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欠錢的才是爺，尤其是欠了很多錢的

　　洛陽宮的某個廂房內，劉益守讓元莒犁給自己揉肩膀，不得不說，元子攸的這位姐姐，不管練習了多久，手法依舊是那麽爛！
　　某些人天生富貴命，若是哪壹天真的跌落凡塵，估計連普通人都比不上。
　　“真是累死了啊。”
　　劉益守感慨了壹句。
　　這幾天他幾乎每天就睡兩個多時辰，其他時間都是忙得暈頭轉向的。應付寺廟裏的和尚，應付元子攸，招募洛陽城裏的各種工匠，安排搬運收繳上來的財貨等等。
　　沒錯，現在好像螞蟻搬家壹樣，洛陽寺廟裏送來的錢糧，在換成了所需的物資後，全都運到了虎牢關。
　　淩冬將至，就必須要儲備好物資，這是壹個很好懂的道理。而梁國的北伐箭在弦上，劉益守來洛陽的這壹波，算是最後壹次得到充足的補給。
　　出了滎陽往青徐之地，那就壹切都得看天收了。
　　他麾下所有人都以為此番來洛陽會經歷大戰惡戰，只有劉益守自己明白，真正的戰鬥還在後面，任何壹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應該在不需要耗費力氣的地方瞎折騰。
　　“阿郎，我們認識還不到半年，妳是不是就對我沒興趣了啊。”
　　元莒犁從後面抱著劉益守，白嫩的小手摩挲著對方的脖子，語氣裏滿是誘惑和淡淡的哀怨。其實在皇宮裏瘋狂的浪壹把，是這個時代每個女人藏在心底的魔鬼，無人能抵抗這種誘惑。
　　“不是這樣的，如果我們在洛陽宮裏做那些事情，會讓元子攸有些不好的聯想。當然，其他女人是沒問題的，只是，妳乃是元氏出身，很多事情就不壹樣了。
　　魏國可不是沒有女人當政過，元子攸會把事情往不好的地方想。”
　　說到這裏，劉益守在元莒犁耳邊輕聲說道：“妳兄長和弟弟的死，元子攸脫不開幹系。如果他認為我們的孩子將來會被扶持為皇帝，妳猜他會不會做壹些難堪的事？”
　　這話說完，元莒犁僵硬的手臂垂了下來，整個人都嚇得微微顫抖。平心而論，元子攸殺她的概率，比殺劉益守要大。這個結論雖然荒謬，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邊的事情快辦完了，明日我就會派人送妳回滎陽，妳在那邊等我。”
　　劉益守沈聲說道，表情跟平日裏的輕松寫意不太壹樣。
　　“發生什麽事情了麽？”
　　元莒犁緊張的問道。
　　“暫時還沒有，不過以防萬壹吧。妳先去睡，我馬上要出去壹下。”劉益守擺了擺手說道。很多失敗的人，都是倒在成功的前壹刻。
　　劉益守此行洛陽“撈壹票”，算得上是“大獲全勝”，除了有壹個隱患沒有解決以外，全身而退幾乎不存在任何變數。
　　“哦，危險麽？我聽元子攸說，現在洛陽城裏有很多人恨不得吃妳的肉喝妳的血呢。”
　　元莒犁有些後怕的說道。
　　“殺了我，元子攸就會把收到的錢還給那些人麽？”劉益守反問道，心中對元子攸的判斷不以為然。
　　元莒犁想了想，搖搖頭道：“收了的錢豈有退回去的道理，他現在畢竟是天子啊，誰會從天子手裏拿錢啊，除了爾朱榮以外。”
　　“對啊。”
　　劉益守讓元莒犁給自己披好大氅，漫不經心的說道：“欠錢的才是大爺，尤其是那種欠了很多錢的。現在我在洛陽城裏不但不危險，相反很多給了元子攸錢的勛貴會想方設法的保護我，生怕我吃不好睡不好，打了敗仗導致他們血本無歸。
　　如果有人要對付我，他們不但不會幫忙，反而會想方設法的阻止。”
　　是這樣麽？
　　元莒犁感覺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以前劉益守誰也沒惹，結果有人要把他抓走送給胡太後當面首。現在劉益守巧取豪奪，反而有壹幫人站在他那邊，生怕自己的錢打了水漂。果然是笑貧不笑娼的世道啊！
