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重返舊鎮故人非

　　終於到了離開金陵的日子。
　　來時草長鶯飛二月天，去時七月江南陰復晴。
　　雖只有短短半年，可二人心境與來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譚時飛鬥、與謝芝華和大江幫、夜雨樓鬥，兩人已不是當初在京城時，憑借壹腔熱血不服就幹的楞頭小子，而是變得沈穩、成熟許多。
　　這種經歷，讓二人發生了根本的蛻變。
　　尤其是趙行，身為總捕頭，身上已有了些許的官威。跟範小刀初見趙行時，已判若兩人，這壹點他感觸尤深刻。雖然跟他在壹起時，兩人還算有說有笑，但其他人在面對趙行時，總有些拘束。
　　居養氣，移養體。
　　趙行養氣，而範小刀天生勞碌命，只能靠不斷奔波來養體。
　　來時走的是陸路，回京城，則走大運河。
　　雖然有官身，也有京城的公文，住驛站不用花錢，可是住驛站也有住驛站的不方便，壹路上免不了與當地官員的迎來送往，而這是兩人所不喜的，更何況，範小刀還帶著李紅綃。
　　大運河則不同。
　　李樵接管大江幫之後，連原先漕幫的業務也都收了過來。如今大運河上，除了官船之外，有將近三分之壹的船都是大江幫的產業，因此相比之下，走水陸要更輕省壹些。
　　與眾人告別後，兩人上了船。
　　李紅綃遞給範小刀壹個信封，道：“這是李樵給大哥的，說是壹點心意。”
　　打開壹看，裏面是五千兩銀票。
　　不消說，這些錢是大江幫的，範小刀本不想收，可想了想，再退回去也沒什麽意思，於是取出三千兩，剩下的兩千兩給了李紅綃，李紅綃道，“我怎麽能要大哥的錢。”
　　範小刀道，“我的錢不就是妳的錢？”
　　李紅綃道，“那去壹趟江南鎮吧，順道看看小武小文他們。”
　　趙行本來覺得兩人壹路上膩歪，再聽說兩人又要去江南鎮，又要去青州府，於是獨自壹人離開，說要去淮安辦壹件事，約定事妥之後，在京城匯合，範小刀將三千兩銀票給了他，他看了壹眼，也沒有推辭，在船停靠江南鎮時下船，買了匹馬，壹人只身北上。
　　時隔半年，兩人重返江南鎮。
　　江南鎮似乎沒多少變化。
　　人更多了起來。
　　不過，早已物是人非。
　　壹來到江南鎮，李紅綃心情變得輕松起來。畢竟，在這裏，她放棄了過去的身份，開始了嶄新的人生，在這裏，她遇到了範小刀。來到鎮外的壹口泉井，範小刀舀了壹口，味道極甜。
　　李紅綃道，“這口井可是我們的救命井，我們有時肚餓，沒錢吃飯，幾個人來這裏，大飲壹頓，當時真能充饑哩！”
　　範小刀連忙變得無比恭敬，對井深鞠壹躬，“這可是救命恩人，不能怠慢！”
　　“哈哈！”
　　李紅綃開心的笑了。
　　就在這時，有幾個年輕人，圍了過來，看到二人，道：“外鄉人？”
　　李紅綃反問，“算嗎？”
　　年輕人道，“這口井，又叫神仙井，不是什麽人都能喝的，這麽著，我看妳們每人喝了壹瓢，每人收妳們二兩銀子。”
　　範小刀噗得壹聲，將喝到壹半的水，吐了出來，“什麽？”
　　年輕人道，“吐了？那也收二兩！”
　　“壹碗水二兩銀子？妳們怎麽不去搶劫呢？”
　　年輕人指著旁邊壹塊石碑，上面寫著“私人財產，非邀勿飲”八個大字，道：“這口井，是我們雙龍幫的產業，妳們二人未經允許，私自飲用，已犯了江湖大忌，若是交錢，我們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也就罷了，否則要是傳到我們兩位幫主耳中，輕則挨壹頓打，重則砍斷手腳，妳們自己掂量掂量。”
　　李紅綃問：“雙龍幫？我只知道鐵騎幫，江南鎮什麽時候出了個雙龍幫？”
　　年輕人道：“來到江南鎮，誰不知道我們雙龍幫？我們幫主，可是兩位蓋世英雄，武爺和壯爺，在江南鎮，大事，鐵騎幫說了算，小事，雙龍幫說了算！”
　　小武？大壯？
　　江南雙龍？
　　沒想到，才半年不見，兩人在這江南鎮，竟闖出了壹番名號，還弄了個響當當的名號？
　　範小刀笑了笑，“兩位兄弟，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只是，四兩銀子有點太貴，能不能打個折？”
　　“沒錢就想白嫖，信不信把妳腿打折？”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壹陣馬蹄聲。
　　兩名錦衣少年，帶著七八名漢子，策馬而來，看到範火舞、範小刀二人，忍不住呼了壹聲。
