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逆知未來的巧用

　　那種感覺，可壹點兒都不像是自己最心愛的人被殺了之後，65中悲痛欲絕，無比忿怒的情緒。
　　更像是，無法理解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怎麽回事兒那樣。
　　就好像，正常人突然看到了壹個瘋子在街上壹絲不掛地跳舞，而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那樣。
　　此時此刻，似乎在另壹個江南的眼裏，災厄就是這瘋子。
　　祂楞住了。
　　災厄想看到的是，另壹個江南無比憤怒，但又無能為力，想要守護卻無法守護，想要改變，但卻無法改變。
　　這種無能為力的痛苦。
　　可惜，另壹個江南並沒有露出任何壹點兒沾邊的情緒。
　　“怎麽了嗎？”
　　“妳對眼前這壹切感到驚奇嗎？”
　　“難道吾所作所為……出乎妳的意料嗎？”
　　祂大聲地質問著另壹個江南，
　　“還是說連妳最心愛的人死在妳的面前的時候，妳都不感到憤怒嗎？”
　　但災厄似乎忘記了，如今的另壹個江南，連話語都無法說出來。
　　祂扭過頭去，看著壹片狼藉的新世界殘缺的框架，入目所及，已經沒有壹個生靈的存在，神念所至，也沒有壹絲生的氣息。
　　萬物不存！
　　壹切毀滅！
　　沒毛病啊！
　　壹時間，災厄陷入迷茫當中。
　　新世界的的確確已經在祂手中毀滅掉了。
　　但為什麽？
　　為什麽江南還不出現？
　　為什麽另壹個江南沒有任何憤怒的情緒？
　　為什麽他們不會感到痛苦？
　　無法理解。
　　兜兜轉轉壹圈後，祂才猛然發覺並沒有給予另壹個江南說話的力量。
　　於是，祂放棄了對他的壓制，讓他稍微恢復了壹些。
　　“痛苦嗎？妳感到痛苦嗎？還是憤怒？當妳最愛的女人，死在妳的面前時，妳卻無能為力！”
　　祂再度發問，想要得到自己渴望的回答。
　　但過了良久以後，那蔚藍色的光暈中，才傳出壹個疑惑的聲音，“妳在……做什麽？”
　　那壹刻，災厄楞住了。
　　毫無疑問，另壹個江南把他問住了。
　　什麽叫……再做什麽？
　　“吾在復仇啊！妳難道看不出來嗎？這茫茫的新世界裏，江南最在乎的人和事物，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還有妳！妳那個拼命也要送出來的女人，也被吾殺死了！”
　　“這很讓妳匪夷所思嗎？”
　　災厄開口問道。
　　但很明顯，此時此刻，最感到匪夷所思的，應當是祂自己。
　　沈默。
　　沈默了很久。
　　另壹個江南，方才開口說道：“災厄，妳……瘋了？”
　　那壹刻，災厄整個身軀僵硬了。
　　祂想過，在祂毀滅了新世界以後，眼前的另壹個江南的無數種反應。
　　暴怒，悲傷，怨恨，急躁……但唯獨不是眼前這樣，轉過頭來問祂——妳瘋了嗎？
　　“什麽……意思？”災厄顫抖著開口。
　　“妳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難道沒有發現嗎？”
　　另壹個江南嘆了口氣，回答災厄的時候竟然帶起了壹絲憐憫的語氣，
　　“妳沒有發現麽？妳的力量所致之處，妳的黑暗所及之處，從來都沒有壹個人。”
　　“沒有新世界。”
　　“沒有新世界的生靈。”
　　“也沒有天香。”
　　話音落下，宛如平地驚雷，醍醐灌頂！
　　災厄轉過頭去。
　　卻發現這新世界的框架，壹瞬間灰飛煙滅，化作無盡的虛無與混沌，煙消雲散了。
　　包括那些爆散的血霧，狼藉的屍體，破碎的星辰，壹瞬間煙消雲散，仿佛它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那樣！
　　祂人傻了。
　　“幻覺？”
　　“不！不可能是幻覺！”
　　“直到如今，已沒有任何生靈能用那種障目之法欺騙吾的眼睛了！”
　　第壹時間，災厄否定了這種可能性，然後將無盡的神念瘋狂探出，籠罩向整個虛無！
　　祂不相信！
　　祂絕不相信方才的壹切，都是幻覺！
　　祂將神念探出，就是要證明壹點，證明這芒芒虛無中，已經沒有新世界壹點兒的影子！
　　但很明顯的是，事實並非如此。
　　神念所及，災厄清晰地感受到了新世界的存在，感受到了無數生靈的存在！