　　看到劉益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元莒犁長嘆了壹聲，隱隱有些為自己的男人擔憂。他太聰明了，太拔萃了，這樣的人，很容易木秀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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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力沒有真空，如果出現真空，那麽就會迅速被新的力量所填補。之前爾朱榮在洛陽大開殺戒，卻並不是所有人和所有世家不加區分的屠戮。
　　總有些看上去偶然，但實際上卻是處心積慮的“漏網之魚”。比如說弘農楊氏壹族。
　　在滎陽發現楊昱主持軍務之後，劉益守就有個猜想，楊氏壹族，應該很早就開始全盤布局，謀求在魏國的變亂中占據壹席之地。
　　楊愔壹家，到了葛榮那裏。他叔父楊椿壹家，則是穩穩的在洛陽，暗地裏跟元子攸和爾朱榮達成了部分協議。
　　爾朱榮離開洛陽後，費穆與楊氏壹族，成了最大的受益者，這很難用“偶然”兩個字解釋。
　　此時此刻，在洛陽城內壹間不起眼的院落裏，劉益守見到了楊昱的老爹楊椿，瞬間就解開了心中所有的謎團。
　　“楊司徒，晚輩有禮了。”
　　劉益守滿臉笑容給眼前這位胡須花白的三公之壹行了壹禮。要知道，爾朱榮當初屠戮洛陽的時候，此人就在洛陽城內！但是他沒事！
　　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而現在他兒子楊昱又負責滎陽的防務，可以說是位高權重。要是劉益守還看不出來，那他就真是個傻子。
　　“哪裏哪裏，劉都督少年俊傑，老夫真是欽佩不已啊。聽聞犬子在滎陽得到劉都督多番關照，在這裏還得對都督說句感謝。”
　　楊椿笑瞇瞇的說道，和劉益守二人在廳堂裏落座，都在互相審視對方。
　　“楊司徒是為了債券的事情而來的麽？”
　　劉益守試探性的問道，很多情況明擺著了，到現在為止，買債券的那些權貴，基本上都是元氏壹族的勛貴，畢竟，被下獄拷打的人是元鷙嘛。
　　所以北方世家的人或許還覺得，其實不上船，也是沒關系的，可是心裏又有點沒底。所以楊椿作為這些人裏面剩下的大佬，就站出來了。
　　“確實是為了債券啊。”
　　楊椿長嘆壹聲道。
　　他發現劉益守面色平靜，於是主動給對方倒了壹杯酒問道：“此番劉都督出征青徐，老夫有幾件事情想知道。”
　　很多話，忽悠元子攸是可以的，但要忽悠楊椿，幾乎沒有可能。劉益守之前在洛陽打探各方勢力底細深淺的時候就知道，這壹位是孝文帝時期就在的重臣。
　　可以說是老狐貍中的老狐貍！
　　“楊司徒有話不妨直言。”
　　聽到這話，楊椿微微點頭問道：“劉都督出征青徐，有幾分把握擊敗邢杲？有幾分把握擊敗羊侃？”
　　羊侃原本是魏國將領，出身泰山羊氏。但現在徐紇（胡太後曾經的面首之壹）逃到泰山，洛陽又發生政變，元子攸登基，朝臣被大肆屠戮。
　　於是徐紇勸說羊侃起兵，將州郡獻給南梁，而羊侃的兄長羊敦則在兗州（濟寧市東北）公開反對羊侃，表示仍然忠於魏國朝廷，忠於元子攸。
　　然後羊侃率軍圍攻兗州，尚未攻下。魏國的援軍和梁國的援軍，也暫時都未到達，鹿死誰手，估計就看誰的援軍更猛了。
　　而邢杲鬧事的地方，在更遠更靠東北邊的北海（山東濰坊），勢頭更猛，鬧得更兇！
　　好在這兩撥人並非同路人，彼此之間暫時也沒發現有什麽關聯和策應。
　　但很顯然，北魏朝廷對於青徐之地的控制，已然崩潰。哪怕是暫時沒有被羊侃和邢杲攻占的城池，也不怎麽聽洛陽這邊使喚了。
　　壹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能把朝廷的使者頂回去。
　　“楊司徒是想知道在下擊敗他們有幾分把握，還是朝廷收回這些地方有幾分把握？”
　　劉益守笑著問道，輕輕的抿了壹口酒。
　　這兩個問題看似壹樣，實則大不相同。因為劉益守占據這些地方以後，同樣可以成為第二個邢杲或者羊侃。那樣洛陽很多人的投資就血本無歸了。
　　“楊司徒曾經在軍中多有任事，豈有聽聞那種還未出征就言此戰必勝的？”劉益守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無妨的，繼續說下去。”
　　楊椿不動聲色道。
