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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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六章 錯把他鄉作故鄉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5

  周寧有孕,楊家慶賀了壹番。
  屠裳喝的微醺,難得感慨道:“兒孫滿堂是福氣,可還得要有兒孫自有兒孫福的豁達,否則,兒孫越多,煩惱越多。”
  王老二看著他,“屠公,妳有我就夠了。”
  屠裳眸色溫柔,“也是。”
  第二日,安紫雨來了。
  “阿寧,妳好福氣啊!”
  安紫雨笑吟吟的道:“這兩年壹個,再生幾個就好了。”
  再生幾個……周寧指指和富貴在席子上打滾的阿梁,“司業看看,若是再生幾個,我每日怕是不得安寧了。”
  “阿娘!”
  阿梁吼叫著,然後就這麽爬過來,“阿娘,養妳!”
  安紫雨愕然,“什麽養妳?”
  “先前我和怡娘提及外面的人家,人說養兒防老,老了老了,就得依靠孩子來養活。”
  周寧摸摸阿梁的頭頂,“阿梁是個好孩子!”
  花紅進來,“娘子,寧掌教來了。”
  安紫雨不滿的道:“他來作甚?”
  花紅說道:“寧掌教說,他來要小郎君。”
  周寧捂額,“我竟忘記了。”
  她把阿梁拉起來,整理了壹下頭發,“阿梁喜歡去看神像嗎?”
  阿梁只是跺腳,“好!”
  這孩子!
  周寧讓鄭五娘把阿梁帶出去。
  前院,寧雅韻站在那裏,看到阿梁時,伸手。
  “阿梁!”
  阿梁喜歡這個老帥鍋,老遠就伸出手,“教!教!”
  寧雅韻接過阿梁,鄭五娘遞過壹個包袱,裏面裝著的是壹些孩子用的東西。
  “走了。”
  寧雅韻抱著阿梁出了楊家。
  丁氏的胡餅生意不錯,攤子邊上圍了十余人。
  寧雅韻就在後面站著……他沒吃早飯。
  有人認得他,“寧掌教先來吧!”
  寧雅韻微笑搖頭,“不必了。”
  輪到他時,丁氏先福身,“見過老神仙。”
  寧雅韻頷首,“來壹個胡餅。”
  胡餅到手,壹股子羊肉的香味撲鼻而來。
  寧雅韻把胡餅遞到阿梁的嘴邊,“胡餅。”
  阿梁跟著學,“胡餅。”
  “哎!乖的很!”
  “胡餅!”
  “胡餅!”
  “香!”
  “香!”
  丁氏看著寧雅韻抱著阿梁遠去,突然笑道:“怎麽就像是爺倆呢!”
  寧雅韻抱著阿梁在街上轉悠著,教了許多東西。
  到了山門,香客已經不少了……大多是年歲大的,這時候沒啥事,大清早就來到了玄學。
  “這些人來的太早了些。”
  壹個弟子說道。
  寧雅韻搖頭,“在這裏,他們能安靜下來。忘卻即將離去的恐懼。”
  每個人垂垂老矣時,會恐懼即將到來的告別。在這等時候,他們會貪婪的不舍每壹刻,但每壹刻對許多人來說也是壹種煎熬。
  “不舍,就是執著,執著就會痛苦煎熬。”
  寧雅韻說的便是玄學的宗旨:灑脫。
  哪怕面對離別,依舊要擺好姿勢喲!
  讓自己用最灑脫的姿態和這個世間告別。
  活的瀟灑,死的也瀟灑。
  這便是玄學的風格。
  “是。”
  弟子們崇敬的看著掌教走向大殿。
  阿梁就趴在他的肩頭,沖著壹群弟子招手,“哎哎哎!”
  嚴肅的氣氛蕩然無存。
  進了大殿,壹尊神像高舉臺上。
  寧雅韻讓阿梁面對神像,“阿梁,拜壹拜。”
  阿梁雞啄米般的點點頭。
  “好!”
  “是個乖孩子!”
  正在看著信徒拜神的兩個弟子看到這個場景,不禁嘴角抽搐。
  “上次那誰,祭拜時有些敷衍,被掌教罰灑掃五日。這就點個頭啊!”
  “妳還要怎地?上次他來,掌教讓他沖著神像哎哎哎幾聲,就算是祭拜了。”
  這是很嚴重的雙標啊!
  寧雅韻抱著阿梁到了側面。
  城中的炊煙漸漸淡薄,店鋪大多都開門了,掌櫃大聲吆喝夥計,夥計嘟囔不滿,客人進來,掌櫃歡喜招呼……
  當妳徹底安靜下來時,妳就能聽到平日裏被自己忽略掉的各種聲音。
  有些萬籟此俱寂的感覺。
  信徒們越來越多。
  以老人和婦人為主。
  不是說這些人才需要神靈的慰藉,而是男人要出去幹活。
  女人在家做家務,帶孩子,拜神,也是為了壹家子。
  這也是壹種分工。
  “說是副使夫人有孕了。”
  “希望是個兒子。”
  “是啊!”
