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妳真的好勇哦
都督請留步 by 攜劍遠行
2023-9-10 23:04
郢州城(即三國時孫權所築夏口城)面積不大,地形卻是十分險要。城池附近建有水寨,之前是韋氏的水軍屯紮,水寨規模不小,不僅可以容納大船停泊,而且還可以在這裏對水軍進行日常訓練。
城對岸的江面開口(北面)便是漢江入口,官軍在漢江入口不遠處的某地也建有水寨,用於訓練水軍。胡僧祐等人的水軍便是屯紮於此,順便還護衛著屯糧之地。
之前與韋氏的水軍處於“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互相不幹涉軍令。
並與郢州城互為犄角,彼此之間可以互相支援。
這便是劉益守之前的布局,可以說是因勢利導,非常的穩健。
為了驅策韋氏水軍作戰,劉益守很“識趣”的卡著對方的糧秣,卻沒有派遣監軍。壹方面是防止韋氏的人作戰時打醬油,另外壹方面也是不幹涉對方用兵,給予更大的自主權。
巴陵之戰後,韋氏水軍主力全軍覆沒,夏口城外的水寨已經只剩下小貓三兩只,戰力形同虛設。朝廷水軍“主力”,變成了漢江水寨中正在訓練的新軍了。
這支水軍戰鬥力如何沒經過實戰檢驗不好說,然而水軍士卒編制的規模確實壹般。
船只雖然也不少,但都是小船,大樓船連壹艘也沒有。這種不由得讓人捏了把汗。
韋氏水軍出事後,胡僧祐自然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短短幾天時間,便派人去臨湘給劉益守送了好幾次信求援了。
胡僧祐又是擔心蕭繹麾下的湘東王水軍殺奔郢州自己抵擋不住,又是怕郢州城內的韋氏子弟舉城投降蕭繹。整天吃不好睡不好,慌得壹批。
還好同在水寨內擔任偵查任務的斛律羨,對劉益守抱著莫名其妙的自信,堅信此戰必勝,穩如泰山。
再加上他每天都派人去周邊偵查,發現蕭繹的兵馬並無異動,兩人這才合力把躁動的軍心穩定下來。
劉益守給胡僧祐的回答就是:援軍已經在路上,但是會從建康方向而來,在援軍沒來之前,穩固防守即可,不要出戰。
按劉益守事先的計劃,吳明徹的船隊是先從彭城通過運河走到廣陵(揚州),再從廣陵進入長江,在京口稍稍修整後,會帶著補給前來郢州與胡僧祐他們匯合。
沿著長江逆流而上,就不要指望船走得有多快了。哪怕劉益守打了很多提前量,吳明徹的船隊也沒有在韋氏水軍被消滅後的第壹時間趕到郢州。
幸運的是,該來的總會來。吳明徹所率領的水軍船隊,壹路緊趕慢趕,終於浩浩蕩蕩的出現在郢州城外的長江江面上。
無力反抗朝廷,又心存僥幸,不希望投靠蕭繹的韋氏族人,打開了郢州城的水閘,放吳明徹的船隊入城,以為是等到了主心骨。
然而壹見面,韋黯本還想跟吳明徹說點什麽,後者卻命人不動聲色的控制了郢州城防。待眾將壹進府衙,吳明徹就拔出佩劍,掏出劉益守的軍令,將韋氏壹眾子弟全部拿下!壹個都沒放跑!
知道劉益守全部計劃的吳明徹,完全不跟韋黯講什麽客套,直接把這些人都關進了郢州城的大牢裏面。
等待戰後“論功行賞”。
緊接著,吳明徹又聯絡胡僧祐等人入郢州城商議軍務,討論要如何在郢州和周邊地區重新布防。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填補韋氏水軍主力覆滅後的兵力真空與防區空白。重新建立水路補給。
所有人都明白,之前有韋氏這個替死鬼在郢州,出了什麽事都好說。
如今這裏屯紮的都是劉益守麾下的兵馬,萬萬不能打出個稀裏糊塗的敗仗了。要是真出事,劉益守治軍森嚴,違反軍法打板子那是動真格的。
互相交底後,吳明徹驚訝發現他從北方彭城帶來的船隊,不僅船只老舊,而且款式居然不如胡僧祐等人在水寨中的新式戰船,自己這邊唯獨水軍士卒操練多年,對水戰很熟悉,戰鬥力還說得過去。
眾人合計了壹番之後,從吳明徹所率水軍之中抽調精銳,進入沌口胡僧祐水寨中學習操練新式戰船,磨合新式戰術。
而胡僧祐麾下已經熟悉船上設備使用的士卒,則是留下來繼續操練,與吳明徹那邊的精兵進行磨合,同吃同住。
眾人壹致決定將編制打散後重組,兩支水軍選出精銳合為壹路,操作新式戰船作為機動兵力使用,尋找機會與湘東王水軍決戰。
而那些淘汰下來的士卒,則是使用吳明徹原水軍戰船,對水路補給的漕船進行護航!重建水運糧道!