　　大壯翻身下馬，來到二人面前，“大姐，範大哥，妳們什麽時候來的？剛才聽小英說，好像看到妳們了，沒想到真的是妳們！”
　　李紅綃道：“半年沒見，又長個頭了？”
　　說著，便要去摸大壯腦袋，大壯向後退了壹步，“好歹我也是壹幫之主了，給個面子，哈哈！”
　　壹直沈默不語的小武，這才翻身下馬，向李紅綃拱了拱手，“大姐。”
　　兩人這才看到，小武臉上，多了壹處刀疤，從額頭到左腮，臉都有些變形了，李紅綃問，“妳臉怎麽了？”
　　小武擺了擺手，“沒什麽。”
　　大壯才道：“三個月前，我們雙龍幫跟烏鴉幫搶地盤，小武跟烏鴉打了壹架，臉上挨了壹刀，不過，烏鴉也沒討到便宜，被斷了壹臂。”
　　李紅綃有些心疼，“出了這麽大事，我們離這麽近，怎麽不去金陵找我們？”
　　大壯沈聲道：“大姐，臉是自己掙出來的，不是討出來的，妳們或許能幫我們壹時，能幫得了壹世？當初，大姐給我們的錢，我們都給了兄弟，拉了壹只隊伍，在江南鎮的碼頭上幹勞工，可是被人欺負，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後來我們意識到，有些事，越是委曲求全，別人越是騎在妳頭上，要想在江湖上立足，還得靠誰拳頭更硬、誰心更狠！小武跟烏鴉壹戰後，我們才算在江南鎮立足。”
　　“妳們雙龍幫做什麽買賣？”
　　大壯道：“我們給耶律……”
　　小武皺了皺眉，道，“妳說這些作甚？”
　　大壯聞言，壹拍腦門，打了個哈哈，“光顧著說話了，走，咱們回幫裏！”
　　說罷，來幫二人牽馬。
　　範小刀對先前那兩個年輕人，“小兄弟，那水錢的事兒？”
　　年輕人摸摸頭，“什麽事兒？我不知道啊？”
　　說罷，壹溜煙跑了個沒影。
　　壹路上，大壯說個沒完沒了，向李紅綃訴說著分開半年來，他和小武創立雙龍幫的英雄事跡。
　　相反地，小武卻變得沈默寡言。
　　江南鎮不大，卻也不小。壹路上，眾人遇到二人，都會主動讓開壹條路，有些則恭敬的稱呼壹聲壯爺、武爺，路過壹家青樓時，那老鴇子屁顛顛過來，拉住大壯的手，說個不停，有意無意間，胸部還不斷往他身上蹭。
　　大壯跟她虛與委蛇，小武壹聲咳嗽，大壯連收回手來。
　　分開後，大壯道：“半年前，我們從飄香院門口路過，那些人都沖我們吐口水，現在，妳看那鴇姐兒，老遠看到我們就跑過來給我們問安。大姐，有錢有權的滋味，真好！”
　　李紅綃心中暗嘆，才半年不見，兩人變化竟如此之大。
　　大壯變得世俗起來，原本話最多、也最灑脫的小武，則變得沈默寡言。
　　大壯問：“小叮當呢，怎麽沒壹起來？”
　　李紅綃道：“小叮當跟壹位老先生，去瑯琊閣拜師學藝去了。”
　　“瑯琊閣？”大壯沒聽過這個名字，“很厲害嗎？比鐵騎幫還大？”
　　瑯琊閣是天下四大隱門之首，有千年歷史，在江湖上的地位，連武當少林都難往其相背，當然，知道這個門派的人，並不多，可是這又如何跟他解釋？
　　李紅綃笑了笑，“沒有，只是東海邊的壹個門派，也不過幾十人而已。”
　　“那有什麽好去的？早知如此。還不如把他接到江南鎮，有我和小武罩著，誰還敢欺負他？”
　　小武忽然道：“他命真好！”
　　雙龍幫的總舵，竟在糊塗廟。
　　當初那個破爛不堪的糊塗廟，如今早已煥然壹新。院墻、大殿、廂房，都是重新修葺，甚至還分了前後三進院子，前院是幫眾居住，中院議事、練武，後院則是小武、小英等人的住所。
　　範小刀、李紅綃幾乎認不出來，跟之前那破破爛爛、四面漏風的破廟相比，早已不是同日而語。
　　小文、小英看到李紅綃，幾乎尖叫著撲了上來，壹把將李紅綃抱住，大姐、大姐的叫個不停。李紅綃摸著他們腦袋，半年不見，個頭長了不少，身上穿得是剪裁精致的綾羅綢緞，比先前面黃肌瘦的模樣，壹個天上、壹個地下。
　　“大姐，我們想死妳了！”
　　“小叮當怎麽沒壹起過來！”
　　“大姐，要不以後住下吧，別走了！”
　　李紅綃笑著說來看壹下他們，過兩日就走，大壯則吩咐廚子準備飯菜，不多時，桌上擺滿了酒席，都是上等的菜肴，誰能想到，就是這些人，在半年前，連壹頓飽飯都吃不上？
　　開動筷子，有個幫眾進來，在小武耳邊說了幾句話，小武聞言，臉色微變，沖範小刀、李紅綃笑了笑，“範大哥、大姐，妳們先吃，我去去就來。”說罷，起身就離開。
　　李紅綃道：“什麽事這麽急，連飯都不吃？”
　　小英撅著嘴道：“誰知道呢，估計是那鐵騎幫主，又讓他去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