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紫煙

　　“這是龍王？”
　　“跟別人說得不太壹樣啊？”
　　十方教眾人小聲嘀咕，公孫病更是疑惑不已，盯住來者不放，心想傳言就算再誇張，也不至於毫無根據，眼前這人看上去可比龍王年長多了，起碼有四十歲，臉色沒有那麽蒼白，腰間也沒有五峰刀。
　　“閣下就是龍王？”公孫病問道，心中只有兩三分相信。
　　周羽清絕不想當著壹群邪教教徒的面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是想假裝龍王也不容易，他連該用什麽腔調都不知道。
　　解釋越多漏洞也就越多，周羽清幹脆不做回答，縱身躍起，使出“草上飛”的功夫，沖向十方教眾人。
　　走在最前面的幾名騎士也不客氣，拔地而起，從不同方位向來者發起攻擊，他們也想試壹試“龍王”的身手高低。
　　管理派務頗為耗費心力與時間，可周羽清從來沒將武功荒廢，身形尚在空中，猛然加速，從幾名包圍者當中穿過，雙臂倏伸倏回，落地時手中各多了壹柄刀。
　　在他身後，幾名十方教教徒茫然失措，兩名失刀者更是面紅耳赤，但是已經相信此人就是龍王，再不敢上前挑釁。
　　公孫病也多信了幾分，拱手道：“江湖盛傳龍王刀法如神，不知可否賜教壹二？”
　　崆峒派武功精於刀法，特點鮮明，周羽清不願因此暴露身份，於是將兩刀隨手扔在地上，淡淡地說：“江湖盛傳常有錯謬，我棄刀不用已有多年，十方教想見我，我已經露面了，有話請說。”
　　公孫病仍是半信半疑，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咦，龍王，妳又易容成這個樣子，幹嘛不年輕壹點呢？”
　　韓芬這回又從中間的屋子裏走出來，顯露本來面貌，換上壹身淡黃色的正常裙裝，滿頭的野花也不見了，看上去竟然頗為正常。
　　公孫病轉身看了壹眼，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原來接二連三從草房裏走出來的都是同壹個人，此人行動迅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易容成為另壹個人，倒也有些本事。
　　如此壹來，他越發相信面前的高手是龍王了，拱手笑道：“人人都說龍王麾下高手如雲，果然所言不虛。”
　　周羽清對龍王了解不多，只能硬起頭皮冷臉揚頭，裝出高傲的樣子，“過獎。”他不知道龍王與十方教私下裏是否有勾結，所以盡量說得簡單壹些。
　　公孫病招手，六名騎士走過來，解下身後背負的包袱，雙手捧到周羽清面前。
　　“本教對龍王仰慕已久，教主不能親來，特命我等備下些許禮物，望龍王笑納。”
　　六人騰出壹只手，打開包袱與禮盒，露出六樣禮物來，有黃金、布匹、名玉、人參和壹刀壹劍。
　　周羽清還沒表態，韓芬已經壹路歡呼著跑來，擠過人群，笑瞇瞇地說：“早說有禮物豈不省事？龍王，咱們收下吧。”
　　周羽清點點頭，六人合上蓋子，韓芬從個頭最大的木盒收起，不壹會懷裏摞起六樣禮物，猶豫片刻，站到“龍王”身邊，扭頭沖他連使眼色。
　　周羽清大致肯定龍王此前與十方教從未聯系，於是開口道：“禮物我收下了，可還是不知道閣下來此所為何事。”
　　韓芬的腦袋藏在禮物後面，沖周羽清微微點頭，意思是他裝得很像。
　　公孫病心裏不大高興，自己禮數周到，龍王居然還是這麽冷淡，甚至不請自己進屋交談，強壓不滿，哈哈笑了兩聲，再次揮手，示意教徒們退後，“龍王明知故問，方今天下洶洶，不日即有大事發生，龍王難道毫無準備嗎？”
　　周羽清猜出十方教的目的，仰頭欲笑，余光看到韓芬正瞪著自己，忙將笑聲忍住，臨時改成兩聲咳嗽，“十方教既然主動拜訪，就不要打啞謎，什麽‘大事’、‘準備’的，還是請閣下說清楚壹些為好。”
　　旁邊的韓芬撅著嘴，對“龍王”的表演不太滿意，對面的公孫病卻沒聽出破綻，心想都說龍王為人謹慎冷傲，看來所言非虛，雙手背在身後，說：“龍王派人搭救舊部、暗殺蕭王世子，進出皇宮如入無人之境，此壹壯舉早已天下皆知。十方教雖然偏居壹隅，徒眾也有數十萬之多，教主心懷大誌，所恨者世人庸碌難與大事。教主唯獨欣賞龍王乃是不世出的英雄，願與閣下聯手，逐鹿中原，裂地而王，豈不美哉？”
