lv4（830/2000）”。
　　這是他獲取經驗最為糾結的壹次，不是身體，而是心靈。
　　毫無疑問，狼人不是個無辜者，背棄誓約，甚至可以說恩將仇報！但他對孩子的愛卻又至誠至真，代表了美好的壹面。
　　“小鬼，何必傷感？這個男人選擇了自我救贖。”獵魔人突然嘆息道，“而且妳沒看出來？他早就心生死誌。”
　　……
　　外出搜尋亞倫的雜技團眾人大部分已經回歸，他們身上沾著淡淡血跡，尤其是澤瑞坎少女坎蒂拉慵懶地撫摸著雪亮的彎刀，目光閃動中，宛如壹頭盡情狩獵後飽餐壹頓的雌獸。
　　羅伊與獵魔人回來的時候，懷中兩個陌生的孩子立刻牢牢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女人們母性大發地為他們清理幹凈身體，又找了兩床毯子裹上，用篝火烘幹、烤暖他們冰涼的身體。
　　“我們在沼澤裏順手解決了幾頭水鬼，可惜始終沒有發現老大的留下的記號。雷索大師，妳們這究竟是什麽情況，從哪裏找到兩個孩子？”
　　獵魔人與羅伊交換了個眼神，他們途中已經討論過了多次，然而最終還是決定按照亞倫的囑托如實相告，雖然可能惹火燒身。
　　“真實情況是這樣的，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漫長的講述過後。
　　海蠍子眾人表情各異，有人覺得是獵魔人和羅伊聯手害死了亞倫；有人聽著“詛咒”，“噩兆神殿”、“狼人”等字眼，陷入未知的惶恐中；也有人震驚之余，慢慢接受了他們的說法。
　　幸運的是海蠍子的主要團員們便是相信者，朝夕相處之中他們或多或少發現了壹些亞倫的可疑行徑，只是沒有揭破。
　　“我壹直覺得阿德、阿莉和老大親熱、默契得太過離譜，原來都是他的親骨肉……不，現在是遺孤。老大是個稱職的父親……可這麽多年的交情，還怕我們不理解他，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們真相？”愛佛琳雙目泛紅，娥眉微蹙，傷心地抹了抹眼角的晶瑩。
　　“大概不想我們難過，老大總是這樣，替他人著想……每晚帶著阿莉出去獵食，實際上也在暗中保護著大家。”坎蒂拉咬著銀牙，嘆息道，“怪物又如何，澤瑞坎人交朋友管他是人是鬼！”
　　壹直安靜地聆聽的亞摩斯突然開口，“老大有古怪沒錯，可他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有損海蠍子利益的事情，這個團長他當之無愧！但我不相信獵魔人！”
　　他豁然轉頭惡狠狠地盯著羅伊兩人質問，“據我所知，獵魔人冷血無情，絕不會放過任何非人生物。我不相信妳們願意幫助壹頭狼人！妳們欺騙了老大，然後害死了他？！”
　　“人是我們殺的，為了滿足他的願望。”獵魔人冷漠地掃了壹眼亞摩斯，“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贖罪、讓兩個孩子重獲新生。”
　　“和閣下切磋昆特牌的時候，我就發現閣下恐怕這裏有點有問題。”羅伊指了指腦袋，插了壹句，“妳覺得我們欺騙了他，再傻乎乎的跑回來編個可笑的故事？那我問妳，阿莉和阿德兩個孩子難不成是憑空變出來的？”
　　“額……”亞摩斯眼神壹虛壹下子哽住了，他還想說什麽，卻被愛佛琳狠狠壹瞪把話吞回了肚子。
　　“我相信他們，”愛佛琳嘆了口氣，“以老大的性格，的確幹得出這種事……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老大的後事，絕不能讓他就這麽曝屍荒野。”
　　“他的遺體還在那邊，”羅伊將其斬首後，亞倫又恢復了人類的模樣，“待會兒領妳們去看看。”
　　“但按照亞倫的遺言，希望妳們把屍體就地焚燒，帶上他的骨灰遺骸。以後有機會回到瑞文戴爾河谷附近，就灑入奈維河……他的妻子希娜也在葬在河流裏。”
　　海蠍子的眾人聞言神色動容，
　　“這種事老大不會隨意告訴別人。”愛佛琳下了定論，“現在沒什麽好懷疑的了。”
　　“妳們理解就好，”少年嘆息道，“其實亞倫內心壹直飽受詛咒的折磨，早就想和妻子在另壹個世界團聚。”
　　……
　　雜技團在原地耽擱了兩天，取回了亞倫的遺體，用木材的火焰加上獵魔人的伊格尼法印灼燒了很長時間，勉強燒成壹堆碎骨，然後收集起來。
　　整個馬車隊愁雲慘淡，全體為曾經的老大默哀了壹刻鐘，不少人都眼眶泛紅。
　　“好吧，死者已矣，老大壹定能在女神的國度裏跟妻子團聚……當務之急，咱們該討論討論，怎麽安排阿莉和阿德？”
　　“當然是留在團裏大家壹起照顧！”坎蒂拉拍了拍飽滿的胸脯，脫口而出道。
　　“還有，海蠍子也得盡快選個新團長出來！他要有威嚴，要能讓人信服！”亞摩斯迫不及地站了出來表態。壹瞬間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他脖子壹縮退了回去。
　　“亞倫臨死前交代過了，團長之位交給愛佛琳繼任。”
　　羅伊說出這話後，在場眾人面色各異，大部分都欣然接受，只是亞摩斯稍有不甘。
　　但他壹人反對沒用，事情就此定下。
　　小醜挽著吞火者的胳膊深呼了壹口氣，雙手合十，有些結結巴巴地懇求道，“大家都知道，我和科林斯第相愛多年，可惜無法擁有愛情的結晶。我們倆壹直很遺憾、很無奈。”
　　弗洛茲語氣變得激動起來，醜陋的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老大壹直以來都很照顧我們，把我們當親人壹樣。我們對他感激不盡，想要報答苦於沒有機會，但是今天……如果大家不反對的話，我和科林想要收養阿莉和阿德，報答亞倫老大的收留之恩，也算是了結心頭的願望。我們絕對會把他們視若己出，無微不至地照顧！”
　　“對，對！”小醜的伴侶科林斯第粗獷的聲音慌不叠地說。
　　“請大家成全我們！”壹高壹矮兩個身影手挽著手，沖著眾人重重地鞠躬，腦袋快要垂到地面，許久沒有起身。
　　“額……”
　　在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們雖然沒有歧視過這對同性的情侶，但潛意識還是覺得兩人和正常夫妻有區別。
　　怎麽能讓他們貿然收養亞倫的壹對兒女。
　　眾人都很糾結，愛佛琳、亞摩斯欲言又止，想拒絕又擔心傷害到兩人。
　　而羅伊觀察了壹陣，主動地替他們解了圍，“阿德和阿莉情況比較復雜，不適合任何普通人收養。他們壹直以茶隼和貓鷹的形態生活了五年，生活作息乃至於性格與常人大相徑庭，比如說貓鷹白天休息，晚上鬧騰，以田鼠和其他小動物、昆蟲為食。而茶隼喜歡從天上沖下來的感覺……妳們體會得到嗎？”
　　“而且亞倫的本意是讓諸位把兩個孩子送到艾爾蘭德梅裏泰莉神殿去……那是個好地方，有很多善良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