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舉世皆敵

　　王淳允瘋了。
　　或者說，江南瘋了。
　　有壹說壹，有那麽壹刻，江南看著王淳允那理所當然的神色，甚至開始懷疑。
　　他說的，是否才是正確的，而自己不應該把性命看得那麽重？
　　這種荒唐的念頭，來自於王淳允太過於理所當然的語氣與聲音。
　　就好像，要殺江南這件事是被天下默認的那樣，無比正常。
　　只能說……太過詭異了。
　　但就在江南這邊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狀況的時候，王淳允手上，各式各樣的神通道術，已瘋狂襲來！
　　奔湧的雷霆，肆虐的烈火，狂亂的風暴……無盡的靈氣升騰而起，夾雜著恐怖的神力，人道與神道的術法在他手中揮灑自如，完全沒有任何留手！
　　不僅如此，連王淳允肩膀上神道三皇之壹的白鴉，也在雷霆中顯露真身，攻殺而來！
　　——那般模樣，就像面對有血海深仇的敵人壹般，不死不休！
　　恐怖的風暴中，江南的臉色愈發陰沈。
　　他可以確定的壹點是，方才喝完酒後，王淳允離開時，自己這位摯友都還是正常的。
　　問題，應當出在他離開之後。
　　——但就在這短短不到壹個時辰的功夫裏，究竟要發生什麽，讓他突然就不顧壹切地要取自己的性命？
　　“怎麽回事？”
　　可怕的動靜讓屋內的東嫻被驚動，壹步踏出來，有些疑惑地問道。
　　在她看來，別說上元，哪怕是整個下界，都應當沒有什麽存在是江南的對手才對。
　　但當她看清進攻之人時，也是雙目驟縮，臉上表情僵硬住了。
　　她見過王淳允，壹萬年前在天淵的時候就見過了，所以她很清楚江南和王淳允的交情並不淺。
　　或者說，是可以托付性命的關系。
　　而剛才，江南與王淳允把酒言歡的壹幕，也被她看在眼中，自然知曉二人關系深厚，互為摯友！
　　但現在，不知究竟出了什麽事兒，就是這樣兩個人，不知為什麽拼殺在了壹起。
　　“不知曉。”
　　江南嘆了口氣，輕輕搖頭：“我看不出他有被蠱惑或者操控的跡象，但他說的話和要做的事……又是如此荒謬。”
　　說罷，他便做出決定。
　　無論如何，還是先把王淳允控制住再說。
　　——這對於江南來說，並不困難。
　　只見他伸手壹點，剎那之間，無盡虛空頓時凝固，無論是翻湧的雷海還是肆虐的天火，都在那壹刻仿若凝固。而王淳允的身軀，也在恐怖的壓力之下，不得寸進！
　　“我會搞清楚，妳究竟出了什麽問題。”江南壹步踏出，走到王淳允身前，開口說道。
　　“江南，我不懂妳在胡說什麽？”王淳允顯得茫然而不解，搖頭大聲道：“我只是想殺妳而已，為什麽把我困住？別開玩笑了，快把我放出來！”
　　江南皺眉。
　　果然，壹定是出了什麽問題。
　　而東嫻的臉色，卻若有所思，她輕輕摩挲著雙腮，有些不確定地開口：“看起來，像是他的認知出了問題。”
　　“認知？”壹邊無視王淳允的掙紮，江南壹邊轉過頭去，面露疑惑。
　　“對。”東嫻深吸壹口氣：“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但從他的狀態來看，很明顯是認知出了問題——恐怕此時此刻的他對妳的態度和先前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把‘殺死妳’這件事當成了理所應當。”
　　“——舉個例子，就像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飯壹樣，對他來說，這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聽罷，江南沈默。
　　的確，從王淳允的模樣和他說的話來看，他此時此刻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他要殺江南這件事有什麽不妥之處。
　　“真是……晦氣。”
　　江南低聲罵了壹句，突然想起他從葬海出來的時候，壹路上所遭遇的無數災劫。
