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兩百個驢肉火燒

　　範小刀、趙行都有官身，林遠也是在執行命令，兩個六扇門的人，憑什麽跑到老子的地盤上頤指氣使、指手畫腳？
　　林遠道：“念在咱們同在京城當差地份上，本官不計較妳們的冒失之罪。馬連方叛國通敵、罪證確鑿，他自己也簽字畫押，對此罪行供認不諱，兩位若再為他說話，未免有些僭越，若真傳到京城，怕是影響了太子殿下與東宮的和氣。”
　　這句話意思很明顯：給妳們面子，不跟妳們計較。想要人，門都沒有。若是識趣壹些，趕緊滾蛋，若不識趣，把妳們今日之事捅到京城，到時管妳是尚書之子，還是尚未有名分的小皇子，我們東廠聽命於陛下，妨礙東廠辦案，挑戰東廠權威，那就是對陛下的大不敬！
　　趙行、範小刀離開後，林遠也覺得莫名其妙，這兩人在京城他也是有耳聞，兩個混不吝，當初將駙馬府上鬧得天翻地覆，差點讓太平公主那邊傾家蕩產，最終還是被“發配”到江南。
　　東廠和六扇門，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怎麽會跑這裏來管我們東廠的閑事了？
　　至於他罵人的那些話，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壹個人狠起來連自己都敢打，又怎麽會對幾句侮辱性的言語所攻擊到？
　　再說，他們東廠就是陛下的狗，陛下讓咬誰，就咬誰，這些年背了許多罵名，早已習以為常了。只要陛下滿意，又享受到了這麽多權益，撈到了這麽多好處，被人罵上幾句，又能怎樣？
　　罵人，是無能者的表現！
　　林遠問左右道：“妳說，這二人是不是在試探我們？”
　　“像！”
　　“不像！”
　　他越想越不對勁，如今京城，公主黨和太子黨，最近壹段時間都相對克制，沒有起太大的沖突，陛下六十大壽在即，壹切以穩定為第壹要義，雖然沒有協議，但是卻很默契的選擇了停戰，就連雙方互相彈劾指責的奏折，也變少了許多。
　　林遠身為大珰頭，對各府衙上番子門查探來的消息，了如指掌，卻也知道，兩派之間暫時的偃旗息鼓，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片刻寧靜。可是，手底下的小動作，卻沒有停止，壹旦壽典之後，雙方必將會是新壹輪的大戰。
　　為了查馬連方的案子，他離開京城半個多月，莫非最近有什麽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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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範小刀、趙行二人回到客棧，前腳壹落地，李紅綃後腳也跟了進來。
　　李紅綃道：“我已經查清楚了，五行門馬家眾人，關在了衙署東南的私牢之中，外面壹共十六個守衛，四人壹組，武功稀松，守衛力量有些松懈。馬家也算是江湖上的名門世家，以馬連方的武功，這個地方，根本困不住他，怎麽卻不逃走？”
　　原來，就在範、趙二人大鬧東廠之時，李紅綃偷偷潛入了衙署內，對衙署的部署、關押犯人的牢房，壹壹摸底。按照制度，東廠沒有監獄，抓捕的犯人，也應該根據成分不同，關押在詔獄、六扇門大牢、順天府大牢等牢房內。可對他們來說，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冤枉的，壹旦進去，有些事很難控制得住，所在上面的默許下，也都在衙署內偷偷修建私牢。有了自己置辦的家夥事兒，審訊逼供之時，手段更多壹些。
　　趙行解釋道：“李姑娘有所不知，進了東廠的名單，天下之大，再無立錐之地，根本無處可逃！這個林遠審訊很有壹套，天底下極少有人能忍受得住他的酷刑，這些‘嫌犯’們壹進去，幾番招呼下來，心理防線崩潰，對東廠之人，真是發自內心的懼怕，真正阻礙他們的，不是四周的高墻，而是內心的枷鎖！有些人，本身就不幹凈，為了少挨幾板子，多吃兩口飯，讓他們供什麽，他都不會拒絕。”
　　李紅綃淡淡說道：“這些人，該殺！”
　　“殺了又如何，馬上又換壹批！要想根治，只能從源頭上解決問題。”
　　範小刀道：“說正事兒！入夜之後，紅綃先潛入府中，我和趙行在府外，壹旦裏面亂起來，我們就想辦法混入衙署內救人。只是紅綃重傷初愈，妳要小心些。”
　　李紅綃道：“只要不是李覺非親來，我有辦法拖住他們，轉移他們的註意力！”
