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花園

　　深秋燦爛的陽光從拉·瓦雷第城堡中央的天井灑落，映照出鋪滿庭院的，芬香撲鼻又姹紫嫣紅的月季，海棠、山茶花……
　　壹個女人站在花圃間的小徑上，淡綠色的開胸長裙承托出曼妙的身姿，腳邊放著臺咿呀作響的紅木嬰兒車，手上灑水壺有壹搭沒壹搭地往花盆裏澆著水。
　　“那位便是露意莎夫人。”花園入口處，女仆希爾維婭指著遠處向兩名獵魔人小聲解釋了壹句，“因為少爺的事情，這段時間以來夫人壹直過得很壓抑……每天都會到花園散散心。”
　　“現在進去會不會打擾夫人休息？”羅伊問。
　　“兩位大師，這點我得去請教壹下夫人的意思，”希爾維婭歉然道，“但我想夫人心系少爺的安危，應該願意配合調查。”
　　獵魔人點了點頭，目送女仆進入花園中心，然後跟身旁海蠍子雜技團的成員交代了幾句，讓她們到花園外面等候。畢竟愛佛琳三人在名義上還是謀害亞裏安的同謀，露意莎這位受害者的母親自然不會樂意見到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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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羅伊揉了揉鼻子，目光掃過遠處的兩個女人，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爵夫人的背影，但僅僅從背影而言，女人腰臀間起伏的曲線，秀美如天鵝般的頸項，也能證明她是壹位極其出眾的美人。
　　“壹個多月前剛生下壹個女孩兒……身材居然恢復得這麽快，天賦異稟啊。”羅伊微微贊嘆，在他固有的印象中，大多數女人不管年輕時候多漂亮，壹旦生育過後這份美麗都會打上很大的折扣。
　　身材迅速走形，腰肢臃腫如水桶是最正常的變化，尤其是鄉下婦人們，生完孩子後，誰還會刻意維持身材去討好自己每天下田耕地的泥腿子丈夫？
　　“也不知道這位貴族的夫人究竟怎麽保養的？”
　　“小鬼，別忘了她還是壹位十來歲男孩的母親……”光頭大漢低聲補充了壹句，眼中閃過了壹抹異色，“今年不到三十歲……二十七八歲？這麽推斷，露意莎夫人在十七八歲，嬌嫩如花的年紀，就生下第壹個孩子……”
　　雷索聲音壹頓，希爾維婭朝他們走回來，伸手壹引。
　　“兩位大師，夫人請妳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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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伊環目四顧，花園裏栽種著不下十種鮮花，木芙蓉、菊花，但最多的是潔白的茉莉花，占據了壹大半。
　　“茉莉花，象征忠貞不渝的愛情。這是老男爵故意這麽種的嗎？”羅伊嘴角壹抽突然感覺相當諷刺，男爵和夫人年齡相差太過懸殊，而老夫少妻的關系不是光靠金錢和這些花朵就能維持。
　　老丈夫終究養了壹片草原。
　　“這些花……”沒走幾步，他的鼻子動了動，早在花園門口馥郁的香氣已經足夠讓人印象深刻，現在靠近花園的中心，無處不在的花香變得無比濃烈，仿佛海水壹樣將他們緊緊包裹。
　　羅伊和雷索遠比常人敏銳的嗅覺幾乎全被花香占據，再也容不下其他味道。
　　無論什麽只要過度都會形成災難，花香也不例外，相對而言，獵魔人甚至更願意聞著適度的血肉腥氣，這能讓他們更好地保持敏銳和清醒的頭腦。
　　他們不約而同皺了皺眉，直到那位優雅的女人沖他們轉過身，這絲不悅就被驚艷所替代。
　　不得不說，上天對面前這位女士是眷顧的，二十八歲的年紀，大多數白種女人身上都難免會留下皺紋，但男爵夫人被陽光曬成健康的小麥色的肌膚仍然光滑細膩、牛奶和絲綢壹般。
　　她身上沒有戒指和耳環等飾品，腦後簡單紮著壹頭烏黑的秀發，棕色的眸子明媚得仿佛盛著陽光，朱唇嬌嫩有如新剝的菱角，再往下胸前衣襟開得很低，顯出壹絲誘人的風景，配上她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大腿，無疑是壹位性感的尤物。
　　“9點魅力值……”羅伊自身8的魅力頓時相形見絀。