　　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關系？
　　但就在他思索之際，王淳允那邊卻仿佛忍住不住了，他清喝壹聲，以江南難以反應的速度，體內的靈氣，道行，身軀，魂魄——驟然爆發！
　　無比突兀，猝不及防！
　　剎那之間，恐怖的爆炸在他身上發生，無盡力量仿若水波壹般擴散開來，將所過之處的壹切都盡數摧毀！
　　殘破的血肉混雜著恐怖的靈氣與道行波動，肆虐在整個鎮西王府！
　　自爆！
　　在失去行動能力後，王淳允竟為了殺死江南，壹聲不響地選擇了最極端的方法！
　　自爆！
　　恐怖的合道圓滿的血肉與身魂爆炸的力量，將整個天穹都完全覆蓋！風暴壹般的能量風暴，在江南身周炸開！仿若要將壹切都完全毀滅！
　　江南，楞住了。
　　隨著恐怖的能量壹起，壹絲絲血霧在他面前瘋狂繚繞，刺鼻的血腥味兒混雜著靈氣的香甜鉆進他的鼻腔。
　　讓他整個人的腦袋，差點兒炸開！
　　死了？
　　王淳允……死了？
　　江南人都麻了！
　　先前，因為王淳允只是合道圓滿，江南全身心都在探查他究竟發生了什麽問題，而忽略了用斡旋造化完全控制住王淳允。
　　但現在，他實在沒有想到，作為自己壹生中第壹個朋友，為了殺死自己，竟毅然決然選擇了自爆？
　　連那種報殺父之仇都不壹定會選擇的極端方式！
　　良久，江南方才反應過來，怔怔看著漫天的血霧，神色僵硬。
　　“死了？為……什麽？”
　　眼見故人在自己面前灰飛煙滅，還找不到究竟是什麽原因，江南的心頭，壹股無名火起！
　　那屬於超脫境的可怕氣息，溢散出壹縷，壓塌虛空，震懾天地！
　　誰能想到，高高興興見壹次故友，竟鬧成這般田地？
　　但這，顯然還並未結束。
　　王淳允之後，又壹道身影，出現在遠方的天際。
　　“江南，妳在做什麽？”
　　來人壹身白衣，長袍飄飄，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目光深沈，那雙眸子裏仿佛蘊藏著星辰大海壹般，不可捉摸。
　　看那模樣，正是不久前才見過的天機閣李青雲！
　　算得上江南的半個師兄！
　　此時此刻，他壹臉怒火意，沈聲開口：“王兄不過是想取妳性命而已，妳為何這般不願？”
　　說話之間，無數道則在他身上垂落，化作龐大羅盤，將這壹方天地完全籠罩在其中！
　　下壹刻，殺機四起！
　　羅盤中，風起！
　　無盡的風刀便憑空升起，殺向江南！
　　火燃！
　　可怕的烈火便壹瞬間肆虐整個天地！
　　那羅盤無盡旋轉，恐怖的壓力便從四方而來，襲向江南！
　　“妳也來？”
　　江南雙拳握緊，目光陰沈了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似乎不僅是王淳允，連李青雲的認知，也出現了問題。
　　於是，懶得在多說。
　　他擡手，扔出去壹道斡旋造化，剎那之間，壹方天地完全被他奪取。
　　那瘋狂轉動的羅盤、暴風與火焰，驟然靜止！
　　包括其中的李青雲，也是如此。
　　有了王淳允的教訓，江南甚至封住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連自盡都做不到！
　　天地靜止！
　　但壹切，並未結束。
　　在暫時禁錮住李青雲後，江南看到了。
　　壹道道身影，從遠方的天際化作流光奔來！
　　他們身上寶光閃爍，靈氣肆虐，恐怖氣息鋪天蓋地！
　　竟，都是熟人！
　　莫劍主，莫依臻，南淮，大夏皇帝，祁星河，鳳母，真龍皇……壹道道身影背光，仿若無比龐大的陰影，傾軋而來！
　　“江南，妳要死。”
　　“師尊，請交出性命！”
　　“老師，請赴死！”
　　“江王爺，還請拿出命來！”
　　“冕下，妳不能活了！”
　　“江南，好久不見，去死吧！”
　　“天機，妳不應該活著。”
　　“……”
　　天地之間，壹時間無數道聲音響起，無比刺耳，無比……理所當然！
　　這些聲音，來自江南不同的故人，來自江南不久前才觥籌交錯的摯友！
　　但現在，他們全副武裝，竭盡全力，要取江南性命！
　　聽得江南，脊背生寒！
　　下壹刻，壹道道身影，盡數攻來！