因韋氏水軍全軍覆沒所造成的壹系列混亂,隨著吳明徹援兵的到來而消失,郢州政務軍務都恢復了正常秩序。
兩天後,獨孤信派人送來消息,他已經得劉益守軍令,陸路到達了長江南岸的沙洋與江對岸的川陵。這兩地不僅只隔了壹條長江,而且在郢州城的上遊,可以監視和騷擾湘東王水軍在郢州附近的活動!
至少可以起到預警的作用。
獨孤信的兵馬在外圍警戒,吳明徹的兵馬坐鎮郢州嚴陣以待,胡僧祐與斛律羨等人繼續編練水軍,守衛糧倉。
三地都可以互相支援,每日都會彼此傳信。
不得不說,劉益守布下的這個局,確實是無懈可擊。哪怕湘東王水軍全軍出擊,也未必能在郢州這邊討到好。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壹心想在江陵登基稱帝的蕭繹,卻沒有按劉益守規劃的劇本走,給了朝廷的平叛大軍當頭壹棒。
……
戰勝了韋氏水軍主力後,王僧辯讓本屯紮在武陵郡的樊毅回防巴陵郡,丟棄洞庭湖另外壹端的戰略要地,實際上是已經放棄了之前決戰洞庭湖的布局。
也就是說,不再將註意力放在羅縣的楊忠身上,就連巴陵郡的戰略地位,都連帶著下降了不少。
畢竟,蕭繹要北上江陵,那敵軍的步伐顯然也會跟著到江陵周邊,所以繼續守著洞庭湖的另外壹端毫無意義。從前巴陵郡丟失就兵敗身死的情況,也出現了極大變化。
樊毅的人馬假扮王琳麾下的精銳,繼續在洞庭湖沿岸巡視,裝出壹副什麽都沒發生過,壹切照舊的假象,欺騙朝廷平叛大軍的斥候偵查。
而湘東王軍的主力,則是趁著夜色,從巴陵郡出發,水路從長江口往上遊進軍,壹路靜默,把船隊直接開到了江陵城下!
整個行軍過程,僅僅只用了壹天壹夜!沿路沒有驚動任何巡遊的朝廷斥候!
由於獨孤信已經帶著大軍前往江陵下遊的沙洋等地,王琳所率的湘東王軍前鋒,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江陵城!
事實上,就算獨孤信在江陵,也很難守住城池,到最後他依然要向北撤退回襄陽。
能不能守住江陵,不在於城內兵馬有多少,而是看水軍能不能堵住敵軍的去路!
水軍敗,則江陵不保,這是壹件沒什麽爭議的事情,哪怕是粗通兵法的人都能看出來。
韋氏水軍被全殲,朝廷這邊失去了對長江江面的控制,自然是沒辦法守住江陵城。哪怕是派兵去增援,人在陸地上跑的速度,也不可能比船更快!
這便是牽壹發而動全身,在劉益守等人看來,打江陵的問題只在於對戰略態勢的改變可有可無而已,這壹戰本身的勝負是沒有什麽懸念的。
拿下江陵城後,蕭繹下令麾下士卒甩開膀子劫掠,百無禁忌!
公開劫掠三日不封刀,所得戰利品皆無須上繳,可以自留。
在江陵劫掠後,湘東王麾下士卒,可謂是壹個個都吃得腦滿腸肥,身軀都膨脹了不少。壹時間,城內到處都是高呼萬歲的士卒,軍心士氣直沖雲霄,這些人恨不得讓蕭繹帶著他們去建康撈壹波才好。
壹個江陵城都這麽爽了,要是能在建康不封刀的搶三天,那豈不是做完壹這單就可以回老家娶媳婦了?
蕭繹軍中不少人都這麽想。
安撫和籠絡住了底層,蕭繹開始籠絡麾下大員與中層軍官。
蕭繹在江陵登基稱帝,國號依舊是“梁”,也就是說,他自稱自己才是蕭氏正統,而建康朝廷,不過是受到劉益守擺布的傀儡,早就跟蕭氏宗室沒什麽關系了!
其實他這麽宣稱,倒也問題不大,起碼說的大部分都是事實。
蕭繹封王僧辯為大將軍,荊州刺史,京畿大都督。王琳為都督十州諸軍事,揚州刺史。其他各將都是加官進爵,不吝惜高官厚祿。
反正都是虛的,要是能打贏,將來自然是要啥有啥,到建康去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若是輸了,所有人壹齊上路奔赴黃泉,倒也熱熱鬧鬧的,不會孤單寂寞。
攻下了江陵後,王僧辯又命王琳、樊猛等將四處出擊,先後攻下了江陵以南的南平郡各城,並在毗鄰的洞庭湖岸邊建立渡口,停泊戰船,重新建立與巴陵郡之間的補給運輸線和水軍活動路線。
壹番布局之後,湘東王軍隊的控制區,幾乎是向北面“挪動”了兩三個郡的範圍,徹底放棄了對於湘州的爭奪,將重心轉移到了北面的江陵。
如今巴陵郡依然是處於最前線,但蕭繹已經坐鎮江陵,湘東王大軍打出來了壹點點“戰略縱深”,總算是有點異軍突起的模樣了。
哪怕這種“雄起”的姿態,更像是臨死前的瘋狂與回光返照。
……
“蕭繹居然打江陵了,而且還登基稱帝了,這算是過把癮就死麽?”
