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到了縣廨，楊玄依舊忘不了趙三福愕然的神色。
　　“種韭菜？”
　　早上的例會上，黃文尊明顯的有些分心。
　　少了壹個縣尉不打緊，少了壹個心腹卻讓他傷筋動骨。
　　黃文尊突然微笑，“老夫聽聞萬年縣最近幾日頗有些夜不閉戶的風範，可見楊少府用心了。”
　　朱雀罵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小玄子，懟他！”
　　楊玄微笑道：“明府謬贊了。沒有明府的諄諄教誨，也沒有下官的今天。”
　　“過譽了。”
　　“下官句句是真。”
　　“呵呵！”
　　“下官的話都發自肺腑。”
　　“呵呵……散了吧。”
　　耳邊，朱雀說道：“妳成功的把他惡心到了。”
　　“他想拉攏我。”楊玄覺得很荒謬，但又覺得很正常。
　　“小玄子，官場沒有永遠的對手。”朱雀今日看來覺醒的是哲人的屬性。
　　楊玄問道：“我壹直很好奇，妳為何稱呼我為小玄子？”
　　綠燈長亮……
　　“這只是壹個稱呼。”
　　回到值房，曹穎已經開始整理事務了。
　　他把事兒分派下去，堪稱是井井有條。讓楊玄想到了壹句話，有事秘書幹。
　　“楊少府，有人求見。”
　　小吏壹臉便秘的模樣。
　　“有事說事。”楊玄起身，心想誰能讓小吏這般模樣？
　　小吏說道：“是個女子。”他忍住了壹個美字。
　　縣廨外。
　　周寧用纖長的手指往上扶扶玳瑁眼鏡，側身，身後的壹個年輕男子微笑出場。
　　年輕男子頗為俊美，氣度也不錯，拱手道：“張宏。”
　　楊玄頷首，“何事？”
　　張宏的眼中多了壹抹不以為然，楊玄何等的眼神，見了就看向周寧。
　　周寧說道：“妳在萬年縣站穩了腳跟，官聲卓著，學裏想著好歹讓子弟們也來試試。張宏準備去長安縣，司業讓我帶著他來見妳，請妳告誡提點壹番。”
　　張宏幹咳壹聲，那種不自然很明顯。
　　周寧微微蹙眉，擔心楊玄會冷臉。
　　“讓他知曉妳並非是浪得虛名！”朱雀說道。
　　楊玄自然不會和這等人計較，“多的就不說了，多看，自己的事勤懇做，少說話，吃了虧悶著，能找就自己找回來，找不回來就忍著。”
　　張宏拱手，“謹受教。”
　　他隨即告辭，去長安縣報到。
　　周寧看了壹眼他的背影，“有些傲氣。”
　　“我不介意。”楊玄微笑道。
　　“妳……”周寧心想難道他是忍著？
　　“助教，我真是不介意。”
　　對於楊玄來說，張宏就是路人甲，他為嘛介意？
　　“讓妳為難了。”周寧越發的和顏悅色了。
　　楊玄嘆息，“助教在此，再多的為難我也能忍。”
　　“小玄子，妳要做暖男嗎？”朱雀叫囂著。
　　周寧別過臉去，心中微暖。
　　楊玄壹看就知曉周寧被自己感動了，就換個話題，“助教，如今學裏在忙什麽？”
　　周寧扶扶眼鏡，“他們想飛起來。”
　　“這樣啊！”
　　楊玄想去看看，就問道：“助教準備去何處？”
　　周寧說道：“回國子監。”
　　“我送送助教。”
　　楊玄的手在身後擺擺。
　　壹直在後面的老賊看到了，嘟囔道：“郎君去巡街了。”
　　國子監，楊玄壹到就感受到了熱鬧的氣氛。
　　“在這邊。”
　　周寧帶著他到了壹處木樓下，指著上面，“他們想飛。”
　　鐘會站在欄桿上，兩只手臂上綁著麈尾，奮力扇動，隨即壹躍而下。
　　呯！
　　楊玄側臉。
　　周寧側臉。
　　二人面面相覷。
　　噗！
　　周寧突然笑了起來。
　　這壹下，仿佛是仙女降下凡塵。
　　楊玄不禁呆了壹瞬。
　　“妳挨雷劈了！”朱雀嘎嘎大笑，“妳的心跳好快。”
　　周寧側臉過去，耳根處微紅。
　　“楊玄！”
　　壹群教授從樓上下來，見到楊玄就招手。
　　黃景瑜笑道：“鐘會說想白日飛升，去看看青天，去摸摸白雲，老夫說他癡心妄想，這個傻子還當真了，哦哈哈哈哈！”
　　鐘會扇動了幾下麈尾，冷笑道：“妳懂什麽？玄學有先賢記錄了白日飛升的經驗，其飄飄乎欲仙……”
　　周寧輕聲問道：“妳認為可能嗎？”
　　“有壹種可能。”
　　周寧心想妳還真有辦法？
　　“什麽可能？”周寧有些期冀的看著他。
　　“夢遊。”楊玄認真的道。
　　周寧趕緊用手扶扶眼鏡，順勢忍住了笑意。
　　她看了楊玄壹眼，心想這人為何不動聲色就讓我想發笑呢？
　　鐘會把麈尾弄下來，有些納悶。
　　“說了能飛升的，為何不能？”
　　“教授。”楊玄想到了自己看過的片子，“麈尾太小了些。”
　　鐘會甩了幾下麈尾，“那用什麽？”
　　楊玄說道：“教授想想鳥兒為何能飛？”
　　“鳥兒自然能飛。”黃景瑜板著臉，“楊玄妳最近讀書少了些，回頭來，老夫教妳。”
　　鐘會楞住了，腦子裏想到了壹個念頭，卻若隱若現。