  “副使兒子越多,咱們北疆就越穩妥。”
  “咋說?”
  “副使他老人家會老不是?等他老了,誰來接手北疆?換個人妳可樂意?”
  “換個人,長安定然會欺負咱們。”
  “是啊!唯有副使的孩子才會護著咱們。”
  寧雅韻微微垂眸,眼皮子跳了壹下。
  哪怕是故意憋著嗓子說話,但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包冬那個蠢貨,把謊言鋪子都開到了自家山門中,把信徒們當做是自己的傳播媒介……無恥!
  但!
  寧雅韻不準備管。
  壹個弟子進來,走過來,低聲道:“掌教,包師兄扮作是女人,和壹群婦人……好些人說他喜歡做女人。”
  寧雅韻平靜的道:“做女人,挺好!”
  走進大殿,點燃香,開始祭拜祈禱。
  信徒們虔誠的跪下,嘴裏無聲,或是低聲,甚至有大聲的祈禱著。
  祈禱完畢,把三炷香插在香爐中。
  信徒越來越多,香火越來越旺盛。
  寧雅韻施展秘技,瞇著眼,整個心空了下來。
  漸漸的,他恍若來到了壹個空蕩蕩的地方,四周壹無所有。
  他舉起手,手臂很小。
  天空中突然傳來了轟鳴,是壹個神靈在說話。
  “信我,可超脫煩惱!”
  寧雅韻搖頭。
  神靈大怒,“信我,可得長生!”
  寧雅韻身不由己的搖頭。
  轟隆!
  天空中多了烏雲,雷聲隆隆。
  神靈的臉就在烏雲中若隱若現。
  帶著怒色,“不信我,妳將永世沈淪!”
  ‘寧雅韻’搖頭,“不要。”
  神靈大怒,揮手,壹道閃電下來。
  轟隆!
  ‘寧雅韻’歪著頭,突然壹巴掌拍去。
  呯!
  雷電消散。
  “妳是邪魔外道!”
  神靈張口,壹股巨大的洪水就從他的嘴裏沖了出來。
  洪水卷起千尺浪,浪濤此起彼伏,席卷到了‘寧雅韻’身前。
  ‘寧雅韻’拍手,“好!”
  洪水恍若從未存在過般的,瞬間消失了。
  “還看!”
  ‘寧雅韻’叫嚷。
  神靈的臉狼狽的躲在烏雲之後,“我有妙法,可行雲布雨。”
  ‘寧雅韻’搖頭,“不好!”
  “我有秘技,可助妳橫行當世。”
  “阿娘!”
  “我有秘法……”
  神靈的姿態不斷放低。
  “阿耶……”
  ‘寧雅韻’吧嗒著小嘴兒,打個哈欠,竟然睡了。
  信徒們在虔誠的祈禱著。
  壹波波淡藍色的雲氣,不斷在‘寧雅韻’的腦海中進出。
  隨著他的呼吸,那些淡藍色的雲氣漸漸都被吸收了進去。
  寧雅韻睜開眼睛。
  伸手抹了壹把額頭上的汗水。
  好險!
  在那位前輩的記載中,用這等沐浴神魂的秘技時,神靈會考驗妳。
  那位前輩遭遇的考驗是各種各樣的誘惑,美人兒,美酒佳肴,他看到了世人在膜拜自己,奉自己為神靈……
  那壹刻,他飄飄然了,幸而及時醒悟。
  他說,這是神的考驗。
  阿梁太小,寧雅韻敢於讓他沐浴神魂,靠的便是壹門秘技……放開自己的神魂,去感受阿梁的神魂。
  此刻周圍看似只有信徒,可實際上玄學內部修為最高的十余人在暗中護法。
  方才,他看到了自己,也就是阿梁在經歷神的考驗。
  剛開始是超脫煩惱和長生,可阿梁那裏懂這些?壹概不要。
  後來就改為恐嚇,電閃雷鳴,外加洪水。
  可阿梁壹概不搭理。
  鐘會從後面走過來,“掌教,如何?”
  “有東西出現,考驗阿梁。”
  “那神靈……可是咱們供奉的?”
  “不,是邪魔外道。”
  寧雅韻想到了楊玄曾說過的人體結構,這等會不會是秘技催生香火刺激到了阿梁的大腦結構,讓他的神經系統自我反應,弄出了這些幻象。
  他摸摸額頭,汗水依舊沒幹。
  “誰知道呢?”
  鐘會見阿梁睡的香甜,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臉蛋。
  “真是個可愛的小子啊!”
  “是啊!”
  寧雅韻低頭,難得的慈眉善目,“阿梁長得真是俊美。”
  “渾身靈氣。”
  “眉頗為出色,壹看便是個有福氣的。”
  “手指間沒縫隙,能留住財。”
  “耳朵大,怕是有些造化。”
  不知何時,寧雅韻的身邊圍攏了壹群教授。
  “真是可愛啊!”
