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閃閃惹人愛

　　盡管磨磨唧唧不爽快，洛陽的新朝廷還是對胡太後壹黨定性，毫無意外的亂臣賊子。只不過這個“黨羽”的規模，比原本預計的要大上許多！
　　元雍、元欽等人就不說了，其他的世家中人，有些頗有人望的，比如太原王氏的王遵業兄弟等，還有壹些看起來似乎跟胡太後關系不大的，比如任城王壹脈，全都遭到了血洗。
　　依照元子攸和爾朱榮等人“商議”出來的名單，洛陽中樞人員大換血，不少人都辭官回家了，甚至有些人還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入獄。
　　壹時間，洛陽城的整個官僚機構都陷入半癱瘓狀態，人心浮動。
　　然而，大多數肉食者們，倒是松了口氣，因為他們感覺到這應該就是此番政治風波的尾聲了。爾朱榮該殺的人也殺了，該換下來的官員也換了，他也該北上去收拾葛榮了。
　　當然，這壹切都跟劉益守沒什麽關系，白天他跟於謹和李虎等人商議招募洛陽禁軍被換血下來的勇武之輩，晚上則是由元莒犁跟徐月華輪流侍寢，日子倒也安穩。
　　而爾朱榮壹直沒有下達讓他們出兵的命令，似乎是在等什麽消息來，亦或者是在謀劃著什麽，又沒有找劉益守商議，這讓於謹等人感到不安。
　　這天，劉益守正在簽押房跟於謹二人商議討鄭儼的檄文到底要怎麽寫，忽然有親兵來報，外面有壹個中年文士求見。
　　“中年文士？”
　　於謹滿腦子問號，劉益守認識什麽中年文士？
　　“賢弟妳這是交遊廣闊啊。”
　　坐在劉益守對面的於謹感慨說道。
　　“我哪裏認識什麽中年文士。”
　　劉益守也懵逼了，爾朱榮麾下那些丘八他倒是認識，再說親兵回報又怎麽可能不認識爾朱榮大營裏的人呢？
　　兩人來到百尺樓的樓下，就看到壹位又瘦又高，雙目有神，留著長須的文士。他穿著很是樸素，乃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青色長袍，但是卻打理得很整潔。
　　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有精神。
　　劉益守在心中暗暗吐槽，此人壹定有壹個非常能幹，非常貼心賢惠的侍女或妻子，絕對比自己家裏那幾個要貼心很多。
　　唉，女人光漂亮不行啊。
　　壹想起元莒犁，徐月華，馮小娘這些人在生活上是多麽“賢惠”，他就忍不住想嘆息。至於元玉儀和小葉子，那是小孩，不在比較之列。
　　“拜見劉軍師。”
　　那位中年文士行了壹禮，看上去頗為客氣的樣子。
　　“請問閣下是……”
　　劉益守壹臉懵逼，完全沒見過這個人啊！
　　“在下崔孝芬，現在已經辭官不做了。”
　　這位文士大大方方的說道，壹點也不覺得辭官是什麽羞恥的事情。
　　“呃，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裏面請。”
　　此人好像有點來頭，哪怕只憑他姓崔，就不可小覷。
　　三人在簽押房裏落座，屏退親兵之後，崔孝芬才沈聲說道：“聽聞劉都督身邊還沒有合適的長史，所以在下來毛遂自薦的。”
　　誒？
　　劉益守頭壹次知道自己如此吃香，這是虎軀壹震，有人來投麽？
　　正在這時，於謹嘀嘀咕咕在他耳邊說了半天，最後這才拱手告辭，退出簽押房，只留下劉益守壹人單獨面對崔孝芬。
　　“先生這是折殺我啊，在下不是爾朱大都督，怎麽請得起您這樣的大才？”
　　劉益守苦笑道。
　　於謹剛才跟他說，崔孝芬的女兒，曾經是元詡的妃嬪。還不止如此，此人不僅博學多才，善寫文章，而且胡太後時，官做得很大。
　　還是博陵崔氏出身。
　　當年在元子攸老爹身邊做過參軍的！
　　這種人主動來找劉益守，說來當長史（負責文書，也幫忙出主意打雜），劉都督自問自己沒有那麽多的王霸之氣。
　　眼前之人實在是太生猛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閃閃惹人愛”？
　　“先生為何……選擇在下呢？”
　　劉益守好奇問道。
　　“原因很多，壹條壹條的說吧。嚴格說來，我也可以算是胡太後黨羽，害怕被清算，所以選擇找個人庇護壹下。”