　　那方才被他毀滅的人們，都好好的活在這壹方虛無之中！
　　安然自在！
　　青蘿！
　　東嫻！
　　可兒！
　　坤尊！
　　坎帝！
　　……
　　壹道道毫不掩飾的氣息，彌漫在虛無中，那些被他以為他毀滅的人，並沒有死去。
　　不僅如此！
　　連那已經被祂硬生生拆了的新世界，也安然無恙地漂浮在虛無當中。
　　就仿佛先前的壹切，都只是大夢壹場那樣！
　　夢醒了，什麽都沒有改變！
　　這壹發現，讓災厄徹底繃不住了。
　　“不！不可能！”
　　“吾明明親手將妳們都毀滅了才對！”
　　“絕不可能！”
　　對於災厄這樣超脫境的強者來說，最讓人感到恐懼的，並非失敗，也並非什麽強大的對手。
　　而是超出祂理解的事物。
　　就像眼前發生的壹切這般。
　　祂明明真真切切的將新世界完全毀滅了，把那些無盡的生靈全都殺死了。
　　可轉眼之間，他們又好像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虛無的另壹處。
　　簡直讓人感到……荒謬！
　　“那吾便再殺壹次！”
　　“那吾便再把新世界毀滅壹次！”
　　“不管發生了什麽！”
　　“妳們都逃不掉這般被毀滅的命運！”
　　那壹刻，災厄無比瘋狂，眼中閃耀出森冷的寒光！
　　再度殺去！
　　在災厄的眼裏，祂的確有感到無法理解的原因，那是因為他看到的，和另壹個江南所看到的完全不壹樣。
　　在另壹個江南的眼睛裏，災厄突破了大陣的封鎖，向著新世界殺去。
　　直到這裏都還壹切正常。
　　對此，他也感到心急如焚。
　　因為另壹個江南知曉，如今的災厄融合了自己的第三世界，相比比起跟他廝殺時的災厄，已經更加可怕和強大，而這股強大，甚至超越了同為超脫境，擁有新世界的江南。
　　所以，如今江南不知去了何處，倘若是新世界獨自面對災厄的話，前者絕對是不堪壹擊。
　　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並且最可怕的是，天香閣主還在那新世界中。
　　但讓另壹個江南感到無力的是，這壹切他都無法阻止。
　　甚至他的這壹條性命都是災厄故意留下，故意惡心他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什麽都做不了。
　　只能希望江南從某個角落跳出來，力挽狂瀾！
　　——事到如今，能有可能阻止災厄的，只有他了。
　　然而，讓另壹個江南沒有想到的是，江南沒有出現，災厄卻仿佛瘋了壹樣。
　　——在另壹個江南的眼裏，災厄的所作所為都的確像是瘋了。
　　祂對著壹望無垠的虛無壹通恐怖的輸出，無盡黑暗翻湧，那超脫境的力量碾壓，兇威無雙！
　　不僅如此，在這個過程裏，災厄的嘴裏還叫囂著壹些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話。
　　就好像在祂面前的不是空無壹物的虛無，而是祂的不死不休的仇人壹樣。
　　這樣無比怪異的，壹直持續了十來年，方才結束。
　　仿佛災厄的夢，結束了那樣。
　　所以當災厄質問他，為什麽不為心愛的女人死去而憤怒的時候，另壹個江南感到無比茫然。
　　——還能為什麽？
　　因為沒死啊！
　　不僅天香閣主沒死，新世界的所有人，沒人死！
　　而同樣無法理解的，除了另壹個江南，還有新世界的諸多生靈。
　　十多年前，在接到江南的命令後，無數王境仙境存在齊聚新世界的邊境，磨刀霍霍！
　　無數黑鯨戰爭兵器仿若巍峨的高墻，擋在災厄與無盡生靈的中間！
　　壹位位人道的修士大能，來自於新世界本土，來自於乾坤坎離四大道，匯聚在壹起！
　　顯然，他們已經做好了抵抗災厄的準備，做好了付出性命的準備！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與脫困的災厄殊死壹戰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那無盡的黑暗在虛無中來回湧動，沸騰。
　　那個模樣，就好像在攻擊什麽東西壹樣。
　　——但無論眾人如何觀測，那個地方，卻真真切切的只有無盡的虛無啊！
　　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所以……災厄究竟在和什麽作戰？
