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时间

　　于是，在茫茫虚无中，先前灾厄所在的位置。
　　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阵法，运转起来。
　　繁复的阵纹仿若蛛网一般贯通虚无，残破的第三世界化作的阵基横亘浑沌，缓缓运转，无比巍峨。
　　而灾厄的气息，灾厄的一切，都被完全封锁在大阵之中，再也无法泄露半分。
　　此时此刻，另一个江南的身躯已经破碎，神念化作阵魂，进入到大阵当中，维持整个阵法的运转。
　　在灾厄还无法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祂完全封锁在大阵之内！
　　而当祂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怒火，在心头升腾而起！
　　明明眼前这个家伙，早已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但现在，自己竟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对方的陷阱当中！
　　被仿若囚笼一般的大阵，完全困住！
　　这是何等的屈辱？
　　“就凭你，也想封锁吾？”
　　冰冷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怒火，在大阵之中煌煌升起！
　　灾厄的身影被无尽的黑暗所覆盖和笼罩，可怕的威压在整个大阵中汹涌崩腾！
　　“且看吾，打碎这所谓囚笼！”
　　话音落下，灾厄抬起手来，挥舞只见，无尽的黑暗洪流卷起！
　　那在吞噬了初代乾主和仙土世界后诞生的可怕力量，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毁灭！
　　碾压！
　　吞噬！
　　一种种暴虐而不详的气息，混杂在无尽的黑暗中，无比冷酷地撞在那大阵之上！
　　带着恐怖的威能，仿佛要将整个大阵彻底毁灭！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可怕声响在虚无中回荡，扩散无数万里！
　　然而，那由新世界残骸去化作的阵纹，在为足以将虚无都撞破的可怕威能之下，竟然没有任何一丝动荡！
　　就仿佛……坚不可摧。
　　那一瞬间，灾厄愣住了。
　　祂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无法理解。
　　按理来说，祂自己如今的力量应当是远远超过另一个江南才对。
　　这种情况下，一力降十会，无论对方的所谓囚笼多久精巧，多么玄奥，应当都会被一瞬间打破才对。
　　就先无论多么牢固的锁头，在遭遇到万万钧巨力的时候，都得破碎那样。
　　到事实是，并没有。
　　当灾厄的黑暗力量撞在那阵纹之上的时候，那阵纹竟然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灾厄还惊骇地发现，这阵纹，竟然在吸收自己的力量！
　　就仿佛一个无底洞一般，吞噬一切！
　　“这是为何？”
　　祂眉头一皱。
　　然后，再度施展力量！
　　那一刻，黑暗汇聚！
　　沉沉的黑暗仿若无尽的阴云一般在灾厄身周汇聚，然后仿佛有生命那般，流淌到祂的手中！
　　压缩！
　　凝聚！
　　化为实质！
　　片刻之间，一柄古老而天然的黑暗长矛，便在灾厄手中成型！
　　矛头，开始以让人无法看清的可怕速度，旋转起来！
　　刹那之间，周遭的虚无破碎，仿佛被锋锐的可怕力量撕碎了一样！
　　然后，灾厄握住长矛，摆出一个相当夸张的姿势，投掷而出！
　　刹那之间，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呼啸声，那由无尽的黑暗力量所压缩的黑暗长矛，撞在缓缓运转的大阵之上！
　　砰！
　　震耳欲聋的恐怖爆炸声响彻！
　　整个长矛直接炸开！
　　巨量的黑暗力量在哪一个点爆发！
　　意图突破！
　　然而，那无比庞大的大阵，仅是微微一颤，便重新恢复，再无一丝波澜！
　　一切的一切，落在灾厄眼中，让祂的神色，变得无比阴沉！
　　“怎么可能？！”
　　“你究竟做了什么？！”
　　歇斯底里！
　　仿佛被怒火吞噬一般，灾厄仰天质问！
　　“我还是比较怀念，上一个时代，那个冷酷无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愤怒，不会失去理智的你。”
　　就像是讥讽那样，另一个江南并没有回答灾厄的问题，只是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而这个时候的灾厄，因为突破了超脱之境，知晓过去未来，也明悟了当初第一周目所发生的一切。
