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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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野心和手段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楊玄策馬掉頭。
  城頭鴉雀無聲,只有他戰馬的馬蹄聲。
  格外孤獨,也格外的囂張。
  楊玄壹提韁繩,戰馬人立而起。
  他指指城頭,放聲長笑。
  “哈哈哈哈!”
  戰馬原地打轉,馬蹄落地,隨即往前疾馳。
  這馬術,堪稱是精湛。
  城頭楞了許久,才有人罵道:“楊狗!”
  楊玄被林飛豹和張栩二人簇擁著到了兩百余騎之前。
  兩百余騎散開壹條通道,讓他沖了過去,隨即緊緊跟隨。
  人馬不多。
  城頭有軍士喃喃道:“我怎地生出了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有些怕。”
  有老卒看了壹眼,見上官不在附近,這才說道:“那是楊狗啊!文武雙全,文采無雙,武功蓋世。他壹人,便能低過十萬大軍。”
  “十萬大軍,誇張了吧?”有人不服。
  老卒用那等‘老夫吃的鹽比妳吃過的米還多,老夫走過的橋比妳走過的路多’的眼神看著他,淡淡的道:“長陵公主可知曉?”
  “當然知曉!”
  “寧興多少所謂的大才想討好公主,可妳看公主可曾多看那些人壹眼?”老卒唏噓道:“老夫當年曾機緣巧合見過公主壹眼,美!美滴很!
  這樣的美人,又有才,自然看不上那些人。可她卻對楊狗青睞有加。若非楊狗的才華打動了她,妳以為,公主會為了對頭折腰?”
  這壹片城頭就此沈默。
  連自己人都為之折腰的楊狗,他來了。
  ……
  楊玄帶著人馬回去,營地已經紮了壹半。
  步卒後續趕到,壹同來的還有俘虜。
  也就是北疆工程兵。
  楊玄站在營地邊緣,看著南歸城。
  “……來之前,我問過寡婦珞。”赫連燕說道:“她說南歸城頗為堅實,多次修繕,守將曾說要把南歸城變成永不陷落的城池。”
  “她如何肯對妳說這些?”楊玄問道。
  寡婦珞在楊家是個特殊的存在,妳要說她臣服不對,她對楊玄還保持著孤傲的姿態。妳要她沒臣服也不對,因為楊家對她不設防——想走隨時可以走。
  每月有月錢,她自己留著。出門,甚至是出城都沒人管,想走,隨便弄匹馬就行了。
  但寡婦珞卻壹直沒走。
  “我說了,若是此戰失敗,郎君在桃縣的日子不好過。郎君的日子不好過,她的日子也難過。我又說,南歸城對她可沒好感,不,是整個北遼對她都沒好感,都覺著這個女人不祥。”
  赫連燕頗為好奇,“郎君竟然不怕她嗎?”
  “為何要怕她?”楊玄瞇眼看著南歸城,想著此戰的壹些細節。
  赫連燕笑的胸脯亂顫,“那個女人不祥呢!”
  “人若是兇狠,連老天爺都怕!”楊玄笑了笑。
  這個郎君啊!
  真的是豪邁不羈。
  不過,若非如此,老娘怎肯為他效力?
  赫連燕見姜鶴兒在邊上蹲著,好像是抓到了壹只鳥兒,喜滋滋的在逗弄,不禁莞爾。
  隨即她看到了俘虜的頭領索雲和藍堅。
  就避開。
  “見過副使!”
  索雲和藍堅跪下,索雲更是捧著楊玄的靴子,虔誠的親吻。
  楊玄受不了這等親切勁頭,主要是不習慣自己的靴子上沾染別人的口水……就說道,“這壹路辛苦,好生休整。”
  “不辛苦。”索雲擡頭,眼中都是崇拜之色,“小人此次整頓了壹番,副使只管吩咐,哪怕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敢去闖壹闖。”
  楊玄伸手,輕輕摸摸索雲的頭頂,溫和的道:“好!”
  赫連燕見索雲的眼眶竟然紅潤了,漸漸的淚水蘊集,哽咽難忍,“小人願為副使鷹犬。”
  楊玄頷首,索雲大喜,起身告退。
  赫連燕過來,“索雲骨子裏桀驁。”
  “我知,不過,再桀驁不遜的人,也有法子收拾他。”楊玄淡淡的道。
  赫連燕媚笑,“這個,我可是領受過。”
  這個騷狐貍……楊玄幹咳壹聲,“壹派胡言。”
  “是。”赫連燕福身,故意學了章四娘的手段,把臀兒扭了壹下。
  沒多久,就傳來楊老板的聲音,“晚飯,清淡些!”
