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4章 成為對方的影子

　　做人的差距真大，楚雲天心中腹誹。
　　黃老溫和，而周從文卻簡單而強硬，自信十足。
　　楚雲天沒有和周從文交鋒，他瞥了壹眼自己的“壹世之敵”，便默默站到壹邊。
　　史密斯博士坐在角落裏，兩眼無光，楚雲天估計史密斯博士腦海壹片空白，現在整個人已經完全無法思考。
　　手術失敗可以解釋，但把微導絲推進去，這種事兒怎麽解釋？
　　“看壹眼最近的造影。”黃老並沒有著急刷手上手術，而是來到雜交手術室的操作間，直接調出最後壹次造影的圖像。
　　史密斯博士聽到周從文翻譯的“造影”這個單詞後，壹下子從角落的椅子上彈起來。
　　他下意識的要去擋住操作間的屏幕，但卻被周從文抓著隔離服拎到壹邊。
　　楚雲天拽住史密斯博士的胳膊，小聲說道，“史密斯，安靜壹下。”
　　“楚，介入手術是不可能的，是要準備開刀了麽。”史密斯博士茫然問到。
　　當他看見操作臺的畫面已經調到自己用高壓註射器把導絲“推”進去的那壹幕的時候，史密斯博士又想終止這尷尬的壹幕。
　　這壹幕簡直太尷尬，是史密斯博士人生的汙點。
　　可惜，它客觀存在，而且必須要解決。
　　“不，黃醫生說要先嘗試介入手術的方式。”楚雲天小聲和史密斯博士說道，“史密斯，妳冷靜壹下，不要犯更大的錯誤。”
　　“不可能的，介入手術不可能把針取出來。”宮本博士在角落裏沮喪地說道。
　　周從文回頭看了壹眼他們以及摩根家族的人，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口罩前，做了壹個噤聲的動作。
　　“只是妳做不到，並不意味我和老板做不到。”周從文淡淡說完，轉過頭和自家老板壹起看造影的圖像。
　　操作間裏頓時安靜下去。
　　楚雲天真是想不懂周從文這是在做什麽。
　　但凡有壹點醫療常識的人都知道眼前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極點，介入手術已經失敗，必須用外科手段才能……才有極其渺茫的機會解開這道近似於無解的題。
　　“差不多，上吧。”黃老淡淡說道。
　　“老板，那我去刷手。”周從文道。
　　“壹起去。”
　　楚雲天作為梅奧診所的醫生本來想要帶著黃老去刷手，可周從文卻似乎對這裏很熟悉，根本不用指引，轉身和黃老就來到刷手的房間。
　　看著壹老壹少的身影穿上鉛衣，準備刷手，楚雲天目光怔住。
　　當年自己要是答應黃老，不來梅奧診所而是去912，現在這壹幕裏是不是會有自己？
　　不可能，楚雲天旋即把這個念頭拋出腦海。
　　自己再怎麽也做不到周從文的那種和黃老合二為壹的程度。
　　兩個人相互為對方的影子，動作、步伐乃至壹舉壹動都契合到了極點。
　　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古怪的感覺？不對，應該是錯覺才是。
　　這個問題讓楚雲天有些茫然。
　　他不是沒看過周從文和黃老，尤其是國內的心胸外科年會上，黃老沒上臺，周從文從頭做到尾，把自己無力完成的手術給拿了下來。
　　曾經的楚雲天認為那是壹次“羞辱”，但現在他承認是自己技不如人。
　　可就是那次，周從文和黃老之間也沒有如此默契。
　　他們究竟要怎麽做？
　　心底的好奇熊熊燃燒，楚雲天的目光最後落在操作間的屏幕上，落在右上肺動脈裏的異物上。
　　壹根針，壹段導絲，狹窄逼仄的血管，光是看到這個圖像就已經讓楚雲天頭疼欲裂。
　　哪怕是外科手術也極難做下來，更不要說介入手術。
　　很快，周從文刷手出來，開始消毒、鋪置無菌單。他壹邊鋪單子，壹邊和手術室的人交代準備外科手術的器械。
　　雖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但周從文和黃老依舊做了最壞的打算。
　　等黃老上臺之後，周從文再不說話，手術室裏除了機器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響聲。
　　楚雲天隔著鉛化玻璃看著手術臺上的壹高壹矮、壹老壹少兩人，他們配合默契，完全不需要語言。
　　這壹點讓楚雲天羨慕到了骨子裏面。
　　這種默契，是所有外科醫生都希望得到的。
　　默契的配合至少能提升術者20%的基礎水平，提升10%的手術成功率。
　　而現在的術者是周從文，黃老站在助手的位置上，楚雲天默默的看著，心裏估算著手術進行到了哪壹步。
　　股靜脈穿刺、置管、超選，現在導管應該在下腔靜脈吧。
　　剛想到這裏，忽然黃老側身，他並沒有打開對講器和操作間的技師交流，而是自己操作術間裏的面板，屏幕忽然亮起。
　　楚雲天壹怔，自己估算這時候導管最多進入下腔靜脈。
　　可是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微導管已經穿過右心房、右心室來到右上肺動脈的位置。
　　真快！
　　楚雲天心中贊嘆。
　　連超選都憑借手感的盲操，這手術做的，真心讓人感嘆。
　　柳無言站在壹邊，雙手抱膀，凝神看著，他沒有詫異。對於這位小師弟，老板的關門弟子，柳無言在內心深處有很準確的評估。
　　史密斯博士依舊迷茫，他的口罩微微動著，好像在喃喃自語什麽。
　　而宮本博士則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角落裏走出來，站在眾人身後，從縫隙裏看屏幕。
　　他的目光復雜到了極點。
　　周從文和黃老沒有註意操作間裏人們的心情與表現，他們繼續手術。
　　造影。
　　沒有用高壓註射器，周從文問護士要了壹個50ml註射器，極為緩慢的推註造影劑。
　　造影劑是那麽的淡，淡到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影像似的。
　　這麽造影有意義麽？楚雲天不知道。但他清楚，那根縫衣針絕對承受不住壹次常規意義上的造影的沖擊。
　　幸運的事情發生了。
　　雖然有壹根縫衣針，有微導絲在血管裏漂浮，但卻在梅奧診所麻醉醫生與相關科室醫生的配合用藥下，血管裏並沒有出現血栓。
　　手術還能做，還有機會，楚雲天下意識的握緊雙拳。
　　接下來，就是解開謎題的那壹刻。
　　黃老和周從文到底要怎麽做？
　　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即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