　　“羊侃的心思是南人北歸，但羊侃麾下的士卒，卻多半是青徐之地的本地人。這些人，並不想跟他壹起回歸建康。
　　所以我料定羊侃必定不能成事，頂天就壹人逃到建康茍延殘喘罷了。”
　　劉益守言之鑿鑿的說道。
　　楊椿微微點頭道：“那邢杲如何？”
　　“如果說羊侃是名將，他帶兵威脅很大的話，邢杲乃是主簿出身，刀筆小吏而已。更何況麾下沒有什麽能征慣戰的將領，潛力遠不如羊侃部。
　　現在他該占的地方占了，不該占的地方也占了。馬上就要到春耕，麾下部眾只怕很多人都想著地裏的農時。他麾下人馬越多，肯定越是缺糧。
　　青徐之地有羊侃和邢杲這兩波叛亂，必然是土地成片的荒蕪，我料定青黃不接之時，就是邢杲大軍即將崩潰的時候。這家夥看起來龐大，實際上比羊侃要好對付。”
　　楊椿繼續點頭，沒有開口說話，似乎在等著劉益守的下文。
　　“擊敗這兩波人馬以後，稍作休整，我便會帶兵前往睢陽（商丘），與梁軍戰鬥。”
　　劉益守十分篤定的說道。
　　壹直不開口的楊椿，這才面露笑容道：“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要好高騖遠，青徐之地太大，妳是吃不消的。”
　　“所以呢？”
　　聽到這話，劉益守微微皺眉。
　　“朝廷其實本來也打算組織壹支大軍開赴青徐，只是還沒有準備好。不如這樣，妳們帶兵為先鋒，另外壹支兵馬由鎮西將軍李叔仁率領，先支援睢陽，然後再與妳們換防。妳看這樣如何？”
　　楊椿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自然，好像壹位親切的老者壹樣。
　　但他說的意思卻很明白：妳們只是賣苦力的，打下青徐之地後，要把地盤交給我們，那樣妳說的賦稅和土地之類的東西才能兌現！不要把我們當冤大頭！
　　“這個是自然，在下非常贊同。”
　　劉益守也微笑著點頭，好像對楊椿說的話壹點點都不在意壹樣。
　　這讓平日裏就以“足智多謀，目光如炬”著稱的楊椿非常不解。他了解過劉益守這個人的事跡，對方絕不是那種好糊弄的人！
　　明擺著把他們當開路先鋒和硬漢打手的事情，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會開始叫苦了。
　　“其實呢，羊侃部和邢杲部，也都不好對付，加起來差不多也實打實的有十多萬人了。妳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沒關系的。”
　　這壹刻，楊椿倒是有點為劉益守擔心起來了。按照他的計劃，應該是劉益守激烈反對這個提議，然後他再順便提出讓李叔仁的軍隊跟在對方後面為應援。
　　然後這件事就妥當了。
　　沒想到對方居然壹口答應下來，這怎麽看怎麽不合常理啊！
　　“沒有什麽關系，只要楊司徒可以讓洛陽城的世家豪門多捐點財物給我們就行了，其他的都好說。”
　　劉益守十分大度的說道，像是沒有聽懂對方話語裏的暗示壹樣。
　　“那行吧，妳的意思我會跟他們說的，問題不大。如果到了青徐那邊戰局不利，妳記得派人去睢陽找李叔仁都督求援。”
　　楊椿好心的提醒道。
　　劉益守似乎是對今日的會面結果非常滿意，他激動的握住楊椿的手道：“楊司徒，大家都是在為國家效力，就不要分什麽彼此了。
　　總之我們拿到出征必須的物資以後，就會離開滎陽，依然是您的兒子楊昱為都督，鎮守滎陽。至於睢陽，我們肯定也會解決了青徐之地的麻煩以後，再跟李叔仁都督的部隊換防，絕不戀棧，亦不會學某些匪徒壹樣將那裏洗劫得壹幹二凈。
　　楊司徒放心便是。”
　　看到劉益守如此“知情識趣”，好多話楊椿倒是不好再說了。他輕嘆壹聲道：“劉都督勉力吧，千萬不要太為難自己了。量力而行便是。放心，這偌大魏國，不止是妳們而已。”
　　“楊司徒的話在下會謹記於心的，天色不早，多有叨擾，這就告辭了。”劉益守禮貌的行了壹禮說道。
　　楊椿將劉益守送到門口，這才返回來到書房，仔細回憶了今日會面的諸多細節。總覺得對方的態度似乎有些怪異。
　　卻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