　　楊玄問道：“助教可有紙張？”
　　周寧摸出了壹張折著的紙。
　　楊玄壹看是藥方，不禁就樂了。
　　這妹紙專註的令人心疼。
　　他把紙張攤開，松手，紙張就緩緩飄落。
　　“什麽意思？”
　　黃景瑜不解。
　　“黃教授，借用壹下麈尾。”
　　楊玄拿著黃景瑜的麈尾，松手。
　　呯！
　　麈尾直接落地。
　　“臟了。”黃景瑜有些小潔癖，撿起麈尾就想埋怨幾句。
　　然後，他頓住了。
　　鐘會也頓住了。
　　“平的，敞開的東西就能飄，鳥兒……老夫去也！”
　　鐘會飛掠進了邊上的林子裏。
　　鳥兒驚鳴，壹陣大亂啊！
　　鐘會抓了壹只鳥兒，把翅膀拉開。
　　“原來如此！”
　　長安城中有富豪喜歡仙氣飄飄的感覺，在家中飼養了十余只鶴。
　　淩晨，富豪起床，聽到鶴鳴的淒慘，就去看望。
　　十余只被拔掉大半羽毛的野鶴在晨風中暢快的踱步，身上裸露的地方看著微紅，看著和家裏養的雞壹般。
　　而國子監中。
　　早上安紫雨習慣性的拎著戒尺去巡查。
　　“老夫來也！”
　　有身影從右側飛了出來。
　　很飄逸，很灑脫，就像是大鳥壹樣。
　　速度很快。
　　安紫雨下意識的扔出了戒尺。
　　呯！
　　大鳥中尺撲倒。
　　壹個腦袋努力從地上擡起來，悲憤的道：“司業！”
　　“鐘會？”
　　安紫雨看著鐘會綁在手臂上的羽毛，不禁傻眼了。
　　“看老夫的驚鴻壹瞥！”
　　壹個身影飛了出來，雙手撲扇著。
　　身形瀟灑之極！
　　內息運轉遇上了羽毛加持，就是這般飄逸。
　　當夜，長安城中再度出現了偷毛賊。
　　第二日，周寧走在國子監中，看著幾個教授站在二樓上，壹躍而下，不禁翻個白眼。
　　到了安紫雨那裏，還沒進去就聽到戒尺敲桌子的聲音。
　　“司業。”
　　“進來。”
　　安紫雨面色稍霽，“是周寧啊！妳來的正好。前日是妳送張宏去長安縣就職，今日還是妳去看看吧。”
　　周寧詫異的道：“怎麽了？”
　　安紫雨嘆息，“壹言難盡，昨日他回來，說長安縣的官吏都排擠他，忍無可忍就呵斥了那些人，哎！”
　　周寧蹙眉，“我去也不管用吧。”
　　安紫雨壹臉慈祥，“妳去不管用，可楊玄管用。妳整日在國子監中鉆研醫術，悶也悶死了。想當年我和妳壹般大的時候，那可是漫山遍野的跑，去吧去吧。”
　　壹直到了萬年縣縣廨，周寧依舊忘不了安紫雨那老母親般的慈祥微笑。
　　“助教？”
　　楊玄從縣廨中出來。
　　周寧說道：“有件事怕是要麻煩妳，妳若是……”
　　楊玄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她，“助教這是見外了，有事只管說。”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朱雀桀桀大笑。
　　周寧說道：“張宏說是在長安縣受了委屈，司業想請妳去看看，好歹分辨壹番是誰的錯。”
　　可這等事情從沒有對錯！
　　“去看看吧。”
　　周寧對他不錯，特別是為他隱瞞了王氏礦山發作的不是疫病的消息，讓他得以從容收割了壹批韭菜。
　　“我有恩必報。”楊玄說的很認真。
　　“抱上床去。”朱雀開啟毒舌。
　　到了長安縣縣廨外面，楊玄回身，親切的叮囑道：“助教止步。”
　　周寧蹙眉，“為何？”
　　這事兒她覺得和楊玄沒關系，好歹壹起面對才是。
　　“臟。”楊玄大步上前。
　　他穿著官服！
　　可萬年縣管不到長安縣。
　　掌固斜睨著他，“何事？”
　　楊玄微笑道：“請了不良帥區東和張宏來，有要事。”
　　掌固磨磨蹭蹭的，楊玄也不催促。
　　晚些，壹個身形魁梧的男子走了出來，身後三步開外跟著張宏。
　　“楊少府，何事？”區東冷漠問道。
　　按照慣例，張宏進了長安縣就被分配給不良人這邊，而不良帥區東就是他的上官。
　　張宏看到楊玄和周寧時，恨不能地上來條地縫好鉆進去。
　　楊玄問道：“張宏，他為何刁難妳？”
　　張宏遲疑了壹下，“他說我和女人似的墨跡，不如去侍奉那些好男風的男人。”
　　這是赤果果的羞辱！
　　這也是區東給張宏的下馬威和殺威棍，趕他滾蛋。
　　區東平靜的道：“壹派胡言。”
　　張宏漲紅了臉，“我發誓所言為真，如若不然，修煉時內息紊亂！”
　　內息紊亂就是走火入魔。
　　這個誓言夠毒。
　　可見張宏的憤怒。
　　區東雙手抱臂，有恃無恐的道：“這是我長安縣之事……”
　　楊玄不好管啊！
　　周寧心中嘆息。
　　隨即看到楊玄上前壹步，揮拳。
　　呯！
　　鼻血噴濺。
　　周寧壹怔。
　　原來他叫我止步，是怕血濺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