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四百五十三章 君臣惶然,和談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7
韓壁兵敗的消息從城門守軍那裏迅速傳開。
緊接著,數千騎兵逃了回來,帶來了更多的消息。
宮中,失魂落魄的君臣終於清醒了,年胥令封鎖消息,可卻太晚了。
“陛下,消息已經散開了。”年儒進宮稟告。
“韓壁無能!”方崇咆哮道。
“他已經死了!”壹個新政系的官員紅著眼睛,“韓相殉國了,妳等還要怎地?老狗,有本事妳把長刀擱脖子上試試?”
方崇喝道:“無禮!”
隨即,反對派的官員們出班彈劾此人。
不知誰先動的手,雙方打作壹團。
年胥靜靜的坐在那裏也不管,謝引弓站在邊上,聽到他輕聲道:
“妳為何不引軍回來?為何?”
壹個內侍進來,“有韓相的奏疏。”
正在廝打的雙方回身。
“不是死了嗎?”
“這是韓相的遺疏!”
奏疏被送上來,年胥看了看。
良久擡頭,在眾人的註視下,年胥說道:
“韓壁說,穎水太長,不可守。若是大敗,唯有遷都壹途!”
所謂遷都,便是逃跑。
“臣附議!”
“臣附議!”
壹群臣子亂糟糟的贊同韓壁的話。
彭靖和方崇站在壹起。
這時外面來了壹個內侍。
“陛下,不少官員和百姓在外面鼓噪。”
“都什麽時候了,他們鬧什麽?”年胥有些不耐煩。
“他們說,若是孫相還在,大周豈會如此?有人叫喊,說殺了彭相與方相,請出孫相來執掌大局!”
彭靖和方崇相對壹視,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懼之色。
“這是把咱們當做是奸臣了!”方崇咬牙切齒的道:“查查是誰帶的頭,回頭……”
“還查什麽?”彭靖冷冷的道:“若是孫石回來,妳我別想著能活命!且咱們的根基在汴京。離開了汴京,妳以為陛下還會容忍妳我?”
方崇打個寒顫,出班說道:“陛下,若是遷都,天下人會如何看?再有,穎水為何不能守?韓壁大敗,敗軍之將的話豈能輕信?臣以為,不能遷都!”
啥?
反對派的官員們傻眼了……先前咱們可是贊同遷都的。再有,留在汴京作甚?趕緊跑才是王道。
方崇眸色微冷,看著竟然有些凜然之意,“秦王壹統北地,入主關中,天下十之八九盡入其手。如今大周半壁陷落,在天下人看來,這便是大壹統的征兆。”
眾人點頭。
秦王如今掌控的疆域,比之原先的大唐還大了許多。
這是壹個無比遼闊的新大唐,等秦王理順內部後,這個新大唐能迸發出什麽樣的力量來,只是想想,就令人心悸。
而遷都到南方的大周能存活多久?
“所謂大義民心,說的便是大勢。大勢本就在秦王,若是大周遷都,國中軍民必定頹然。隨後秦王順勢南下,誰能當其壹擊?”
方崇的聲音在殿內回蕩著,鏗鏘有力。
“穎水為汴京天然屏障,輔以雄城汴京,難道還能再敗?臣以為,只需堅守穎水壹線,時日長了,北疆軍必然回撤……畢竟,關中局勢不穩吶!”
反對派的官員們聽的懵逼,心想方相竟然這般悍勇的嗎?
彭靖出班,“陛下,與其去南方茍延殘喘,不如堅守汴京,如此,不失大周數百年的威嚴。威嚴在,壹切都有可能。威嚴不再……”
威嚴不再,皇帝便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此等事在史書中比比皆是。
他們麾下的官員們雖然不知二位大佬為何突然變得如此無畏,但也只能出班附和。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韓相說了,穎水不可守!”新政派官員的吶喊在這股子聲勢之前顯得如此無力。
“敗軍之將!”壹個官員冷冷的道:“若非他,此刻十萬大軍囤於穎水南岸,我等何憂之有?”
年胥默然看著雙方爭執。
韓壁的奏疏很長。
他剖析了新政的得失,覺著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掌控朝堂,以至於地方官吏肆無忌憚的給新政挖坑,使絆子。
——賞罰分明,方能成就大業!
這話令年胥有些臉紅。
當初不是沒有機會把彭靖壹黨壓制下去,可他卻擔心孫石壹家獨大,於是便默許了許多事兒。
年氏從開國伊始就持續幹了兩件大事,其壹杯酒釋兵權,壓制武人;其二,士大夫因此勢力膨脹,必須制衡。
第二點是第壹點的延伸。
也就是說,這壹切都是年氏自作自受。
年氏是不是錯了?
年胥覺得悵然,擺擺手,“且去!都且去!”
“陛下!”
群臣安靜了下來。
“穎水要堅守,遷都與否,朕還需深思!”
群臣告退。
幾個新政官員在外面喊。
“陛下,彭靖等人狼子野心吶!聽韓相的吧!”
