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進殿

　　在諸多修士眼裏，歲月長河停滯的那壹瞬間所發生的事，就跟沒發生過壹樣。
　　或者說，對於他們而言，在斡旋造化凍結歲月的那段時間裏，他們光陰是停滯不動的。
　　所以，對於先前江南對峙群仙的壹切，他們並不知曉。
　　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絕大多數修士，甚至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只有壹些突破到殘仙的大能，隱隱約約能察覺到方才似乎發生了壹點兒什麽。
　　但也許是由於登天梯的崩塌所帶來的震撼，他們並未太過關註——畢竟此地乃是天王主峰，兩位王的仙宮之外，大夥兒的警惕性自然也放松了。
　　或者說，倘若在這裏都能出什麽意外的話，那麽他們再警惕也沒有用了。
　　更不用說，哪怕註意到這壹點不尋常的痕跡的修士，也只能註意到就完事兒了。
　　他們也不可能發現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諸多聖主雖然宣誓在仙宴結束前效忠江南，但畢竟兩道群仙九十多位聖主被壹人輕易鎮壓也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兒，所以更不可能告知眾人。
　　於是，除了江南和諸多聖主知曉真相以外，壹切仿佛從未發生。
　　無數修士們仍通過已經坍塌的登天梯興高采烈地踏上天王主峰，越來越多地匯聚到著仙宮之外。
　　神情熱烈，氣氛高漲，好似已經在幻想進到那仙宮之中大快朵頤還能將壹生宿願都實現的美夢當中。
　　江南這邊，仍和煌天聖主、天演聖主壹同隱藏在茫茫修士中，毫不起眼。
　　隨著仙宮之下的修士越來越多，距離登天梯開啟的壹月光陰也越來越近。
　　時光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流逝。
　　每個人心頭想法不壹。
　　江南望著那巍峨的仙宮，目光決絕。
　　諸多聖主心頭，無比凝重，又五味雜陳。
　　無數修士興高采烈，氣氛高漲。
　　於是，就在這樣看似和諧，但實際上無比怪異的氣氛中。
　　隨著那巍峨仙宮內部，壹聲響徹天地鐘聲回蕩九天，那仿若亙古塵封的巍峨大門，緩緩打開。
　　伴隨著古老這沈重的摩擦聲，仿若龐大的鋼鐵造物運行的聲音響起，那神秘的、令人神往的仙宮內景，呈現在眾人眼前。
　　這裏需要說的是，除了仙境聖主們以外，其他修士壹生只能參加壹次仙宴。
　　也就是說，如今匯聚到這天王主峰的絕大多數修士，都是第壹次參加這兩道之中最恢宏的盛宴。
　　所以當那古拙的門扉打開的時候，人群之間壹切聲音都戛然而止，只剩下砰砰砰的心臟跳動聲與逐漸急促起來的呼吸。
　　“來了！來了！這就是仙宴！”有年輕修士吞咽口水，心馳神往。
　　“吾之夙願，終有達成之時，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有落魄的修士。雙拳緊握。
　　“長生！唯有長生！老夫欲亙古長存！”垂垂老矣的老人目露精光。
　　“楚楚，爹娘壹定會治好妳的病。”楚氏夫婦混雜在人群中，暗自起誓。
　　“……”
　　各人的想法，不壹而足。
　　但唯壹相同的，就是那對於仙宴的無盡憧憬。
　　這壹切，被諸多聖主看在眼裏。
　　卻只覺悲哀。
　　——不知者，無畏；不知者，無憂；不知者，歡快矣！
　　此時此刻，他們唯有這般感慨。
　　因為不知真相，所以無所畏懼，因為不知毀滅，所以無憂無慮。
　　但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被天演聖主等人告知了那推演中的毀滅命運以後，他們只真誠的希望這壹次仙宴，永遠不要來臨！
　　“這是第多少次仙宴了？”
　　華仙在諸多聖主之中，面露無奈之色，嘆息道：“這還是老朽第壹次如此抗拒這龐大的盛宴。”
　　話音落下，周遭聖主同樣苦笑，搖頭嘆息。
　　——相比起諸多興高采烈的修士們而言，他們更像是臨刑前等待審判的囚徒那樣。
　　盡管不至於被即將到來的變故壓垮了心智，但妳說要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那還是完全不可能的。