　　兩人早已計劃好，既然想要救五行門，正常方法行不通，只能走劫獄的路子，所以今日去東廠衙門摸底，行動之時，讓李紅綃混入府中刺殺林遠，制造混亂，二人則渾水摸魚，將他們救出，找個地方藏匿，然後等天亮之後，將馬家眾人帶出城。
　　至於以後，天高路遠，全憑他們了！
　　入夜後。
　　範小刀、趙行換了夜行衣，又易容成中年模樣，來到東廠外東南角。
　　這裏有個飯館兒，距離東南私牢最近，還能觀察衙署門口的情況，只要等著裏面亂起來，範趙二人立即行動。兩人裝作食客，來到館子裏，今夜客人比較少，老板迎上來，笑著道，“兩位客官，來點什麽？”
　　範小刀問，“有什麽特色？”
　　老板道：“咱們這的驢肉火燒，可是壹絕！就連京城的大官兒，只要來保定府，都會特意跑來這裏吃呢！”
　　“有這麽好？怎麽才入夜，連個客人都沒有？”
　　老板道，“別提了，最近這半月，倒了血黴！聽說東廠來了珰頭，來查五行門的案子，為了這個大人物的安全，壹到晚上，就將這裏列為禁行區，我們小店的生意，也是壹落千丈啊！”
　　“那怎麽還開著？”
　　老板道：“還不是裏面的差爺們，晚上都要吃宵夜，每天三更時，都要讓我做兩百個火燒、兩桶驢雜湯送過去。這麽長時間，連個銅板都沒看到！對了，聽二位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趙行道：“我們是京城人！”
　　老板面露警惕之色，“妳們是裏面的人？”
　　趙行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老板當即改口，“我就是發兩句牢騷，並沒有別地意思。”
　　範小刀趁機道，“老板，發生這種事，是我們禦下不嚴，是我們的責任。”他從懷中取出十兩銀子，遞了過去，“這半月的錢，我先付上，等回去後，我們會嚴格約束那些小雜種，決不讓他們再在這裏吃霸王餐！”
　　老板聽他們口氣，早認定二人就是東廠的番子，嚇得汗如雨下，“大人饒命，小得只是發兩句牢騷。”
　　“不礙事，錢收下。”
　　老板道：“大人們肯吃小人做得火燒，已是給小人面子，沒給大人送錢，已是罪過，哪裏還敢收您的錢？”
　　範小刀提高嗓門，厲聲道：“收下！”
　　“是！”
　　老板接過銀子，手卻壹直在顫抖。
　　錢是好東西，可是東廠的錢，會殺人的！
　　範小刀這才緩了緩口氣，道：“這樣吧，今天做火燒和湯，妳現在就做，做好之後，我們自己帶回去！”
　　老板道：“這種粗賤的活兒，怎麽能勞煩大人？”
　　範小刀臉色壹沈，“嗯？”
　　“是是是！”
　　本來想著想等裏面亂起來，翻墻而入，沒想到裏面的人還有吃宵夜的習慣，剛好借著送飯的機會混進去。兩人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驢肉火燒和湯已經做好了，又準備了碗筷，分別裝四個木桶內。
　　兩人借來兩根扁擔，每人壹挑。
　　老板站在門口，壹直目送二人離開，才長舒壹口氣。
　　範、趙壹人壹桶，向東廠衙署走去，才壹靠近，就被守衛的番子攔住，“妳們兩個什麽人，來這裏幹什麽？”
　　範小刀道：“我們是街對面驢肉火燒店的，來送今晚的宵夜！”
　　“老羅呢，他怎麽不來？”
　　範小刀道：“我們三叔今日扭傷了腰，行動不便，讓我二人來送飯！”
　　守衛看了壹眼火燒店，老板正站在門口，面露笑容，沖著二人擺手作別，守衛誤以為是在跟他招呼，於是又檢查了壹下兩只木桶，沒有問題後，才放行道，“快去快回！”
　　範小刀連連點頭，從中抽出四個火燒，“辛苦兩位大哥，我們多做了幾個，孝敬您的！”
　　“當值呢，不方便！”
　　“誒，人是鐵、飯是鋼，身體才是當差的本錢，現在不方便，等方便的時候再吃！”
　　“怎麽說話呢，方便的時候，能吃？”
　　範小刀連佯扇了自己兩耳光，“瞧我這張嘴，呸呸呸！給大哥賠不是了！”
　　兩守衛看了壹眼裏面，秋風涼嗖嗖的，他們在裏面吃喝，咱們兄弟在這裏喝風，於是收了火燒，揣入懷中，“下不為例！”範小刀道，“懂懂懂，以後只要我哥倆送飯，都有兩位大哥的！”又對趙行道，“妳還楞著幹嘛，還不給大哥盛湯！”
　　進了東廠，迎面碰到壹番子，問清二人來意後，道：“怎麽才來？兄弟們都餓瘋了！前院那邊放壹百個，壹桶湯，大牢那邊，放壹百個，壹桶湯！伺候著兄弟們吃了，收拾幹凈妳們再走！”
　　兩人連連點頭。
　　白天來時，他們已將衙署內布局記下，聽到安排，也沒有說話，直接向大牢那邊走去。
　　就在這時，那番子道，“等等！”
　　兩人站住，“官爺有什麽吩咐？”
　　“妳們是第壹次來吧？”
　　“是是是！”
　　番子上下打量著二人，“那妳們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