　　另者從觀測看，男爵夫人的身上不存在像女術士那般魔力雕琢的痕跡，除了魅力高的嚇人外，其他屬性並不突出。
　　這是壹位確鑿的天然美人，
　　“難怪能迷得那位神魂顛倒。”
　　“獵魔人大師，我是巴倫男爵的妻子瑪麗·露意莎·拉·瓦雷第，非常感謝妳們接下這個委托，那孩子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如果不是有巫醫的秘法支撐，他早已經堅持不住了。”
　　夫人神態疲倦、臉色黯然、聲音有些沙啞，但溫和的態度讓人如沐春風，絲毫沒有她丈夫那般高人壹等、咄咄逼人的壓迫感，說著她將手朝兩人伸出，做下垂式。
　　兩人便提著她的指尖，輕吻了她的手背。
　　“尊敬的夫人，妳無須太過擔心，像亞裏安少爺這般正直善良的人，神明自會庇佑。說不定這只是壹個考驗罷了，讓亞裏安少爺以後能成長為更加出色的騎士。”
　　“希望如此。但我可憐的小亞裏安才十壹歲，他不應該遭受這種罪過！”露意莎想到昏迷不醒的兒子，嬌艷的臉上結滿哀愁，眼眶微微泛紅，目光無意識地轉向身邊。
　　那裏放著個嬰兒車，嬰兒車中的繈褓裏包著個嬌小的女嬰，陽光照出她肉嘟嘟的粉嫩臉蛋，唇紅齒白，煞是可愛。
　　此刻小家夥正含著自己纖細透明的小拇指，黑亮的眸子在露意莎夫人和獵魔人間打轉，含著壹抹天真、好奇。
　　男爵夫人輕柔地捏了捏小家夥的臉蛋，這才深呼壹口氣，平復下不安的心情。
　　“阿奈絲·拉·瓦雷第？”羅伊欣賞眼前溫馨的壹幕心頭壹動，這個女嬰可不簡單，如果按照正常軌跡，經歷壹系列變故後，她最終將成為泰莫利亞唯壹合法的繼承人。
　　當然在場眾人除了羅伊，無人知曉她的未來。
　　“兩位大師，希爾維婭說妳們已經做過不少調查，”男爵夫人抿了抿紅唇，嬌艷的臉上浮現出壓抑不住的急切，語氣變得陰冷，“那……有沒有找到什麽線索，害了小亞裏安的，殺千刀的兇手究竟藏哪兒去了？”
　　“稍安勿躁，夫人。關於亞裏安少爺的意外，我們已經有了壹個初步判斷，比如——”羅伊仔細地觀察著露意莎的神色，“當初亞裏安少爺和亞摩斯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在這座花園裏練習魔術……兇手藏在壹旁，突然發動襲擊，他陷入昏迷，才被轉移到傭人的房間。”
　　“任何犯罪行為，都不可能做到完美無缺地善後……”羅伊盯著發怔的男爵夫人說，“也許那個罪犯自以為現場處理得天衣無縫，實際上在他註意不到的角落總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也許常人難以發現這些痕跡，但對獵魔人而言不成問題。”
　　“那我希望盡早聽到好消息……”男爵夫人由衷地說，“讓亞裏安從痛苦中解脫出來。至於現在，”她扶住了嬰兒車的把手，“我就不繼續待在這裏幹擾妳們的調查，該送阿奈絲看望他的哥哥了。”
　　“巫醫今天的治療快結束了，”露意莎在轉身離開花園前，最後沖羅伊和雷索說了壹席話，“待會兒妳們也去看看亞裏安吧，希爾維婭帶路。”
　　“沒問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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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爾維婭女士。”目送男爵夫人離開，羅伊沖身邊的女仆贊嘆了壹句，“露意莎夫人真是位好母親……”
　　“夫人向來對壹雙兒女痛愛有加，毫不誇張地說，少爺和小姐都是夫人的心頭肉，”希爾維婭神色黯然道，“如今少爺出了事，夫人變得很憂郁，睡不好覺，每天都沒什麽胃口。”
　　“即便這段時間氣色不佳，夫人的美貌仍然不減分毫，”羅伊問，“希爾維婭，那天的晚宴中，夫人肯定是整個聚會的焦點吧？”
　　希爾維婭重重地點了點頭，接著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捂著紅唇失笑道，“兩位大師當時不在場，沒看到老爺那股子炫耀的勁兒，恨不得通知所有客人這是他的夫人，還為他生下了壹雙可愛的兒女……”
　　“如此美貌優雅的妻子的確值得炫耀，”羅伊不無羨慕地說，“不過阿奈絲小姐那時候剛出生不久，也參加了晚宴？”