　　在那个时代，祂死了，世界被世界意志重置。
　　但那些，都不重要。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
　　重要的是，现在。
　　“吾不信，你这囚笼，当真能困住吾！”
　　灾厄没有得到回答，但祂仍不相信，眼前这个由残破的第三世界化作的囚笼，可以困住自己。
　　于是，更加猛烈的攻击起来！
　　刹那之间，整个大阵被无尽的黑暗所覆盖！
　　仿若狂乱的风暴一般，肆虐奔腾！
　　然而，结果仍是一样。
　　——那能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在这大阵中，毫无作用。
　　无论灾厄如何施为，都只是……无能狂怒。
　　另一个江南笑了。
　　虽然他已经化作阵灵，让灾厄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与神色，但灾厄无比确定的是，他一定在笑。
　　在某个角落，阴测测地躲着，嘲笑着自己！
　　祂愈发愤怒！
　　那黑暗的力量仿佛也随着怒火，更加汹涌奔腾！
　　“到底……为什么？！”
　　祂不停地问，仿佛在质问另一个江南，又仿佛在怀疑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黑暗的力量被吞噬，被大阵吸收。
　　“为什么？”
　　同样带着刻骨的仇恨，另一个江南似乎也乐于灾厄这般无力的模样，冷笑开口，
　　“你的力量，会伤害到你自己么？”
　　那一刻，灾厄愣住，仿佛终于想到了什么那样！
　　幡然醒悟！
　　“就像无论多么狂暴的浪潮都不会碾碎大海，无论多么炽烈的火焰都不会燃烧自己那样。”
　　“无论你的力量多么强大，多么无解，都无法伤害它本身！”
　　于是，灾厄醒悟过来！
　　“你这家伙！”
　　“这个囚笼……不是你的力量，而是……吾的？”
　　刹那间，祂终于发现，一切的本质。
　　“终于醒悟了么？”
　　另一个江南讥讽的声音响起来，
　　“当初，你吞噬了我，吞噬了我的第三世界。”
　　“它们早已化作你的力量—与你的黑暗一同同化。”
　　“但如今，我活过来了。”
　　“所以，我依旧能掌控这股力量。”
　　“这大阵，便是我以我能掌控的、你的力量所构筑而成！”
　　“灾厄，你无法用你的力量突破这个大阵，因为你无法用你的力量，毁灭你的力量那样。”
　　听罢，灾厄这才彻底醒悟过来！
　　祂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不如自己的另一个江南，能创造这样能够封禁祂的可怕阵法！
　　因为这阵法的根基，乃是祂吞噬过后还未完全消化的第三世界的力量与残骸！
　　在这些残骸中，早已充满了灾厄自己的黑暗力量，融为一体！
　　就像另一个江南所说的那样。
　　火焰，无论多么炽烈，都无法燃烧自己！
　　灾厄的力量无论多么强大，都无法毁灭祂的力量本身！
　　怪不得，怪不得这个大阵能吸收祂的黑暗力量！
　　那是因为，它们本就是同一种力量！
　　一切，看似无解。
　　但在明悟了一切之后，灾厄反而不着急了。
　　祂径直盘膝而坐，不再试图用黑暗力量如突破大阵。
　　“吾必须承认，在吾无数岁月所见过的生灵中，你的城府，当属头筹。”
　　灾厄望着漫天大阵，缓缓开口。
　　“从被吾杀死……不，从你预知到吾的复仇开始，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你断定吾会以你的傀儡之身进攻那个世界，所以提前留下神念分身，借尸还魂。”
　　“你断定吾会杀你，所以奔赴而来，以吾还未消化的世界残骸构筑大阵，将吾困在其中。”
　　“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告诉吾，这个事实，不该……点醒吾！”
　　“就算我不说，你应当也能发现这大阵的本质。”另一个江南听得他这么一说，摇头道。
　　他很清楚，灾厄又不是傻子。
　　等他愤怒消退，不那么着急后，自然能轻易发现一切。
　　所以无论他说不说，都不重要。
　　然后，另一个江南又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不过，听你的话，你有了能破解大阵的方法？”
　　“当然。”
　　灾厄笑得无比森冷：“如今的你，不过是一抹残魂，掌控着吾身躯中未曾消化的那一部分力量罢了。”
　　“但，倘若吾完全将那部分力量融合呢？”
　　“那个时候，你也就只剩下一抹残魂罢了。”
　　很合乎逻辑的方法。
　　另一个江南所构筑的大阵，本质上还是被灾厄吞噬了的第三世界的残骸。
　　这一部分力量，已经被灾厄打上印记，但还未完全同化和吸收，所以另一个江南才能凭借斡旋造化掌控这股力量，化作囚笼。
　　可是，当时间流逝，灾厄完全掌控这股力量后。
　　一切就跟另一个江南没关系了。
　　那个时候，他再也无法以影响到灾厄的力量。
