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人與神

　　天地之間，重歸平靜。
　　莫青山等人望著帝鐘遠去的方向，沈默不語。
　　沒有憤怒，沒有悲痛，面無表情。
　　望了壹眼遠處的天上神舟艦隊，轉身離去。
　　.
　　碧波山，雲巔之上。
　　透過投影畫面，江南將壹切都看在眼裏。
　　他的表情復雜——不能說迷惑，只能說完全看不懂。
　　那什麽惡名遠揚的天帝突然出現，又與莫青山等壹眾壹品存在交鋒之後，救走了歲月帝主等人。
　　這些江南都能理解。
　　權當他是個愛臣如子的天帝，也能想得通。
　　可當他出現之時，就在說的“找到了”卻令人費解，然後，更是把王淳允也壹並拐走了。
　　就不由讓江南看不懂了。
　　包括最後天帝與歲月帝主意義不明的壹番對話，也是讓他摸不著頭腦。
　　——歲月帝主確實在北海戰役中敗了，但他明明是敗在了王淳允手中，或者說敗在了王淳允身上寄宿的神秘存在手中。
　　可他最後卻說是“敗在陛下手中”？
　　難不成，王淳允還被天帝上身了？
　　退壹萬步說，即便如此——那壹鐘震退了五位壹品無上境的恐怖存在，又他娘的是什麽東西？
　　更何況，倘若附身在王淳允身上的人真是天帝。
　　他是吃飽了撐的要幫人道攻打天庭？
　　懷著滿腔疑問，江南看向雲頭的十方上人，
　　“上人，這是什麽情況？”
　　十方上人老神在在道：“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他說他在天上，等我們。”
　　江南：“……”
　　要不是打不過……
　　輕嘆壹聲，十方上人站起身來，也收斂起玩笑之色，道：“江王爺，如您所見——寄宿在您那位朋友身上，幫助人道奪還北海，重創天庭的，正是曾經的天帝，上昊。”
　　江南，麻了。
　　雖然從歲月帝主與天帝的對話中，能推測出這件事。
　　但因為太過於駭人聽聞，江南連想都不敢去想這樣的可能。
　　如今，被十方上人證實以後，他只感覺兩個字——離譜。
　　良久後，
　　“所以……是有兩個天帝？”
　　十方上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江王爺，在您的印象裏，天帝是怎樣的壹個人呢？”
　　“是無比強大，目空壹切，高高在上，壓榨上元萬族——就如方才您看到的那樣？”
　　“還是看起來無比賢明，驍勇善戰，助人道戰勝古神——如史書中前半段記載的那樣？”
　　“亦或是看起來道貌岸然，但實際上滿口芬芳，擅長鬥嘴，無恥下流——不為人知的那樣？”
　　“但無論哪壹個模樣，都是他。”
　　十方上人看向江南，“天帝上昊，就是這樣壹個矛盾的集合體。”
　　“在人道的黑暗時期，神物尚未從天而降之時，他便是部落中吊兒郎當的代表。”
　　“在神物降臨，人道與古神萬獸抗爭的時期，他是無比賢明的君王，唯有如此，方才能統合無數人類，抗起大旗。”
　　“然而，在人道內亂之時，他又成了暴君，立起天庭，奴役天下，蠻橫無道，天下苦其久矣。”
　　頓了頓，老人露出懷念之色，
　　“但從壹開始，他只是壹個吊兒郎當的少年罷了。”
　　“命運推著他壹步壹步前進，成為了名滿天下的賢王。”
　　“然後，命運又拐了壹個彎兒，讓他成為了蠻橫的暴君。”
　　聽完以後，江南深吸壹口氣。
　　腦海中漸漸也理清了這位天帝的壹生。
　　壹個如同王淳允壹般吊兒郎當的少年人，在遭遇神物將領後，迎來了第壹次改變，逐漸在反抗古神的人道崛起之路上，成為壹代明君。
　　但因為“命運拐了個彎兒”，變得蠻橫霸道，暴虐無常。
　　命運到底拐了什麽彎兒？
　　十方上人嘆息壹聲，看向他：“江王爺，您覺得天上會掉餡兒餅嗎？”
　　“不會的——任何饋贈，都有代價。”
　　“上昊從神物中獲取了力量，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而那代價，便是誕生出的另外壹個自己——那個史書後半段中記載的蠻橫的暴君。”
　　“神物，就像壹面鏡子——映照出了賢明的他，也映照出了陰暗的他。”
　　“自此，上昊成為了二心壹體。”
　　“作為人的上昊心系天下，賢明通理，雖然話癆，擅長鬥嘴，無恥下流，卻也算合格的帝王；而作為神的上昊，則目空壹切，暴虐無常，蠻橫無比。”
　　“在人道內亂時期，上昊的識海裏也在進行著壹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人的壹面與神的壹面，相互對峙，相互侵食。”
　　“最終的勝者，方可成為真正的上昊。”
　　“而您應當也知曉了——神的壹面勝利了，所以天庭鼎盛的時代來臨了。”
　　“但在其中出現了壹點兒小小的意外，作為人的壹面並未被吞噬，反而逃了出來，以孤魂野鬼的姿態，漂流萬年。”
　　“最後，附身到了壹個如最初的上昊那樣吊兒郎當的年輕人身上。”
　　江南渾身壹震，脫口而出，“王……淳……允？”
　　十方上人，點頭。
　　“不錯，所以作為神的上昊蘇醒過後，壹點兒也不關心人神大戰，反而在找尋無數年前逃脫的‘自己’。”
　　“而就在剛剛——他找到了。”
　　江南只覺口幹舌燥，“這……應當不是什麽好事吧？”
　　十方上人點頭，“當然不是，壹旦神吞噬了人，便會成就完整的天帝——比第壹次神戰之時，更為完整的天帝。”
　　“到了那時，他便是上元，他便是天，他便是道——天地之間，再無可以阻止他的力量。”
　　“上元……危矣。”
　　江南：“……”
　　他張了張嘴，喃喃開口：“所以咱們剛剛就這麽看著他把附身在王淳允身上的‘人的壹面’拐走了？”
　　雖然莫青山等壹眾壹品存在，象征性地出手阻止了。
　　但江南卻有壹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就好像對於諸多壹品無上境與十方上人來說，事情並沒有他方才所說的那麽嚴重。
　　“是啊，但沒辦法，大家都盡力了。”
　　十方上人雙手壹攤，壹副擺爛之色，“莫劍主因為天外之行，無比虛弱，阻止不了天帝也是極為正常的事兒——您知曉老朽與他們有多努力嗎？”
　　江南，緩緩打出壹個問號。
　　妳們是大佬，不是割割。
　　看他無比怪異的神色，十方上人眨了眨眼，“嗯……老朽看氣氛太過沈悶，歡快壹下罷了。”
　　江南：“……”
　　還是那句話，要不是考慮到打不過，高低得給妳整兩句。
　　頓了頓，十方上人才清咳兩聲，
　　“為什麽非要阻止呢？”
　　“上昊作為‘人的壹面’，乃是老朽於茫茫人海中尋到。”
　　“也是老朽將他推上北海戰場。”
　　“最後，老朽又將他與天庭俘虜放在壹艘船上，暴露在天帝的眼皮底下。”
　　老人幽幽開口，
　　“那麽，您為什麽會覺得——眼前的結果，不是老朽希望看到的呢？”
　　那壹瞬間，江南突然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驟起。
　　他深深看了壹眼十方上人。
　　仿佛看到了壹個將整個天地都籠罩的巨大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