年胥起身,有些步履蹣跚的回了後宮。
在這個時候,唯有妻兒才能給他壹絲暖意。
“韓壁敗了,自盡身亡。”
面對妻兒,年胥露出了頹態。
皇後和太子愕然。
“大軍呢?”太子的第壹反應是這個,令年胥頗為欣慰。
“大軍潰敗,被北疆軍壹路追擊,大半折損在了穎水北岸。”
年胥搓搓臉,天氣很熱,可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韓壁為何……”太子被教導的頗為文弱,終究說不出狠話來,“他為何不引軍回來?”
“韓壁在奏疏中說了,若是大敗……”年胥瞇著眼,“他讓朕請降。如此,尚不失體面,至少,年氏能富貴延綿。”
“他是故意不撤離的?”皇後問答了。
皇帝點頭,“他說,若是引大軍撤回,朝中必然會以穎水為線,妄圖阻截北疆軍。若是如此,秦王必然惱火……且,他以為,穎水不可守。”
“那……那咱們該如何?”皇後失去了方寸。
“朕偽托韓壁的話,說遷都。彭靖等人反對。”
“那……”皇後出身平常,且沒有主見,這也是當初被看中的原因之壹。此刻她心中惶然之下,牽著年子悅的手說道:“那該怎麽辦?”
“彭靖壹黨勢大,朕若是強行要求遷都……他們陽奉陰違,朕也走不了。”
年胥看著妻兒,苦笑,“朕無能,以至於帶累妻兒,讓祖宗蒙羞。”
“父親!”
年子悅沒想到局勢竟然急轉直下,“南方能堅守嗎?”
年胥猶豫了壹下,“南方多山,易守難攻。不過,若是遷都南方,大周最繁茂的這片疆域就歸了秦王。”
“您也沒把握。”年子悅問道。
“是!”年胥嘆道:“秦王侵略如火,壹旦越過穎水,這壹路逃亡之旅,將會成為屍骨之路!”
皇後打個寒顫,太子面色慘白。
“可能和談?”太子壹臉期冀。
“秦王為何和談?”年胥覺得太子太天真了些。
“總得試試吧!”太子說道:“既然不能遷都,那邊試試和談。大周……向秦王稱臣如何?”
哎!
這個太子啊!
年胥心中喟嘆,但卻微笑著頷首,以示鼓勵,“朕會令人去試試。”
王舉隨即就接到了命令。
“去北岸和談?”
“對!”
這事兒年胥丟給了王舉,想著此人和秦王也算是老相識了,多些面子。
“陛下說了,要快!”
王舉帶著百余騎兵,打馬疾馳。
汴京距離穎水不遠,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壹片繁忙景象。
岸邊,數千將士正在盯著對岸,千余人正在……
“別!”
那些人竟然在拆橋!
王舉策馬沖過去,罵道:“就壹座橋,老夫即便是不知兵也知曉用弓箭便能封鎖住,拆它作甚?”
現場帶隊的將領行禮,“王相,這是汴京的意思。”
“誰的意思?”王舉問道。
“說是彭相和方相!”
王舉冷冷的道:“陛下任命有主持穎水防禦的人,與他們何幹?”
“可……”將領有些為難。
“妳是聽陛下的,還是聽他們的?”
“臣,效忠陛下!”
“那便留著!”
王舉回頭看了壹眼。
河岸上的那些將士看著很是茫然,不少人看著有驚懼之色。
難怪韓壁說穎水不可守,他說的不是穎水不夠險要,而是,他戰敗之後,大周再無壹人有戰心!
王舉黯然過了穎水,隨即遇到了北疆軍斥候。
“老王!”
王老二看到這個本家不禁樂了,“抓住壹個參知政事能換多少錢?”
王舉滿頭黑線,但卻陪笑道:“老夫奉命來請見殿下!”
遺憾的王老二把他帶了回去。
北疆軍已經進駐了永州城,王軍趕到時,看到壹車車輜重被拉進去。
那熟悉的大車,壹看便是大周的。
韓壁壹敗,汴京好不容易籌集的輜重都便宜了北疆軍。
進了州廨,王舉看到秦王和兒子站在樹下,秦王指著地上說道:“蟬大部分時日都在樹根旁。多在夏季成蟲。成蟲後就從地底下爬出來,爬到樹枝上,吸食樹的汁液……”
“阿耶,那蟬為何鳴叫呢?”阿梁仰頭問道。
“那是因為啊!”秦王猶豫了壹下,“蟬壹旦鉆出地底下,只能存活數日。也就是說,它們僅有數日來完成繁衍生命的任務。於是雄蟬就拼命鳴叫,以吸引雌蟬來……”
後面的他說不下去了。
“那它們的孩子在哪呢?”
“雌蟬會在樹枝上打洞,把卵產在洞中。秋季時,卵變成幼蟲,便會掉落在樹根旁。那些幼蟲會鉆進地底下,找到樹的根系,便依附在那裏,吸食樹根的汁液為生,直至幾年後長大,和父輩般的爬出地面,爬到樹上,用幾日的功夫完成繁衍的任務,就此離去。”
“原來是這樣嗎?”阿梁有些可憐蟬,“那要不,以後便不打它們了。”
“蟬蛹啊!油炸是美味。”
“真的?”阿梁兩眼放光。
“嘎嘣脆!”
秦王微笑著摸摸兒子的頭頂,邊上的姜鶴兒等人吸溜了壹下口水。
秦王看到了王舉,淡淡的道:“老王來,可是替年氏送上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