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想長生

　　在初夏的夜空下，王崎低聲說道：“按照蘇君宇的說法，我只知我之樂而不知我樂其樂啊。”
　　所謂的“樂”，只是壹種情緒，人人都有。吃好是樂，穿舒服是樂，賺錢是了，娶妻生子也是壹樂。
　　“樂其樂”，是指明白自己會因什麽而快樂，為什麽快樂。
　　這就不是人人都明白的境界了。
　　有些人自以為喜歡名，喜歡利，可得到名利，卻又倍感空虛，哀嘆“來世不生帝王家”壹類話，否定自己的壹生。
　　若是這般心性修得長生，恐怕要麽就是天地間多了壹個皮囊茍且偷生，要麽就是抵受不住長生之苦，或瘋癲或沈眠或自我了斷。
　　修命不修性，此乃修行第壹病。
　　真闡子問道：“那麽，妳想明白了嗎？妳究竟愛什麽？”
　　王崎笑了。他的笑意裏終於透出了壹絲輕松：“我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其實，就在李子夜帶我領略了今時法度的那壹天，我就該知道了。
　　我驗證兩個世界數學規律的時候。
　　我對比兩個世界的時候。
　　我發現這個世界可以壹步步解析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我其實可以繼續做上輩子沒做完的夢。
　　“這個世界，很有意思。今法所求索的大道，此世的真理，非常有意思。”王崎像是在回答真闡子的問題，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管是上壹輩子還是這壹輩子，王崎心底裏的執念都沒變過。
　　前世的壹幕幕劃過王崎心頭。
　　壹個人做實驗時的孤獨、處理計算時的煩躁……
　　還沒寫完的論文……
　　自己的理論得到其他人肯定時的喜悅……
　　最重要的，是完成計算、導出結果的那壹瞬間。
　　上輩子王崎選擇的專業是理論物理和數學。因為他覺得，那種苦苦求索後最終離世界真理更進壹步的喜悅沒有什麽比得上。
　　“老頭。”
　　王崎突然喚道。
　　“嗯？”
　　“我突然覺得，出生在這個仙道昌盛的世界，真的很不錯。”
　　“是嗎。”
　　“能長生，真是太好了。”
　　真闡子不解：“世人皆曉長生好，妳難道還要說長生不好？”
　　王崎搖搖頭，笑而不語。
　　蘇君宇講述今法逍遙的故事時，他突然發現，神州仙道和地球科學界的壹個不同之處。
　　神州修士不是地球的科學家，他們是能長生的！
　　地球數學家拉普拉斯到死都看不到建立壹個他理想中的、不需要上帝第壹推動力的科學理論出現。但是，他的異世界同位體，白澤神君卻可以等到太壹天尊構建壹個不需要大道偉力的世界模型！
　　地球數學家羅巴切夫斯基等不到地球數學家黎曼代他證明非歐幾何，萬法宗師羅切膚卻等得到曲面天魔黎曼！
　　地球數學家龐加萊生不逢時，錯過了用自己的數理才華去探索物理前沿的機會。當愛因斯坦揭開物理學的新篇章、將更廣闊的天地展現在人類面前時，龐加萊已經垂垂老矣，只能看著後輩去探索這塊新天地。但是，神州逍遙，算君龐家萊卻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含恨而終！
　　當上輩子我以前輩事跡激勵我自己時，我就在為這些事而感到遺憾。可是在神州，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每壹個堅持真理的人，都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大道傳遍天下的時候！
　　王崎輕輕地說道：“我想長生。”
　　長生，才有機會求盡此世之道！
　　“我想長生！”
　　王崎握緊拳頭，又說了壹遍。
　　我惟願開開心心過壹輩子，我獨愛求索大道，我想長生。
　　真我如壹，初心不易！
　　這八個字浮現在王崎的腦海時，王崎覺得自己全身壹輕，仿佛身上帶著的重重枷鎖被壹層又壹層的剝離開去。
　　“念頭通達，心持已成！”真闡子聲音透著壹重歡喜：“雖然不知道今時法度有沒有這個講究，但是，恭喜。”
　　念頭通達，是指修士的心念神思與所修的功法完全契合，行功順暢。修士到了這壹步，只要不再遭逢變故道心淪喪，修行就再無關隘。
　　王崎仔細體會自己體內的變化，悠然到：“今法還有壹道天塹。金丹晉元神這壹關，必須要對大道有壹定領悟。”說著，王崎忍不住皺眉嘆息：“可惜啊，這是壹個論文流的世界，心持也就能讓我在求道之路上走得更堅定。要是這裏是心性流悟道流，我特麽就該白日飛升了妳信不？”
　　“老夫剛要誇妳終於有了幾分修家樣子，妳就又……唉！”
　　王崎哈哈怪笑：“認命吧老頭！妳的子侄輩就是這幅德性！”
　　真闡子哼了壹聲，不再作聲。
　　王崎奇道：“老頭，妳好像不大高興？”
　　真闡子嘆道：“妳的心持找到了，老夫的心持快要丟了。”
　　王崎大驚失色：“臥槽妳不是要魂飛魄散吧！”
　　真闡子道：“沒那麽誇張，有這件仙器護著，死不了。老夫只是見妳找到自己的心持，想到自己初入修行的時候罷了。”
　　老夫卻是想不起，自己的初心是什麽了。真闡子在心底默默嘆道。
　　古時的心持法門，簡單粗暴。
　　既然自己心念之中，有不符合功法的部分，那麽斬破就好。
　　斬念，明心。
　　這樣做的話，修士很簡單就可以達到心持完善的地步。至少就真闡子所知，還沒有哪個元嬰期以上的古法修為心持問題困擾過。
　　今法修常常嘲笑這種修法只會修得性情越來越像功法創始者，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法門的確非常簡單。
　　萬年前，真闡子落敗身隕，殘魂躲入戒指壹睡萬年。而他醒來之後，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所擁有的，早就都做了土；他的仇敵，已經被不相幹的人滅得七七八八；而他所信的道，已經被壹群後輩完全超越。
　　這壹切都讓他無所適從。
　　聽了真闡子的話，王崎倒是笑得很開心：“老頭，這對妳來說未嘗不是壹個機會啊。”
　　“怎麽說？”
　　“正好忘了那些古法。”
　　說完後，王崎跳到地面上，然後隨手拍了巖石壹掌：“回去了。”
　　但王崎還沒轉身，怪事就發生了。
　　被他拍中的巖石居然碎了！
　　王崎目瞪口呆：“臥槽！我明明沒有用多大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