　　崔孝芬敷衍說道。
　　這壹條完全沒說服力，別說讓劉益守相信，就連他自己都不信。
　　“兩年前，章武王元融任都督北討鮮於修禮。當時吾弟崔孝演率宗族，在博陵抵抗叛軍，後城破崔孝演被害。妳知道朝廷是怎麽處理的麽？”
　　崔孝芬笑著問道，只是這笑容有些無奈。
　　“大概是說打敗仗就是因為崔孝演為叛軍內應，所以才有此慘敗，不外如是吧。”
　　劉益守嘆息道。
　　“人們都說爾朱榮軍中唯有劉都督多智，妳看，這不是壹句話就說中了麽？之後我們全家都是逃亡在外，其中苦澀，壹言難盡。”
　　沒想到崔孝芬還有這種時候，也當真是證實了那句：人生常常會大起大落，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在下來找劉都督，是因為除了妳以外，爾朱榮軍中皆為豺狼虎豹，不可依靠。而元子攸……不提也罷，因為當年跟元勰有過壹段經歷，所以我對他們家的那幾個孩子，都頗有關註，包括元莒犁。”
　　崔孝芬對著劉益守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比較曖昧。
　　“不瞞先生，在下馬上就要出征討伐鄭儼了，妳現在跟著我合適麽？”
　　劉益守覺得崔孝芬想得太簡單了，洛陽局勢的復雜多變，並不全在爾朱榮壹念之間。元子攸也不是個省心的，更別提剛剛回洛陽的費穆了。
　　“劉都督貴人多忘事，當初妳去那個尼姑庵的時候，救了很多年輕女子，其中，就有小女。當然，這些人，如果不被妳救走，她們會被賣掉，或者，被送到永寧寺。
　　永寧寺發生了什麽事情，劉都督真的壹點都不知道麽？”
　　隔著桌案，崔孝芬彎下腰，對劉益守行了壹個大禮。
　　還有這事？
　　劉益守想了想，好像還真有這事，不過當時他只顧著救爾朱英娥去了，剩下的那些女人，在他眼裏不過是些NPC，只是讓其自行離開。
　　崔孝芬當時就在洛陽，想來她女兒回家並未經歷什麽周折，當然，有些家不在洛陽的，那就不太好說了。
　　“這……其實在下也沒有做什麽，無功不受祿啊。”
　　劉益守連忙推辭，生怕崔孝芬說什麽自己女兒在元詡死後，無依無靠巴拉巴拉之類的。
　　自己後院那些嬌滴滴的娘子已經夠多了，真的夠了。
　　可是別人不開口，難道妳還臆測不成？
　　這壹下劉益守也不知道應該要說什麽才好。崔孝芬的很多話，不好接茬。
　　“劉都督，在下這次來，有些話想跟都督說。只是這裏人多耳雜，不太方便。今天入夜以後，在下去都督住處，在書房裏私聊，如何。”
　　崔孝芬壓低聲音說道。
　　果然是有事情！
　　“那行，那就晚上再說吧。”
　　劉益守微微點頭說道。崔孝芬這個人不簡單，他背後站著的是博陵崔氏！這跟崔冏是兩回事！
　　崔冏只能算是清河崔氏的公子哥，他的態度，不能說明崔氏的態度。而崔孝芬不同，他幾乎是博陵崔氏在洛陽的代言人了。
　　崔孝芬走後，於謹鬼鬼祟祟的走進來，將門反鎖。
　　“這個崔孝芬不簡單。”
　　於謹沈聲說道。
　　“怎麽個不簡單？”
　　“當年他們壹家被全國通緝，居然人沒有被抓到，妳覺得簡單嗎？”
　　那真的很不簡單，估計是通過“運作”，讓朝廷“大赦天下”，然後就自然脫罪了。於謹對通緝這種事情門清得很，跟劉益守解釋了壹下北魏的潛規則運作。
　　果然，制定律法的人，就可以操作律法。
　　“然後呢？”
　　“他們不看好爾朱榮，但是很看好賢弟妳。”
　　於謹微笑道。
　　“我有什麽好看的，我又沒後臺。”劉益守沒好氣的說道。
　　“正因為沒後臺，所以他們就會是妳的後臺啊，這麽明顯的道理，怎麽妳就弄不明白呢？”
　　於謹壹眼就看穿了崔孝芬是來做什麽的。
　　“這麽早就下註？下註到我身上有什麽意思？”
　　劉益守瞬間無語了。
　　“反正，閑著不也閑著嘛。妳壹旦不行了，他們也可以走嘛。再說這些都是我的猜想，妳要問他是不是死心塌地，人家說不定就是在妳麾下混口飯吃呢？
　　這些事情，都是很有門道的。”
　　於謹的話不是沒道理，只是劉益守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崔孝芬會找上他。難道賀拔嶽，高歡這樣的人，不值得下註麽？