　　周羽清當然猜不透龍王真實的想法，但他自有主意，當下不再理睬韓芬的示意，仰天大笑，直到公孫病臉色難堪，他才停下，厲聲道：“小小十方教有什麽資格‘逐鹿中原裂地而王’？回去告訴妳的教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若是肯率眾俯首稱臣，尚有封侯的機會，倘若執迷不悟，我龍王蓄養的殺手死士，可不管妳是菩薩還是佛祖，通通滅掉。”
　　龍王突然態度大變，公孫病不禁驚怒交加，偏偏韓芬最喜歡火上澆油，雖然覺得假龍王不像，還是插口道：“沒錯，通通滅掉，妳們肯定還藏著好東西不肯送來，到時候全歸龍王所有。”
　　公孫病怒極反笑，他身後是籬墻，只得向左斜行，走進草叢，似乎要繞過“龍王”與瘋女人，嘴裏說道：“好個龍王，虧得教主以為妳是英雄，原來不過是壹個鬼迷心竅的狂徒，妳以為只靠幾名殺手就能爭奪天下？可笑，哈哈，可笑……”
　　周羽清打定主意要破壞龍王與十方教的聯合，喝道：“大言不慚的家夥，也敢自稱‘護法菩薩’？英雄出自妳口，實是辱沒這兩字。快給我滾得遠遠的。”
　　韓芬高興地重復道：“滾得遠遠的。”
　　事情到了這壹步，公孫病想走也不能走了，他的雙手壹直在身後輕輕搓動，早已紅得像火，可他沒有馬上展開攻勢，反而向後跳出十幾步，與教眾匯合，準備倚多為勝。
　　“中！”隨著公孫病壹聲厲喝，二十余人同時擲出暗器，其中壹半射向了韓芬。
　　韓芬腦筋跟正常人不壹樣，論到暗器、毒藥這些邪招陰招，她可是從小浸淫，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奧秘，假龍王嚴陣以待，還沒猜出對方的招數，韓芬已經將手中捧著的六只木盒全都拋向對面的人群。
　　木盒在空中爆裂了，發出巨大的響聲，黃金散落，布匹、人參化為碎片，隨後壹股紫色的濃煙迅速擴散。
　　“不好。”十方教眾人亂聲叫道，沒想到瘋女人早有提防。
　　韓芬也有壹個沒想到，就是木盒爆炸的威力如此之大，濃煙擴散得如此之快，她剛躲過射來的暗器，再起身時已經吸入壹點紫煙，於是也叫了壹聲“不好”，低頭鉆進路邊的草叢。
　　周羽清屏住呼吸，雙手連揮，用掌風驅散煙霧，也向草叢中退去。
　　十方教教眾紛紛倒下，唯有壹人不受紫煙影響，公孫病大步上前，徑直穿過剛才爆炸的區域，火紅色的雙掌旋風般舞動，頃刻間已經逼到周羽清面前。
　　兩人來來往往鬥了三招，接下第壹掌之後，周羽清不得不吸入空氣，第二掌身子壹晃，第三掌再也支撐不住，連退數步，倒在草叢裏。
　　“嘿，什麽龍王，不過如此。”公孫病不管倒下的教眾，向草叢中走去，打算生擒龍王，完成此行的任務。
　　“別動我徒弟。”壹個蒼老的聲音說。
　　公孫病擡頭看去，心中壹震，就在十余步之外，本應是空蕩蕩的地方，現在站著壹名老道士。
　　“昨天來了壹名神仙。”瘋女人說過的話突然再次在公孫病腦海中響起，他壹下子明白過來，“我當是誰，原來是紫鶴老兒，怪不得龍王躲在這裏，原來入了妳的門下，哈……”
　　第壹聲笑剛剛發出，紫鶴真人已經到了公孫病身前不到五尺的地方，袍袖飛舞，壹掌擊來。
　　公孫病火紅雙掌接招，絲毫不懼，紫鶴真人地位雖高名聲雖大，但十幾年不在江湖中行走，他的武功引不起敬畏。
　　兩人手掌尚未接觸，老道士消失了。
　　公孫病這時才大吃壹驚。
　　真人出現在公孫病左側，又是壹掌拍來，公孫病急忙轉身接招，已不如剛才從容。
　　不過眨眼的工夫，真人卻又到了公孫病身後，輕輕壹掌拍在他的背上。
　　“倏忽掌法，妙啊，師父，我看到了。”躺在草叢裏的周羽清歡喜地叫道，他沒有死，只是壹時動彈不得。
　　同樣是三掌獲勝，紫鶴真人沒有借助任何外力，公孫病撲通跪倒在地，心中不服氣，騰地站起來，臉上閃過壹片紅暈，幾乎跟手掌壹樣鮮艷，還沒站直就再次跪下，哇地吐出壹口鮮血。
　　“讓妳吐血非我本意。”真人語重心長，“全怪妳太要強，非得站起來，這下難受了吧，所以啊，柔弱勝剛強，妳還是老老實實躺壹會吧，瞧我的徒弟，就比妳懂道理。”
　　公孫病又吐了壹口血，但還是聽話地躺下，這總比跪姿要好看壹些。
　　真人站了壹會，等不遠處的煙霧全都消失之後，走到柴扉前，拍拍自己的小毛驢，向幾間草房說：“龍王、最勝教主，我都露面了，妳們也別躲躲藏藏了，這樣玩下去，怕是到天黑也沒結果。”
　　周羽清吃驚地用手臂支撐起身體，隔著稀疏的籬墻向院內望去，說什麽他也要看龍王壹眼。
　　他看到了，雖然走出兩個人，他壹眼就認出龍王，心裏略微有點失望，還有點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