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左路

　　南疆大軍集結完畢。
　　糧草輜重源源不斷的運送到了青河，每日操練的吶喊震耳欲聾。
　　“好熱鬧啊！”
　　韓紀站在城頭上，看著前方被眾人簇擁著的張煥和越王，說道：“張煥這是想壹戰成名。”
　　“人皆有上進之心，這無可厚非。”楊玄對張煥實際上並沒有什麽惡感。
　　“老夫就怕郎君被他丟在某個地方，要麽無聲無息，要麽……”
　　“要麽就是棋子。”
　　二人相對壹視。
　　韓紀笑道：“不過有周長史在，張煥想壹意孤行卻難。”
　　“妳覺著……此戰如何？”老賊覺得自己的智囊地位不保，這幾日壹直在試探韓紀。
　　韓紀看了他壹眼，含笑道：“未戰先慮敗。張煥乃是宿將，廝殺之能毋庸置疑。如此，此戰的變數便是南周君臣的應對。”
　　南周軍隊的實力和臨戰變化，以及指揮的是誰，這些將會決定此戰的結局。
　　“哎！”南賀也來湊熱鬧，“張煥身邊的那些人，都在說此戰將會輕松取勝。”
　　屠裳幹咳壹聲，“老二怎麽看？”
　　王老二脫口而出，“衛王沒來。”
　　韓紀壹怔，“這是何意？”
　　屠裳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王老二壹眼，還得為他擦屁股，“衛王壹心想來南疆廝殺，可黃相公卻不答應，老二這是為鄰居感到惋惜。”
　　“五十……”
　　老二是個實誠人，剛想說出實話，屠裳隨意揮揮手，壹股子勁風就撲了過來。
　　“哎喲！眼睛！”王老二捂著眼睛，屠裳說道：“沒錯，此戰看的便是眼力。”
　　壹隊斥候回來了。
　　“相公，南周那邊斥候越來越多。”
　　“這是警覺了。”張煥說道：“也好。”
　　隨後議事。
　　南疆文武匯聚壹堂，楊玄作為北疆代表被安排在壹側，距離張煥很近。
　　位置上很給面子。
　　“諸軍齊備，南周亦有所察覺，如此，此戰，也該開始了。”
　　張煥沖著長安方向拱手。
　　“陛下英明！”
　　眾人跟著拱手。
　　“陛下英明！”
　　張煥收手，“陛下交代，此戰當取二十城作為懲戒。戰前，不少人不知此事，那麽，今日老夫來說說。”
　　不就是不中用了嗎？
　　楊玄心想偽帝原本可不是專情的性子，在他的眼中，女人只是工具罷了。可最近幾年卻只寵愛貴妃壹人。
　　妳要說貴妃能把他迷的七葷八素的，楊玄不信。
　　再癡迷也不至於癡迷到現在。
　　人，特別是帝王，終究是喜新厭舊的。
　　“去歲南周照例松了賀禮，賀禮中竟有羞辱陛下之物。”張煥憤怒的道：“主辱臣死，南周君臣大膽，故而，此戰我南疆軍上下當奮勇廝殺，以報君恩。”
　　這憤怒的神色有些假……楊玄覺得張煥的演技還是差些意思，甚至還沒他邊上壹臉不忿的越王強。
　　既然演技不好，那便學黃春輝啊！
　　咱耷拉著眼皮子，面無表情，壹副風燭殘年的模樣，誰敢說咱不敬皇帝？
　　“豈有此理！”石忠唐怒吼，“相公，下官請戰，當以南周人的血肉來雪恥！”
　　看，這位的演技就比張煥好了不止壹籌。那激憤的模樣，仿佛皇帝就是他親爹。
　　咦！
　　貴妃是他的義母，那皇帝也能算個親戚啊！
　　這關系，弄的楊玄都有些懵。
　　張煥看了他壹眼，“此戰，老夫領中軍，從霍城進擊，霍城壹破，葉州震動，隨即壹瀉而下……”
　　葉州在南疆當面的中路，霍城隸屬於葉州。
　　壹旦葉州被破，汴京將會震動。
　　“右路……”張煥看向眾人。
　　會是誰？
　　楊玄也在琢磨。
　　作為北疆援軍，張煥最大的可能性是把他弄在中軍，跟隨大軍移動。遇到麻煩事兒的時候，喊壹嗓子：哎！北疆的，去砍殺壹番！
　　這便是炮灰！
　　而且還無法拒絕的那種。
　　所以，黃春輝臨行再三交代，就是讓他眼明心亮，小心被南疆捅壹刀。
　　“右路乃信州。井澤，江城，雙峰，隨後攻打信州城。”張煥緩緩看著眾人。
　　這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此戰是為皇帝雪恥，誰立功，誰就進了皇帝的眼，以後升官發財自不待言。
　　石忠唐看了越王壹眼。
　　他向張煥低頭是本能，這壹點越王若是看不清，或是耿耿於懷，那麽此人不足為慮，東宮輪不到他。
　　越王微微頷首……莫慌！
　　越王看了張楚茂壹眼，張楚茂微笑。
　　越王點頭。
　　“石忠唐！”張煥開口。
　　果然，還是抱大腿有用！
　　石忠唐起身，“下官在！”
　　張煥溫和的道：“妳跟隨老夫征戰多年，此戰老夫把右路交給妳。妳可知當如何？”
　　石忠唐心中大喜，壹臉感激零涕，“先破霍城，震懾敵膽。時常觀察中路，不可給敵軍突襲之機……隨即發動進攻。”
　　右路壹旦進攻延遲，或是無法攻克霍城，張煥的大軍就會面臨著被敵軍左翼夾擊的危險。
　　所以，右路軍的攻勢不能晚於中路大軍。