  於是他的晚飯很清淡。
  清淡就會消化的快,楊玄飯後拿著壹張餅,和寧雅韻壹起踱步。
  夕陽下,二人緩緩而行。
  “掌教對那地方覺著如何?”
  楊玄在城中給玄學相中了壹塊地盤,寧雅韻去看了,又從陳州弄來幾個擅長布局的教授壹起研究了許久。
  “好是好,就是水小了些。”寧雅韻甩甩麈尾,壹臉享受的模樣,也不知他在享受什麽,“無水,就沒有靈氣吶!”
  “要不,引條河?”楊玄問道。
  “好啊!只是,會不會太麻煩?”寧雅韻心中壹喜。
  楊玄笑道:“麻煩什麽,慢慢來嘛!”
  這是想讓我玄學師生當苦力……寧雅韻幹咳壹聲,“終究太過奢靡,不妥!”
  那群棒槌,若是再讓他們幹苦力,說不得有人敢摸進他的值房,壹把火把他的琴給燒了。
  楊玄認真的問道:“真的不要?”
  “堅決不要!”寧雅韻的態度很堅定。
  哎!
  楊玄有些遺憾……城中的水源有些不均,他準備來個北水東調,但工程不小。玄學那些先生力大無窮,若是肯出手,嘖嘖!
  可惜了!
  楊老板萬分惋惜,寧雅韻擔心他繼續這個話題,就笑道:“此次出征怎地還需要老夫來?”
  “南歸城按理是無需掌教這把牛刀,可萬事啊!不怕外部,卻怕內奸。”楊玄意味深長的道。
  “妳是說北疆內部?”
  “對。”
  “妳最近對豪族的態度不大好,更是抄沒了黃氏,那些人……若是與北遼通消息,就不擔心北疆被破後,自家也被北遼洗劫?”
  楊玄笑了笑,“您高看了他們,也低看了他們。”
  寧雅韻微笑,“這話,如何說?”
  老寧什麽都好,就是畫地為牢在國子監多年,對外界的許多事兒不夠敏銳。
  “說高看了他們,是因為這群人的眼中只有自家的利益。至於北疆,在大唐國勢昌隆時,他們會高呼大唐萬歲,壹臉忠心耿耿的模樣。可壹旦大唐國勢衰微,他們不會說憂心忡忡,反而會狂喜……”
  “為何?”
  “國勢衰微,必然伴隨著吏治崩壞,正好方便他們上下其手……
  這些年來,北疆豪強兼並了多少土地?
  就說黃氏,此次抄沒家產查到了不少東西,二十年間,黃氏的田地由千余畝,到了有萬余畝。
  可以這麽說,黃氏發家就是在這二十年。所以,您高看了豪強的節操。”
  寧雅韻點頭,“人性,終究醜惡。”
  “說您低看了他們,這話說的依舊是人性。”楊玄指指左邊,那裏有壹簇花,二人走到邊上,在夕陽下賞花。
  “人的欲望會膨脹,當壹個人,壹個家族擁有的財富到了壹個程度之後,在他和家族的眼中,國便是壹個載體,而他和家族只是棲身於這個載體之上。這麽說您能明白嗎?”
  寧雅韻點頭,“就如同是吸血的螞蟥。”
  啪!
  楊玄壹拍手,“正是您說的螞蟥。當這個載體被吸的虛弱不堪,被外人欺淩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甩開這個載體,投向新的載體……”
  “就是無君無父,無國……有家。”寧雅韻負手看著花朵,“錢財要那麽多何用?難道還能帶到墓穴裏去?”
  老寧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吶……楊玄笑了笑,“貪婪是人的本性,我也貪婪,若非我有目標,當初在長安我便會把元州拉面做大做強,壹路貪婪的如同吸血的螞蟥……”
  “做大唐首富也不錯吧!”寧雅韻戲謔的道。
  楊玄搖頭,“做大唐首富固然好,可為了護著自己龐大的家產,就得給自己尋個靠山。可靠山憑什麽幫妳?唯有把生意割舍壹些用於賄賂靠山。”
  “妳舍得?”寧雅韻笑道。
  “畢竟,能保住壹部分家產也不錯。不過,按照我的性子,若是走到這壹步,要麽籠絡壹批官員,要麽就自己赤膊上陣,還是會走上出仕這條路。”
  “都不易。”
  “誰說不是呢!”楊玄是真的感慨萬千,“故而我了解豪強們的心思。”
  “他們若是聽到妳這番話,估摸著得脊背發寒,要麽投靠妳,要麽,就只能和妳拼了。”
  “我沒那麽狠。”楊玄‘羞赧’壹笑,成功惡心到了寧雅韻。
  “阿寧那邊被人掃落了面子,老夫說妳怎地不動,說說。”寧雅韻覺得不能和楊玄談人性,否則會被他惡心到。
  “那不是大事。”楊玄坦然道:“糧食罷了,陳州那邊沒有?太平沒有?