　　人群中，江南環顧，幽幽壹嘆——盡管只是片面，但這仙宴之前，卻是盡顯人間百態。
　　“奉陛下之命，邀天下道友進殿！”
　　在那巍峨的門扉打開的壹瞬間，兩行白衣白面的王侍從其中走出來，仿若迎接壹般分離兩旁。其中壹位王侍，雙手壹擡，高聲喝道！
　　那聲音中氣十足，回蕩天地之間，也回蕩在每壹位修士的耳旁。
　　說完之後，他便退回隊列，仿若雕塑壹般站立著，巍然不動。
　　而仙宮之外這邊，以諸多聖主為首，邁步而去，穿越那古老巍峨的石門，踏入神秘的青銅仙殿中。
　　江南與諸多聖主，亦跟隨者龐大而緩慢的人潮，邁入其中。
　　同時，最後壹次，那青燈中傳來的久違而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
　　——就仿佛前方，有什麽讓他無比渴望的東西壹樣。
　　——點燃青燈之地。
　　經歷了如此多比圓滿青燈的過程，江南雖說早已對這種感覺波瀾不驚，但壹想到立刻便能讓青燈圓滿，心頭也是忍不住泛起波瀾。
　　“多少年了啊。終於到這壹刻了。”
　　他在心口默念。
　　“今日過後，青燈圓滿，東嫻圓滿，妳也圓滿。”青燈世界中，東嫻的聲音也顯得雀躍。
　　作為被另壹個自己點化出來的青燈的器靈，她的力量也隨青燈的圓滿而變得更加強大。
　　更重要的是，青燈的圓滿，代表著超脫。
　　——代表著江南，徹底超脫這個世界的束縛，獨立於虛無之中。
　　哪怕他阻止大勢失敗，也能自然而然地抵抗那恐怖的重置，存活下來。
　　這才是東嫻的願望。
　　——江南關心天下，關心仙土，關心蕓蕓眾生，但她不壹樣，她只在乎江南，在乎那個很多年前將她從永久的枯寂的囚籠中拯救的年輕書生。
　　“可是，壹切才剛剛開始。”
　　江南的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對於他來說，他選擇了那條所謂的正確的路，放棄了另壹個自己就給他的折中的方法。
　　就代表著，他只能壹往無前，直到達成最後的目的。
　　或者……跟隨整個世界壹起，無聲寂滅。
　　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
　　熱烈而和諧的氣氛下，暗流，開始湧動。
　　這個時候，江南距那巍峨的門扉，已經不足百裏之遠。
　　大抵是因為那巍峨的門扉太過擁擠，而這壹次闖上仙宴聖地的修士又格外的多，所以整個隊伍幾乎處於停滯不前的狀態。
　　誠然，江南有壹萬種方法可以超越人群，在壹瞬間擠進那巍峨仙殿之中。
　　但如今他並不知曉其中究竟是什麽情況，也不知曉那兩位王到底處於什麽樣的狀態，所以在未曾真正圓滿之前，他不會做壹些非必要的引人註目的舉動。
　　只是安靜地跟隨著人潮，亦步亦趨。
　　“閣下，終究是到了這個時候了。”天演聖主在江南身旁，嘆息壹聲。
　　遙想起這壹年來發生的事兒，這位古老的聖主只覺得這短短的光陰中所發生的壹切，甚至比他過往數百萬年經歷的都要來的……刺激。
　　先是偶然發現毀滅的恐怖結局，再被兩位王以天地囚籠封鎖，降下殺機；破除囚籠後，又與劍聖主糾纏博弈；最後終於來到天王峰後，又幾乎鼓動整個坤坎二道的群仙，揭竿而起……
　　而這般千難萬險，膽大妄為，也終將迎來落幕。
　　——或生，或死，就在今朝。
　　江南看了他壹眼，擺了擺手：“莫要擔憂，壹切……”
　　但說到這裏，他的表情突然壹變，眉頭死死皺起。
　　“閣下？”天演聖主見狀，心頭咯噔壹聲，生怕出了什麽意外。
　　——畢竟，不久前，他們可才將壹切都賭在了江南身上！
　　“不，沒事。”江南很快恢復了平靜，輕輕搖頭。
　　只是心頭，翻起驚濤駭浪。
　　——倒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倘若非要說的話，倒像是……猝不及防的好事兒？
　　因為在方才那壹瞬間，他識海之中的青燈，突然開始蓄積燈油！
　　壹般來說，只有到達青燈碎片所在之地，青燈開始吸收碎片蔔補全自身的時候，那燈油才會開始蓄積。
　　而現在，江南幾乎可以確定，最後壹枚青燈碎片就在巍峨的青銅仙宮中，或者說，那整座仙宮就是最後壹枚碎片。
　　但這不重要。
　　總之，先前的那壹刻，江南跟隨的隊伍明明是停滯的，江南也能感受到，最後壹塊青燈碎片近在眼前。