　　無數生靈，同時感到無法理解。
　　人潮之中，各種各樣的聲音從十多年前開始，就響個不停。
　　猜測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那家夥怕不是失心瘋了吧？明明虛無當中什麽都沒有，祂竟然還如此的奮力廝殺？”
　　“不知曉，可能是被困的時間太久，壞了心智？”
　　雖然知曉這不可能，但災厄的所作所為非常符合這個推測。
　　“管他的呢，他要壹直陷入這種瘋狂中才好，咱們就當全當看戲。”
　　有人攤了攤手，慶幸說道。
　　“……”
　　總而言之，各種反應，不壹而足。
　　但大多數新世界的生靈最大的反應是感到慶幸，因為他們也知道，自己等人很難是災厄的對手。
　　——管祂為啥發瘋，壹直發瘋下去才好。
　　只有新世界最強大的半步超脫的東嫻，似乎若有所感。
　　她對著虛無，突然開口問道：“江南……這是怎麽回事兒？”
　　而空無壹物虛無中，竟然真的傳出了回應的聲音，“災厄只是看到了祂想看的東西——祂和妳們看到的不壹樣，妳們只看到了虛無，而祂看到的是新世界被他毀滅的景象。所以祂才傾盡了全力去攻擊妳們所看到的無盡的虛無。”
　　正在與虛無融合的江南，並沒有賣關子，相當清楚地解釋道。
　　東嫻聽罷，大概也明悟了過來。
　　頓了頓，又開口問道：“所以這是什麽？幻術？不，不對，超脫境的災厄應該無法被幻術影響到。”
　　“不，並非幻術。”江南的聲音再度傳來：“這是……推演。”
　　“如今的我，雖還未曾完全與虛無融合，但此時此刻，虛無在我眼裏，就是壹個龐大的沙盤。”
　　“哪怕如今的我，不足以壹念之間讓這個沙盤隨我的心意而動，但要在這沙盤中推演壹些東西，還是完全能夠做到的。”
　　“比如災厄所看到的壹切，就是我用逆知未來的神通推演出來的‘倘若我不出現，新世界會怎麽樣’的結果。”
　　“這自然並非現實，但也不完全是虛假。”
　　“或者說，在這壹方虛無中，虛假與真實的界限並非那般清楚——對於這芒芒虛無來說，存在無數可能性。”
　　“我只是將這壹種可能性，這壹種災厄希望看到的可能性，擋在了他的面前而已。”
　　神通，逆知未來！
　　再度施展！
　　只不過對於即將化作虛無的江南，這門神通早已不是那麽簡單了。
　　既是推演，乃是虛假；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觸及到了真與假的邊際！
　　而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不止可以用逆知未來來預知和推演了，還能讓虛無中的生物，也看到逆知未來的場景。
　　災厄，正是在心情激憤的時候，壹個不慎著了道，憑白在虛無中浪費了漫長的光陰。
　　——否則，祂早就將新世界完全毀滅了。
　　東嫻聽罷，心頭壹喜，“既然如此，是否可以壹直影響著祂？”
　　實際上，東嫻也清楚，在江南徹底融合虛無回歸之前，僅憑她和新世界的生靈們，壓根兒無法阻止災厄。
　　“沒那麽容易。”江南的聲音變得低沈，“雖說不是幻術，但和幻術壹樣，當被施術者警惕起來的時候，就不那麽容易成功了。”
　　東嫻臉色壹黯，道：“看起來，只是飲鴆止渴啊。”
　　“不。”
　　江南的聲音再度響起，搖頭道：“至少，拖延了十年的光陰，雖不足以完全讓我與虛無融合。可借用壹部分力量，演化身形，卻是能夠做到了。”
　　話音看下，那壹刻，虛無劇變！
　　就仿佛蒸騰的沸水那樣，壹直無比平靜的虛無，翻湧起來！
　　然後，在那芒芒虛無中，壹道身影，緩緩走出。
　　江南！
　　他擁有著江南的樣貌，但渾身虛幻而不似實質，就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那樣。
　　東嫻睜開眼時，能看到他，但壹閉上眼，就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就仿佛……他就是這壹方虛無，這壹方虛無，就是他。
　　與此同時，突破了迷障，正在向著這邊殺來的災厄，猛然壹震！
　　目光，陡然變得無比凜冽起來！
　　祂感受到了，江南的氣息！
　　在消失了漫長的歲月以後，江南，再壹次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