　　——莫劍主血劍當空，撕裂天穹；莫依臻與南淮劍光滔天，傾軋而來；大夏皇帝身後，無數大夏修士靈氣翻湧，壹座座黑神甲胄刀兵凜冽；祁星河雙手揮舞，無盡星河倒卷而下；鳳母化作龐大鳳凰，雙翅壹扇，無盡灰火肆虐而來；龍主張開血口，浩蕩龍息宛如洪流……
　　天地因為恐怖的靈氣所動蕩，虛空被撕裂得脆弱不堪，壹道道神通道術紛繁入眼，美麗而危險。
　　那壹刻，但凡來得及感到江州的大能們，仿佛與江南有不共戴天之仇壹般，全力出手，只為殺他！
　　此時此刻，江南那叫壹個有氣兒無處撒，有力而不敢使！
　　他只得再起神通，以斡旋造化將所有人盡數鎖在其中！
　　於是，天穹之上，天地靜止！
　　但地上，更多的人群匯聚，無論是江南認識的，還是他不認識的，盡皆有之！
　　人潮之中，壹位位修士從上元各處殺來，壹道道神通道法平地而起，仿若海浪壹般撕裂天穹，將江南籠罩其中！甚至那些平日裏絕不敢對峙修士的凡人們，也撿起石頭，握住弓箭，朝江南扔來！
　　江南目光如水，依樣畫葫蘆，來者不拒，將所有進攻之人，盡數禁錮！
　　隨著時間過去，聚集到江州為殺江南的存在，越來越多，烏泱泱的人潮，將整個大地與天穹圍困得水泄不通！
　　“呼……”
　　東嫻長長吐出壹口濁氣，面色凝重，“江南，恐怕整個上元的生靈，都出問題了。”
　　江南點頭，在他的斡旋造化掌控之下，已經有數不清的生靈被禁錮了。
　　人道蒼生，妖獸精怪，蟲魚鳥獸！
　　數不勝數！
　　他深吸壹口氣：“倘若讓我找出那幕後的家夥……”
　　說話之間，恐怖的殺意傾天而起！
　　修行中，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殺伐流血，生死無常。
　　——這些江南都知曉，也能夠接受。
　　只要殺人之人，有被殺的覺悟就好。
　　這種事，並不會引起他的忿怒。
　　但偏偏，那個幕後的家夥，讓他最親最近的親人朋友們，反目成仇！
　　此乃大忌！
　　而正當江南準備施展神通，試圖將那背後的家夥揪出來的時候，異變再起！
　　轟隆隆！！！
　　恐怖的爆炸聲，從四面八方瘋狂響徹，仿佛什麽無比龐大的其事物崩潰了壹般！
　　引起周遭壹切的動蕩與顫抖！
　　那壹瞬間，江南眼中，壹幕幕同時發生著——大地崩潰，天穹墜落，山河草木崩塌，星辰炸裂！
　　——壹眨眼的功夫！
　　僅僅壹眨眼的功夫！
　　無數萬年而不滅的上元星，在那壹刻，爆炸！
　　沒有任何預兆，無比突兀！
　　連帶著上元星上的無數生靈壹同引爆，恐怖的能量在頃刻之間爆發，將壹切橫掃殆盡！
　　可怕的焰光肆虐星空，貫通萬萬裏！
　　熊熊燃燒！
　　.
　　.
　　良久。
　　良久以後，那混沌的風暴與火焰，才稍微平息。
　　星空中，壹片狼藉，數不清的殘骸與碎片，遍布星空。
　　廢墟中央，江南楞楞地看著這壹切。
　　——上元星的爆炸奈何不了他，甚至十枚，百枚，千枚上元星辰爆炸在他身上，都無法損害他壹縷發絲。
　　但他的故人，他的朋友，他記憶中的壹切，都在那突如其來的爆炸中，毀滅了。
　　按理來說，這種程度的爆炸應當無法撕裂斡旋造化的桎梏才對。
　　但不僅是上元星辰，還有蒼生萬靈，都在那壹刻發生了恐怖的爆炸——從他們的身魂內部，從更深處。
　　江南，來不及阻止。
　　“江南……”
　　東嫻楞了楞，神色悲戚，欲言又止。
　　“還沒完。”
　　江南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打斷了她的話。
　　下壹刻，仿佛印證那般，恐怖的陰影在四面八方襲來！
　　定睛壹看，竟是壹枚枚浩大的星辰，撕裂虛空，傾軋而來！
　　只不過這壹次，不再是先前的無人荒星——有人也好，無人也罷，江南周遭的壹切星辰，都通通砸過來！
　　不僅如此！
　　上元所在的星系，開始燃燒，恐怖的能量潮汐爆發，撕裂虛空與宇宙，傾軋而來！
　　遠處，陰影沈浮，無數未曾見過的文明，駕馭這奇形怪狀可怕鋼鐵造物，同樣攻殺而來！
　　莫名其妙的，江南成了下界宇宙的中心。
　　成了壹切生靈與死物共同的目標。
　　他們，要殺了他。
　　舉世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