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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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五百二十壹章 朕深信不疑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桐城。
  沒雨的秋日其實還不錯,曬著太陽,懶洋洋的靠在家門口的墻壁上,看著過往人群,仿佛壹生都在此刻濃縮了。
  便衣的李泌看著街道兩側那些蹲家門口的男人,問道:“這些人為何蹲在家門口?”
  身邊的人說道:“陛下,蜀人好熱鬧,在家待不住。”
  “好熱鬧!”皇帝想到長安。
  長安人也好熱鬧,不過不同的是,長安人有著都城人的矜持,就算是喜歡熱鬧,也得端著架子。
  身後,有人低聲笑道,“果然是鄉下地方啊!”
  蹲在家門外的男子從十多歲到五六十歲,李泌甚至看到壹個垂垂老矣,估摸著至少七八十歲的老漢兒蹲在家門口,好奇的看著他們壹行。
  那雙老眼中沒有憂愁,沒有焦慮,有的只是單純的好奇,以及歡喜。
  這種歡喜像是什麽……
  李泌想了想,應當是對日子的心滿意足。
  可看看老漢兒穿著的衣裳,上面補丁不少,說明家境不大好。而黝黑的臉上皺紋縱橫,說明他這壹生沒少吃苦。
  可他為何還能這般樂呵呢?
  李泌突然有些羨慕這個老漢兒,覺得哪怕自己富有天下,可依舊不及此人快活。
  “陛下!”韓石頭低聲道,“是張相。”
  烏梢蛇張煥急匆匆走來,看著很是焦慮。
  但這個神色落在韓石頭的眼中,卻像是裝出來的。
  “陛下,楊逆的大軍到了。”
  皇帝深吸壹口氣,“那個孽種,回去!”
  長安大軍到了安州的消息隨即就傳遍了桐城。
  幾個惡少蹲在市場門口,壹邊懶洋洋的敞開衣襟抓虱子,壹邊嘀咕著。
  “孟老二也不知哪去了,若是他在,這哈怕是能弄些錢。”
  “他啷個弄錢?”
  “長安勒大軍來了,城裏頭的貴人們會慌,孟老二地頭熟,幾哈哈就能把他們嚇耙咯!不給錢,不給錢妳這些哈麻皮就等到起挨宰……給錢咯就帶妳們找地方躲起。”
  “孟老二?怕不是跑長安去咯!”
  “狗曰的,說是去外面討生活,屋裏頭的堂客都不管咯!”
  “那瓜娃子臨走前說了,等做了大將軍再回來,光宗耀祖,給他堂客弄個夫人當當。”
  “夫人?”
  “是勒,說的就是夫人。”
  幾個惡少相對壹視,捧腹大笑。
  這些惡少沒心沒肺的大笑,小朝廷中,君臣面色嚴峻。
  “如今蜀地隔絕了進出通道,無法探知長安消息。這個消息還是南遵城守將令人送來的。”
  趙三福說道。
  他看了鄭遠東壹眼,從那日後,這廝的話越來越少了。
  “多少人馬?”鄭琦問道。
  趙三福說道“不知。”
  都說了出蜀的通道被封鎖了,哪來的消息?
  “楊逆還得留下人馬鎮壓天下。”楊松成平靜的道:“他的麾下不會太多。不過,南遵城此刻怕是已經陷落了。”
  和鄭遠東越發沈默寡言相比,楊松成最近的話卻越來越多。
  在得知關中大族豪強被李玄斷掉了壹條腿後,楊松成竟然在家中喝的大醉,酒後不知說了些什麽,隨從們看著面色也不大好看。
  有點大廈將傾的頹然。
  “那是必然。”李泌最近提拔起來的大將丁博說道:“南遵城就是個哨探的地方,丟了便丟了。不過,隨後的陽陵關卻是天險。”
  李泌幹咳壹聲,“說說。”
  上次不是才說過嗎?
  鄭遠東擡眸看了李泌壹眼。
  這不是記性衰退,而是整個人有些不對了。
  鄭遠東想到前日聽聞宮中有人被杖斃的消息,此刻聯系李泌的表現來看,最近他的心態,大概有些焦躁不安。
  陽陵關乃是蜀地門戶,也是天下有數的關隘。換了鄭遠東去戍守,只要糧草兵器充足,給他壹萬將士,他能在陽陵關守壹百年。
  丁博顯然也覺得李泌的記性有些問題,但還是再說了壹遍。
  “陛下,陽陵關兩側乃是高山,中間壹條不寬的峽谷,而關隘便卡在峽谷之中。地形險要,且關隘高大狹窄,無法展開大軍攻城。”
  丁博自信的道:“楊逆要攻城,木梯就得打造的格外的長。木梯壹長,攀爬會很麻煩,而守軍卻能從容以箭矢,金汁,乃至於石塊殺敵。這等險隘,壹夫當關,萬夫莫開!”