　　“老爺和夫人抱著小姐轉了壹圈，然後讓乃媽把小姐帶回了房間照顧，怕鬧著她。”
　　“露意莎夫人放心得下？”羅伊漫不經心地問，“她肯定會回去瞧瞧阿奈絲小姐吧？”
　　“沒錯，夫人不會讓剛出生的女兒離開視線太久，盡管忙的焦頭爛額，她還是忙裏抽閑得回臥室看了幾眼。”
　　“貴族中很少有這麽盡職盡責的母親了……好了，閑話不多說，該幹正事。”兩名獵魔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交換了個眼神，便開始搜索整座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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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壹小時後，兩名渾身沾滿泥巴的獵魔人，靠著花園周邊的兩根立柱相對而坐，其中光頭大漢合攏厚實的手掌將壹朵茉莉花捏碎，眼含忌憚地打量整座花園。
　　他們已經將花園細致地搜查了壹遍，雖說不至於把花鏟掉翻個底朝天，但該找的地方都找了個遍，除了種類繁多的鮮花，就只有泥巴和水、幾只蜜蜂以及老鼠。
　　兩人化身農夫搞得如此狼狽，還壹無所獲。
　　“照我看，就算亞摩斯那倒黴鬼在花園出了意外、被人殺害，流了血……血跡也早被兇手處理掉。”雷索使勁揉了揉挺拔的鼻梁，揉的鼻頭泛紅，微微腫脹，“加上這院子裏濃郁的花香幹擾，咱們想找出線索，很難。”
　　雷索猛地站起身，狠狠地錘了立柱壹拳。
　　羅伊掃了眼庭院中壹簇簇姹紫嫣紅的嬌艷，也有些無奈，但當他的目光無意地轉向光頭大漢身前那根立柱，突然壹凝。
　　“妳怎麽了？”
　　“雷索，我好像發現了點東西，妳往旁邊挪幾步。”羅伊三步就走到了大漢身邊，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匆忙地摸了摸那根塗滿藍漆的柱子，赫然摸到壹處指甲蓋大小、極其淺淡的紅印。
　　看上去好似孩童的信手塗鴉、或是鮮花擠壓染上的天然紅色。
　　兩人湊到柱子前細細摩挲、觀察，動了動鼻子，壹股微弱的血腥味兒，在濃郁的花香掩蓋下時有時無。
　　也只有嗅覺超常的獵魔人，才能洞察它的本質——
　　“血跡！”光頭大漢深吸壹口氣，目光如炬地繞著柱子踱步，“那晚花園裏果然發生了命案，也許這片區域才是第壹現場。”
　　“那受害者的身份？”暗金的瞳孔中光芒湧動，羅伊沈思了片刻，腦海裏湧出壹個答案——失蹤的昆特表演家亞摩斯。
　　他眼前仿佛出現了畫面——月夜下的花園，昆特表演家亞摩斯突遭兇手襲擊，重傷垂死，拼命掙紮之際不小心觸碰到花園前的立柱，留下了這枚血印。
　　“不排除另壹種可能，這是某種提示，他故意留下！”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順著血跡往上移，壹直到花園周圍走廊的天花板上，天花板向外伸出的壹側、緊貼立柱的方向，有壹排向內收攏的檐角，檐角上側隱藏在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
　　下壹刻，雷索龐大的身軀靈活的像只壁虎、貼著柱子壹遊，眨眼竄上4米高的立柱，然後肌肉虬結的手臂往檐角上面迅速地壹掏，隨即穩穩落地。
　　當他攤開布滿老繭的寬厚手掌，掌心便多了壹張四四方方、背面畫滿繁復而精致花紋的硬紙片。
　　“什麽玩意兒？壹張昆特牌。”光頭大漢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亞摩斯那家夥不蠢，給咱們留下了線索！也只有昆特表演家，才能把紙牌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那個地方去……連兇手和城堡的仆人都未曾發現！”
　　羅伊說著，將大漢掌心的昆特牌翻了壹個面，牌面是他熟悉至極的壹個人物——
　　“這是……”
　　“北方領域牌組中的壹員，泰莫利亞的國王，弗爾泰斯特……”羅伊眼中閃過壹抹恍然，“這位國王陛下還有另壹重身份，那天的城堡夜宴中，來花園透氣的特斯塔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