  說實話,我這人從小被餓怕了,故而喜歡存糧。
  從到了太平開始,我就千方百計在搜集糧食。到了陳州也是如此……
  那些存糧數目不小,隨便調些出來,就能抽的那些豪強的臉生疼。”
  “那妳為何坐視?”寧雅韻不解,心中多半疑惑不解,擔心楊玄對周寧的態度變了。可上次他還問過安紫雨,安紫雨說兩口子感情好著呢!
  既然如此,楊玄為何坐視周寧被打臉?
  楊玄笑道:“我說個事。”
  “妳說。”寧雅韻頗有些周寧娘家人的不滿。
  楊玄俯身摘了壹朵花,送到鼻下嗅嗅,愜意的道:“原先外人稱我為大唐名將,在陳州我壹句話,陳州軍上下不假思索便會遵行。
  可北疆軍不同,陳州軍是地方軍,北疆軍是節度使直屬的精銳,天然就高人壹等。
  以前兩邊配合時還好,我到了桃縣,第壹件事便想收攏北疆軍……”
  他看了寧雅韻壹眼。
  寧雅韻淡淡的道:“怎地,擔心老夫把妳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老夫說過,妳是頭角崢嶸之輩,老夫只是看壹眼,就知曉妳渾身上下都是不臣之心。說吧!”
  呵呵!
  “我壹直尋不到出手的機會。”楊玄尬笑壹下,“黃氏出手,說句實話,我是喜出望外吶!整治了黃氏,順帶用陳州軍震懾了北疆軍,這是第壹步。
  武人嘛!要想徹底收服他們,唯有在沙場。
  可才將大戰,雖說告捷,可北疆上下都在高呼太平降臨,壹心就想過壹陣子太平日子,這時候我若是出征……
  就說此次出征吧!北疆軍民不少人不滿,說我窮兵黷武!”
  “妳說了半晌,和阿寧的事有關系?”寧雅韻不滿的道。
  “當然有。”楊玄笑道:“作為節度副使,我需要此戰來收服軍中將士。可我需要理由啊!
  如今那些人叫罵我窮兵黷武,可等我攻破南歸城,帶著如山的錢糧回歸,掌教,那些軍民會如何?”
  “說妳英明。”寧雅韻嘆道。
  楊玄笑了笑,“還有。”
  “還有?”寧雅韻捂額。
  “當然,否則怎能值當我親自出征?”楊玄拿起花朵,夕陽下,花開燦爛,“當我帶著巨量錢糧凱旋,錢可用於去外地采買糧食,而糧食……”
  楊玄笑的很是純良,“此次那些豪強操縱糧食價格,那些糧商更是借機掙了壹筆。這筆錢堪稱是國難財……以此來打臉。掌教,您覺著我可是個寬宏大量的人?”
  寧雅韻搖頭,“妳若是寬宏大量,老夫便是唾面自幹。”
  您這個比喻,真是太恰當了……楊玄微笑,“當我把巨量的糧食丟下去時……”
  寧雅韻的眼皮子狂跳,“老天爺,那些人為何得罪了妳!妳這麽把糧價砸下去……”
  楊玄笑道:“您想想百姓。”
  寧雅韻已經想到了,“百姓會狂喜,對妳的態度會驟然壹變。”
  “下次我再出征,您說說,北疆軍民會如何?”楊玄把指間的花朵轉動了壹下。
  寧雅韻仔細看著他,神色嚴肅,“下次妳再出征,北疆軍民會憧憬跟著妳去獲取什麽,會期待,會歡喜……
  子泰,妳這等手段,在老夫看來,便是妥妥的權臣……妳這般持續經營北疆,當妳想幹些什麽時,北疆軍民會如何抉擇?這個天下啊!”
  寧雅韻有些痛苦,“答應老夫,莫要讓野心燒毀了自己的良知。”
  “我不是那樣的人。”楊玄笑的很是無辜。
  “可妳的手段……世人只看到了妳要為阿寧出氣,卻看不到妳背後的謀劃,對人心的謀劃。不,是對人性。妳利用人心貪婪的漏洞,壹步步去掌控北疆軍民。這等手段……”
  寧雅韻看著他,“這是帝王手段!”
  楊玄舉手,“我發過誓,此生不負大唐!”
  寧雅韻心神壹松,笑道:“難怪妳敢把這番謀劃對老夫直說。”
  “我也就對您說。”楊玄笑了笑。
  寧雅韻猶豫了壹下,拍拍他的肩膀,“妳就那麽放心老夫?”
  楊玄說道:“這個世上值得我徹底信任的人不多,您就是其中壹個。”
  寧雅韻眸色微暖,“老夫知曉了。”
  老寧信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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