臨湘城府衙的書房裏,劉益守看著桌案上壹封又壹封的戰報,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
難道登基稱帝比活命還要重要麽?
劉益守完全不理解蕭繹是怎麽想的,打下江陵確實可以爽壹波,畢竟江陵城很富庶啊,撈壹筆不在話下。劫掠壹番後,用來犒賞將士也是常規操作。
然而,有個不能忽視的問題是:這些財富都是帶不走的!總會有聰明人註意到這壹點。
江陵往西邊走是三峽,蕭繹不可能往那邊發展,更別說那還是朝廷的控制區,獠人啊,洞主啊之類的山野之民並不好打交道。
南面是洞庭湖,朝廷的兵馬隨時可以殺回來,北面是襄陽,易守難攻不說,徐度還在那邊鎮守,屯紮重兵。
東面的郢州已經被劉益守的人馬封死。
可以說江陵城對於蕭繹來說,也就是個大壹點的監獄罷了。
在監獄的牢房裏面撿到錢,然後被封為大官,卻不能出去,這種事情,真的很爽麽?爽在哪裏呢?
劉益守完全不能理解蕭繹是怎麽想的,但是他知道,這壹波他可是被蕭繹給狠狠的打了耳光,面子上過不去,那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主公,您從前不是說欲要誰滅亡,必先讓其瘋狂麽。蕭繹如此狂妄,已經離死不遠了,主公又何須動怒呢?”
王偉不動聲色的勸慰道。
壹向算無遺策的劉益守這次居然在蕭繹這樣的廢物身上栽了跟頭,不得不說,確實挺令人意外的。
究其根本,卻又不能都算在劉益守身上。
誰也沒有料到蕭繹不走生路,偏偏要走絕路啊!
壹時間,王偉居然覺得蕭繹很勇!在這個時候選擇攻打江陵,那真不是壹般人能有的氣魄。
“主公,如今的局面要怎麽辦?”
王偉疑惑問道。
他也是沒招了,除了強攻外,還能怎麽辦呢?巴陵郡這個硬骨頭,總是要啃下來才行的。
“蕭繹如此瘋狂,他不要命,難道他手下的人都不要命?就沒人看出蕭繹現在走的是壹條不歸路麽?”
劉益守疑惑問道。
之前他判斷蕭繹會攻郢州,那是因為那裏是長江的咽喉,湘東王大軍要反攻,要反客為主,不拿下郢州是不行的,朝廷的兵員與輜重,會通過長江水道源源不斷的聚集在郢州。
如同頭頂上掛個堰塞湖,等山體無法承受湖水的壓力時,會發生什麽還需要想麽?
蕭繹是蠢貨覺得無所謂,難道他手下的人,也都覺得無所謂麽?恐怕未必是這樣!
王僧辯和王琳是死忠,不可能被說服,但是蕭繹軍中其他將領,也是如此麽?劉益守覺得世間總是會有聰明人的。
“派個人,去給蕭繹送壹封哀求服軟的信,再去打探壹下城內是哪個將校在負責城防。只要不是王琳和王僧辯二人,便可以試試。
哪怕是王僧辯的親屬,也可以試著遊說壹下。這件事妳派人去辦壹下吧,湘東王大軍控制的幾座城池,都派人去壹下。
我現在就寫勸降信,到時候讓我們的使者給蕭繹麾下每個將領都交壹份出去,探探路。”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說道。
炮彈不行那就用銀彈,都是老銀幣的常規套路了。劉益守現在財大氣粗,身居高位,開得起價!
“喏,屬下這便去辦。不過主公啊,真的可以說服蕭繹麾下的將校投誠麽?他們不是剛剛劫掠過江陵麽?應該都變成死忠了才對吧?”
王偉迷惑不解問道。
按道理說,已經搶的盆滿缽滿的,難道不該對蕭繹更加死心塌地麽?
他有點想不通。
“沒有錢的時候,那些人都盼著蕭繹給錢。現在有錢了,那些人反倒是要考慮下怎麽留著自己的小命去花那些錢。
如果錢還在,人卻沒了,那麽搶錢的意義何在呢?
蕭繹正是因為放開麾下將士劫掠才有了破綻,妳這便去辦吧,我心裏有數。”
劉益守面色平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