　　“可是，高歡賀拔嶽他們……”
　　“妳怎麽知道崔家人沒有去找過他們呢？”
　　於謹似乎猜透了劉益守在想什麽，反問他道。
　　這下劉都督也是無言以對了。北方世家樹大根深，崔孝芬這壹脈沒有找高歡，難道其他人也沒有麽？
　　呵呵，真是想多了。
　　對於世家們來說，只有小孩才做選擇題，他們的辦法是：我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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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崔孝芬如期而至。劉益守搬到這間新的大院落不過數日而已，對方就能精準的找上門來，足以見得洛陽的世家中人，並非所有人都是蠢蛋。
　　人家也是會做功課的。
　　但來的不止崔孝芬壹人，還有壹個穿著樸實，頭上連壹支朱釵都沒有的素顏美人。看起來十分乖巧秀麗，容貌自然是比不上元莒犁，可氣質卻帶著難以形容的溫婉。
　　身上幾乎不帶著“棱角”。
　　此女看起來跟自家後院那些大不壹樣，劉益守也不知道崔孝芬是玩什麽花樣，只好先把人引到堂屋，又帶著崔孝芬去了書房，讓這個神秘妹子獨自在堂屋裏等候。
　　兩人來到書房坐定，劉益守就有些疑惑的問道：“那位小娘子是……”
　　“在下的養女賈氏，名為賈春花。平日裏與我們同吃同住，但是也做壹些家務活。”
　　名為養女，實為傭人。平時可以做飯洗衣掃地，看上了可以睡，關鍵時刻可以送人，還真是個百搭型的“人才”啊。
　　劉益守不禁感慨崔孝芬真是會做人。
　　妳要是送女兒去給名義上的上司，那肯定有媚上的嫌疑，說出去也不好聽。但是送“養女”就沒問題了。
　　這些所謂的“養女”，其實就是收養的窮苦人家活不下去的女兒，然後根據她們自身的成長方向，來決定她們以後的“路線”。
　　今天帶來的這壹位，必定有某方面的“特長”。
　　至於是不是養女，那不過是崔孝芬壹句話的事情。他說是養女，那就是，他說是侍女，那就是侍女，全看需要。
　　萬惡的封建社會啊！有權有勢的天堂！
　　劉益守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崔先生今夜前來，有什麽私密話想對在下說呢？”
　　劉益守直奔主題問道。
　　“劉都督做的很多事情，不止是在下，很多有識之士，都是看在眼裏的。”
　　崔孝芬感慨道。
　　劉益守沒接茬，等著下文。
　　“這是馮娘子給妳留的壹封信，昨日，她已經離開洛陽，在專人護送下前往長樂郡（河北省冀州市）。洛陽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會將其告知某些人。”
　　崔孝芬並沒有說“某些人”是哪些人，但是其實也很好猜。
　　劉益守接過信拆開，上面馮令華簡單的感謝了壹下救命之恩，然後說崔孝芬德高望重，還請照拂壹二雲雲，並沒有說其他的。
　　估計是馮令華也害怕這封信落到別的什麽人手裏。
　　“馮娘子讓妳來的？”
　　劉益守放下信問道。
　　“她找到我，說了很多關於妳的事情。我就感覺，爾朱榮，只怕還沒殺夠。現在妳要去討伐鄭儼，難道爾朱榮麾下沒有能征慣戰的將領麽？難道他不能派別人去？難道他不知道妳在洛陽作用很大麽？
　　其實他都知道，只是嫌棄妳礙事了，不動聲色將妳調走而已。等妳走了，他就方便辦事了。我若是此時不走，難道等著爾朱榮前來滅門嗎？”
　　劉益守也是沒料到崔孝芬居然有如此見識，果然，洛陽城裏不是沒有聰明人，世家裏面也不是沒有聰明人，他們只是有時候被利益蒙蔽了雙眼！
　　“在下明日去跟爾朱大都督說壹下吧……”
　　劉益守還沒說完，崔孝芬連忙打斷道：“千萬別去，去了將有殺身之禍。妳只有壹個人，可爾朱榮麾下的，都想在洛陽燒殺搶掠，妳攔不住他們的。
　　妳擋了他們的道，他們遲早會除掉妳。還不如早走為上，也早點撇清關系。
　　有馮娘子出面交涉，妳在河北立足易如反掌，先擊敗鄭儼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