　　这所谓大阵，自然不破自消。
　　“到了那个时候，吾才不会让你死得那般痛快。”
　　灾厄咬牙切齿，声音冰寒！
　　“吾会让你亲眼看到，吾毁灭那个世界，毁灭你所有认识的人！”
　　“你，等着！”
　　话音落下，灾厄身上，黑暗鼓动！
　　但这一次，那无尽的黑暗并没有再凶猛地碰撞大阵，而是仿若流水一般，将它包裹住了。
　　缓缓同化，缓缓吸收。
　　等到这第三世界的残骸被灾厄完全同化的那一刻，就是一切的结束之时！
　　——先前，祂就是在做这样的事。
　　但面对灾厄的威胁，另一个江南却丝毫都不慌乱。
　　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仍在他的掌控之中那样。
　　他在笑。
　　笑得让灾厄感到……不安。
　　“你……笑什么？”祂沉沉开口。
　　“笑你……过于天真。”
　　另一个江南的身影，在黑暗中显露，近乎怜悯地俯瞰灾厄，
　　“你以为，哪怕你不同化这大阵，我便能永远困住你？”
　　“不，我做不到。”
　　“因为如你所言，如今的我，只是一抹残魂。就像风中残烛，无法长久。”
　　“哪怕你什么都不做，时间一到，我也会烟消云散。”
　　“到了那时，这大阵，不攻自破。”
　　那一刻，灾厄一怔。
　　——他到底想说什么？
　　“灾厄啊，我要的，仅仅是困住你一段时间而已。”
　　“仅此而已。”
　　另一个江南缓缓摇头，如此开口。
　　“时……间？”提到时间，灾厄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剧变！
　　如今，祂被大阵困住，要花费时间同化和吸收这股力量。
　　但这个过程，就是祂之前一直都在做的。
　　入侵新世界的同时，祂就在同化这股力量！
　　那么，另一个江南大费周章，弄出这个大阵，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你没发现么？”
　　“在这个大阵里，你无法……干涉外界。”
　　“你的黑暗力量的入侵，在失去了你源源不断的补给后，恐怕很快就会被新世界的力量镇压吧？”
　　“而困在此地的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一切。”
　　“灾厄，这才是……我做这一切的目的——时间。”
　　灾厄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声音凛冽，反问道：“那又如何，等吾彻底吸收你的世界的残骸，天上地下，还有谁能阻止吾？”
　　另一个江南，笑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如此急切地去进攻新世界呢？”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非要逼另一个我出手呢？”
　　“既然如此，那不久前那股超越超越的气息，又算什么呢？”
　　“灾厄，如今的你，什么都不缺。”
　　“你唯一缺的，就是——时间。”
　　那一刻，仿佛内心被人所完全看透那样。
　　灾厄整个人，都沉默了。
　　的确，眼前的这个家伙，将一切都看透了。
　　他布局如此之久，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不是为了杀死自己。
　　只是为了……拖延出足够的时间！
　　只要自己被困在这大阵中，就无法去干涉新世界，无法干扰江南寻找下一个境界的路。
　　眼前的这个家伙，是在用命，换时间！
　　“我是一个失败者。”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另一个江南开口说道，豪气万千，“但尽管如此，我仍旧认为，这个世界，整个虚无，无人能及我！”
　　“我于灯中悟得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神通，从下界一路走来，镇压仙人，斩杀佛陀，打碎岁月长河。”
　　“诸多伟业，谁能及？”
　　“但直到另一个我的出现。”
　　“他拥有着和我一样的资源，相似的经历，但却硬生生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
　　“在世界意志的手下，拯救了所有。”
　　“所以，如今，我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他需要时间，我就给他拖出时间！”
　　“我相信，他能再一次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比如……”
　　另一个江南目光灼灼地盯着灾厄，一字一句。
　　“彻底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