　　張煥點頭。
　　“左路是黃州。松城，上南，最後直指黃州城。黃州難打，這是公論。另外，密諜來報，南周名將雷琦正在趕去黃州的路上，應當快到了。”
　　雷琦出身於南周將門，祖上有些異族血脈，所以壹直不得待見。直至近些年通過聯姻等手段表明心跡，這才漸漸得了重用。
　　“雷琦用兵果敢，計謀多端，誰，是他的敵手？”
　　文無第壹，武無第二，張煥壹番話成功的、激起了南疆文武的士氣。
　　“相公，下官請命！”
　　“相公何必漲他人威風，下官願往！”
　　楊玄沒動。
　　從北疆到南疆這壹路上，他通過各種途徑了解不少南周的情況。
　　南周近些年少有大戰，唯壹的戰事就是剿滅國中的土人。
　　雷琦就是在剿滅土人的戰爭中崛起的。
　　個人悍勇，用兵老辣機變，若非南周看不起武人，少說能混個尚書做做。
　　這樣壹位名將將要坐鎮黃州，對於左路戰事而言就平添了變數。
　　張煥會怎麽選擇？
　　張煥說道：“左路，敗不得！壹旦敗北，雷琦會毫不猶豫的率軍猛攻我大軍左翼。壹旦左翼動搖，信州再以大軍突擊，此戰，便生出了變數。所以，左路，老夫不但要穩，更要……狠！”
　　主動請纓的將領們在等待著。
　　但，有多少人是信心十足？
　　有多少人是真的主動請纓？
　　說不清！
　　道不明！
　　許多時候，隨大流也是壹種表態。
　　所以，左路軍張煥不可能會交給人情將領。
　　哪怕是他的親兒子，沒這個把握他也不會把左路軍交給他。
　　大局為重！
　　張煥的目光緩緩轉動。
　　看到了楊玄。
　　停住！
　　瞬息，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楊玄。
　　周遵撫須。
　　越王微笑，但笑的有些陰郁。
　　先前心中歡喜的石忠唐也沈默了下來。
　　許多時候無需多言，壹個眼神就交代了。
　　楊玄深吸壹口氣，起身，“請張相吩咐。”
　　張煥問道：“可有把握？”
　　楊玄微笑，“為了大唐，義無反顧，死而後己！”
　　張楚茂說道：“這不是以死報國的時候，大唐需要捷報，而不是死訊！悲壯，也得看時候。妳可有把握？”
　　楊玄說道：“誰出征之前就敢說必勝？說必勝的，要麽是吹噓，用於鼓舞士氣。要麽便是心虛，用來給自己的打氣。
　　下官出發前，三大部出動精銳襲擾我陳州春耕，下官領軍出擊，壹戰擊敗敵軍。”
　　周遵含笑道：“吹噓再多，不如出來試試。”
　　老丈人這話給力。
　　張煥壓壓手，止住了進壹步爭執。
　　“左路，老夫便交給妳了。不過，雷琦此人用兵老道，妳要萬般小心，不可冒進。”
　　沒等楊玄回答，張煥就失笑，“老夫這話有滅自家威風之嫌。北遼多騎兵，來去如風，若是輕敵，想來妳也活不到今日。”
　　這話才是由衷之言。
　　“老夫給妳五千步卒，可夠？”
　　楊玄點頭，“中路大軍得兼顧左右，左右兩路這是偏師，無需太臃腫。”
　　“妳能明白就好。”張煥看向楊玄的眼中多了些欣賞之意，“妳對南疆將領不怎麽熟悉，唯壹壹個……王書！”
　　王書起身，那臉色難看的就像是被戴了綠帽。
　　“妳可協助楊玄。”
　　上次在長安時，南疆北疆演武，楊玄用自己操練過的左武衛，成功擊敗了王書。
　　稍後，議事結束，眾人散去。
　　“相公，用楊玄……是否不妥？”張楚茂等人走了，這才提出了問題。
　　“沒什麽不妥。”
　　張煥平靜的道。
　　等張楚茂走後，司馬楚源說道：“雖說張副使用心不純，不過楊玄對南疆與南周不熟，用他來統領左路軍，是不是有些冒險？”
　　張煥取了壹杯茶水，喝了幾口。
　　“此乃國戰，左路雷琦乃是名將，老夫看來看去，用石忠唐去統領左路軍最是適合。”
　　楚源心領神會，“可石忠唐首鼠兩端，在相公與張副使之間來回擺蕩。”
　　他把越王隱了，換了張楚茂。
　　“嗯！”張煥說道：“此戰對老夫異常要緊，不可出岔子。楊玄此來，唯壹的目的便是為北疆揚威。
　　如此，老夫令他統領左路軍，他必然會傾盡全力，否則無需老夫動手，黃春輝就能出手收拾他！”
　　楊玄出了節度使府。
　　“郎君！”
　　韓紀等人在外面等候。
　　“左路軍！”
　　楊玄言簡意賅的說了自己的任務。
　　“他竟敢把左路軍交給郎君？”韓紀倒是有些意外，“老夫方才打探了壹番消息，南周名將雷琦將會坐鎮黃州，此戰，不易啊！”
　　“妳想說我該拒絕？”
　　“是。”
　　“這是國戰。”
　　韓紀壹怔，隨即苦笑，卻不再勸諫。
　　在被文思渺坑了之後，韓紀對所謂的家國天下就失去了興趣，什麽國戰……和老夫可有半文錢的關系？
　　“去打探消息，另外，南賀。”
　　“在！”
　　“王書晚些出來，妳和他接洽壹番，另外，張煥給了我五千步卒，仔細檢查，若是給了老弱病殘，馬上來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