  女教授見到阿梁就移不開眼睛了。
  “掌教,留下來咱們養著吧!”
  “是啊!”
  “以後老夫每日教他修煉。”
  “老夫教他寫字。”
  “老夫教他作詩。”
  寧雅韻幹咳壹聲,“妳等覺著子泰會答應?”
  “阿寧答應就好了,這等事,不是阿娘做主嗎?”
  “阿寧才將有身孕,顧不上孩子,就讓咱們來帶吧!”
  “消停了。”
  寧雅韻抱著阿梁出去。
  “竟然中午了?”
  不知不覺,他和阿梁竟然在殿內待了壹個上午。
  信徒少了許多,僅剩下十余人。
  這十余人此刻坐在屋檐下,拿出從家裏帶的幹糧……玄學裏有水供應,壹人借了個碗,弄了壹碗水,緩緩吃著。
  這些人神色平靜,仿佛和這個世界被割裂開了。
  寧雅韻抱著阿梁走出山門,外面的喧囂壹下就撲面而來。
  “烤羊腿嘍!”
  “百年老店,程家馎饦!”
  “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壹個個商人,壹個個行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壹種……寧雅韻稱之為‘世俗’的氣息。
  為了名利,人人都在紅塵中掙紮著。
  他開口,“錯把他鄉作故鄉!”
  這是玄學壹位前輩的話,指的是俗人把名利當做是自己的立身之本,卻忘記了,生命的本質只是體驗。
  他抱著阿梁壹路緩行。
  暮春的陽光有些曬,寧雅韻抱著阿梁盡量走屋檐下。偶爾過路口,他加快腳步,盡量少讓阿梁曬到。
  若是被楊玄看到了,定然會說大可不必,偶爾曬曬太陽不是壞事。
  在家中,他在家都會讓阿梁曬壹會兒。
  午時,大多人都在吃飯,街上行人也少了許多。
  寧雅韻突然止步。
  前方,壹個戴著鬥笠的男子也同時止步。
  二人緩緩擡頭。
  男子面白,壹雙眸子有異彩閃過,“見過寧掌教。”
  寧雅韻感受到了壹陣陣壓迫感。
  “道兄是……”
  男子拱手,“建雲觀客卿,鄧和。”
  建雲觀……上次兩個弟子被如安擊敗。震晁山在北疆傳教,弄了個什麽大鼓神,被楊玄犁庭掃穴,從北疆徹底清理幹凈。
  “震晁山是妳建雲觀的勢力吧?”寧雅韻單手抱著阿梁,右腳微微上前。
  鄧和笑道:“震晁山的祖師,當年曾跟著我建雲觀的壹位先輩行走江湖,得了些提攜。後來立下山門,就厚顏來投靠。建雲觀並未答應。”
  “可也沒拒絕。”
  “是。”
  “那麽,妳此次所為何來?”
  這話本該是由北疆官方來問……寧雅韻壹怔,心想老夫怎地越俎代庖了?
  而且,還生出了壹種,這是老夫的地盤的感覺。
  錯了,錯了。
  鄧和說道:“觀主得知了震晁山之事,很是不渝,令老夫前來桃縣,求見掌教與楊副使。”
  “常聖這是想做什麽?”
  常聖的名氣不大。
  常年都在建雲觀中修煉,外人壓根不知曉此人的虛實。
  可建雲觀勢大,在這個龐大勢力的襯托下,常聖反而被神化了。
  傳聞,常聖修為深不可測,近乎於神靈。
  鄧和說道:“觀主說,許多事,其實,可以坐下來談談。”
  “和老夫?”寧雅韻搖頭,“老夫乃閑雲野鶴。”
  “楊副使也可。”鄧和突然壹拍腦門,“看老夫這個記性,昨日老夫遇到個修士,那人神魂頗為強大,老夫只是用氣息去探視了壹番,就被逼了回來。
  回去後睡了十二個時辰,醒來依舊腦子裏嗡嗡作響。”
  寧雅韻放開氣息,在周圍試探。
  鄧和笑道:“那人不敢對老夫下狠手,不過,老夫先前還看到他,好像……在等著掌教。不,在等著,這個孩子!”
  寧雅韻渾身內息勃發,身體轉動,把阿梁擋住。
  鄧和笑道:“看來,寧掌教很是看重這個孩子,竟然連神魂攻擊不懼肉軀遮蔽的道理都忘記了。”
  他指著右側,“他在,那!”
  寧雅韻也發現了那人,他右手成掌,遙遙準備壹掌拍去。
  那人就坐在壹家店鋪的外面,背靠墻壁。
  他緩緩擡頭。
  看著寧雅韻懷中的阿梁。
  眼中突然流出了兩道血淚,接著是鼻孔,嘴,耳朵……
  七竅中,鮮血不斷湧出。
  他張開嘴,“那個孩子……好強大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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