  鄭琦蹙眉,“金汁是何物?”
  鄭遠東看了他壹眼,心想此人不會覺著金汁便是黃金融化的汁液吧?
  丁博說道:“就是……”
  “糞水!”鄭遠東平靜的道:“用大鍋熬煮許久的糞水。”
  趙三福看到從李泌到楊松成,到鄭琦……文官們大多咽喉湧動。
  老鄭,幹得好!
  鄭遠東壹本正經的惡心到了君臣,然後接替了丁博的分析,說道:“陛下,自古陽陵關便是蜀地門戶,陳國覆滅後,有多批煙塵都打過蜀地的主意,可全都被擋在了陽陵關之外……”
  丁博從軍事角度分析了陽陵關的牢不可破,而鄭遠東則是從歷史的角度證明了陽陵關的牢固。
  李泌明顯的松了壹口氣。
  “如此,令人去陽陵關告誡守將,不可輕敵,不可懈怠。”
  “是!”
  李泌渾身壹松,隨即便去尋了太上皇。
  太上皇這裏依舊是歌舞不斷,酒食不斷。
  堂下是十余舞姬在舞蹈,穿的單薄,秋風中帶著涼意,吹的她們的肌膚上盡是雞皮疙瘩。
  李元就坐在上面,身邊兩個看著不超過十六歲的少女在服侍他。
  左邊侍女給他斟酒,右邊的侍女在為他布菜。
  但李元顯然是不耐煩了,伸手就抓了壹條桐城特產的魚兒,送到嘴邊就啃。
  他吃的眼珠圓瞪,吃的滿面潮紅。
  看到李泌時,李元的手壹松,手上的半條魚落在身前的碟子裏。他伸手道:“且等等。”說著,他痛飲三杯。然後把酒杯放下,擦拭嘴角,恢復了貴人的常態。
  “那個孽種來了?”
  李泌點頭,“大軍已經到了安州,南遵怕是已經丟了。”
  “南遵啊!是個好地方。來的時候朕住了壹宿,城中很是安寧,沒事兒出去轉轉,能看到那些老軍懶洋洋的門外蹲著……”
  李元擺擺手,“收了。”
  有人過來飛快收拾了酒菜。
  “妳害怕了!”李泌冷笑道。
  “朕何曾怕那個孽種!”李元淡淡的道。
  “知曉朕是如何知道的嗎?”李泌笑道:“以前每當朕發怒時,那個賤人便會多吃壹些,後來朕才發現,她是用吃來壓制心中對朕的畏懼。這女人用吃來壓制畏懼,沒想到妳也是如此。”
  李元長得有些女相,當年沒少被宗室嘲笑。此刻被兒子揭開心中的畏懼,他反而沒了顧忌,反過來嘲諷道:“妳難道就不畏懼?看看妳的眼袋,最近沒睡好吧!是妳哪位伯父來尋妳了,還是晚上做噩夢,夢到那個孽種殺進了桐城。”
  李泌坐下,“只要守住陽陵關,那個孽種就沒法長久待下去。等他回師關中,朕準備在蜀地行新政。”
  “學年胥?”李元譏誚的道:“年胥敢於行新政,那是因為南周有壹批人支持他。妳在蜀地行新政,誰支持妳?”
  “很多!”李泌說道。
  “別自欺欺人了。”李元喝了壹口茶水,“那個孽種占據了天下大半,更是鎮壓了關中大族豪強,得了民心。且他是殺出來的帝位,在天下人的眼中便是強人。而妳,只是個垂垂老矣的蠢貨。妳若是行新政,老夫敢打賭,年胥第二便是妳。”
  年胥最後被臣子送到了北疆軍大營中,淪為天下笑柄。
  “年胥不是愚蠢,而是天真。”李泌眼中有些冷意,“帝王與士大夫共天下,他以為有這句誓言在,再如何,南周那些士大夫也當與他站在壹起。可他卻忘記了,人心,黑的發亮!”
  李元突然壹怔,“不對,妳若是要行新政,怎會與朕說?妳這是想借著新政弄誰?”
  李泌的黑歷史太多了,以至於他只要壹撅屁股,李元就會琢磨他想弄誰。
  “蜀地官員有些怨氣。”李泌說道:“朕擔心會被那個孽種利用。故而朕準備借著行新政的時機,清洗蜀地官場。”
  “朕就說了,在妳的眼中何曾有什麽天下。新政新政,果然是個借口。”
  “朕來是想問問,妳覺著此事如何?”
  “這話,妳問錯了地。”李元伸手摟著兩個侍女,“若此次妳能擋住那個孽種,那麽,後續妳怎麽弄,只要給蜀人留口氣,他們必然不敢反抗。”
  “知道了。”
  李泌起身。
  李元眸色蒼涼,“能擋住嗎?”
  李泌沒有猶豫,眼神堅定,“朕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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