　　但就是應該還有壹點距離來對。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只有等他踏入那青銅仙宮，才會正式開始點燃青燈。
　　所以，他沒有著急，只是跟隨著緩慢的隊伍前行。
　　但就在方才的壹刻，突然之間，燈油開始蓄積。
　　就好像每壹次點燃青燈都是江南主動前往青燈碎片所在之地，而這壹次，卻像是它主動靠近了江南。
　　雙向奔赴？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兒。
　　讓哪怕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江南，也感到壹絲驚愕。
　　同時，雖然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這都是好事，但他的心頭，卻總感覺隱約有壹種不詳的預感。
　　陰霾籠罩。
　　隱隱約約之間，他仿佛抓住了什麽關鍵性的東西，但卻始終像是隔著壹層迷霧，難以真正看清。
　　“這！這是什麽！”
　　就在這時，壹聲驚呼突然打斷了江南的思索。
　　他轉過頭去，就看見諸多修士指著前方巍峨的仙宮，神色驚訝！
　　循著他們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發現那先前冷硬的仙宮，邊邊角角開始……融化？
　　青銅色的鋼鐵仿若流水壹般半透明紋路，遵循著某種奇異的規律，向著四周蕩漾而去，沈入地下，映照天穹，很快就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也正是因為如此，江南方才能在青燈碎片的範圍之外，蓄積青燈！
　　而這壹幕，同樣很多人都發現了。
　　驚呼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是第壹次參加仙宴，因此並不知曉這究竟是慣例還是意外。
　　江南看向天演聖主，“以外仙宴，也會這般？”
　　後者搖頭，同樣露出迷惑之色：“在吾印象中，從未有過。”
　　話音落下，二人心頭皆是壹凝，也不再有交流。
　　江南更是隱約猜測到，恐怕這種變化，和最後毀滅的結局，脫不了幹系。
　　但現在，想太多也沒有用。
　　還是點燃青燈，圓滿自身更加緊要。
　　短暫的喧嘩之間，人潮再度開始湧動，江南跟隨著無數修士，踏入那巍峨的仙殿之中。
　　入目，天旋地轉，像是進入到另壹個奇異的空間那樣。
　　虛空之中，仙樂陣陣，鐘鼓齊鳴，又有似唱似訴的吟誦聲，渺遠恢宏。
　　恍惚之間，人們眼前仿佛浮現出壹幅幅盛世畫卷，目不暇接。
　　在走過古老巍峨的大門後，壹切豁然開朗！
　　寬闊的廊道壹眼望不到盡頭，青銅雕刻的兩側墻壁上，刻畫這各種各樣奇異而不明其意的紋路，像是故意為之，又像是天然生成，諸多修士僅僅壹望，就感覺仿佛看到漫天星辰壹般，頭暈目眩，趕緊收回目光。
　　這廊道極為龐大，足以容納數萬人並排而行也不顯擁擠。
　　兩側垂首而立的白衣白面的王侍宛如雕塑壹般，充當了路標的作用，引領人們前行。
　　他們壹絲不茍，衣帽儼然，沈肅莊嚴，讓哪怕最挑剔的大師也挑不出壹絲毛病來。
　　但突然之間，江南卻發現，其中壹位王侍，極為怪異。
　　盡管他渾身上下沒有壹點兒異樣，但在江南那超乎常人的感知中，卻發現此人的氣息起伏劇烈，就好像……強作鎮定那樣？
　　他皺起眉頭，不著痕跡地走過那王侍身旁，向前行去。
　　壹切，悄無聲息，連跟在江南身旁的天演聖主，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壹刻鐘後，這無比寬闊的廊道，終於走到盡頭，又是壹扇打開的巍峨的門扉。
　　人們穿行而過後，壹片無垠的龐大空間，映入眼簾！
　　從天穹之上，壹條黃金河流蜿蜒而下，大河之中，仙釀靈肴，無窮無盡！
　　仙力與靈氣混雜形成的實質般的濃霧氤氳在這方圓之間，毫無遮掩的大道法則，仿若滿地黃金壹般任人采割。
　　雲端之上，百余朵九彩祥雲高懸，壹位位聖主，端坐其上。
　　而在更高處，茫茫迷霧掩映之間，兩道偉岸身影，鎮壓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