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9章 懷孕

　　散功之後的壹時軟弱，讓顧慎為對《死人經》劍法有了更深的理解。
　　這是鮮血浸染的劍法，要依靠不停的殺戮來提升，劍法越高殺心越盛，殺心越盛劍法越高，兩者在某種意義上本就是壹回事，無論是他堅持的“己死”之道，還是荷女所走的“殺生”之路，終點都是壹樣的：被殺人之劍所征服，與它融為壹體。
　　面對欲望，服從即是勝利，情是欲望，劍是欲望，殺也是欲望。
　　顧慎為原本對《死人經》對自己的支配深感不安，這時卻迫不及待地想要重返它的懷抱。
　　他已經練完第四遍無道神功，內功還沒有恢復，但每次練功之後，他都能感覺到有壹股強勁的內息在經絡中快速運行，幾個周天之後即消失不見，如同流淌在沙漠中的河水。
　　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將這股內息留駐於丹田。
　　荷女與上官如的變化他看在眼裏，後者修練的神功甚至是錯誤的，仍然進展奇速，有強大的內功做根基，上官如連無情劍法都能施展得頭頭是道，顧慎為越來越跟不上。
　　就像當年看著遙奴走火入魔壹樣，顧慎為對上官如冷眼旁觀，偶爾會看到壹點跡象，比如她有時候會胸悶，自以為的原因卻是曉月堂高手留下的隱患沒有消除幹凈。
　　他在堡裏日子本來會壹直這樣過下去，偷偷修練無道神功，看著上官如入魔而亡，暗殺獨步王，搞亂金鵬堡，趁機進行屠殺，然後去找衛嵩弄清壹切事實，誰想，他這壹整套計劃，第壹步還沒有走完，就被壹個小人物破壞了。
　　事情的起因是羅寧茶突然召見歡奴，顧慎為已經壹個月沒進過八少主正院，還以為自己從此與這個女人再無瓜葛了。
　　羅寧茶的態度讓殺手心生警惕，她像是變了壹個人，對歡奴的“中邪”關懷備至，說了許多安慰的話，就連她本人對自己的變化似乎也有點不適應，有點胡言亂語，“這都壹個月了妳還沒死，估計還有挽救的可能，要不找個和尚給妳做做法事吧，我出錢。”
　　屋子裏還有別的丫環，顧慎為只能感恩戴德，聲稱小姐對下人仁至義盡，自己的病情壹下子好了大半。
　　拉拉雜雜說了壹會，羅寧茶找借口支走了所有丫環，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換上許煙微式的語調，“妳想不想我？”
　　實話是“不想”，顧慎為給出壹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不敢。”
　　羅寧茶將這句話當作柔情與恭維，原本只想略施魅力，這時卻有點情不自禁，擡起手，在殺手臉上輕輕撫過，“妳比他們父子兩個都遂我意。”
　　顧慎為突然心生厭惡，沒有內功沒有《死人經》，他的情緒不像從前那麽控制得好，後退壹步，躲開羅寧茶的手，“小姐找我是有事吧？”
　　羅寧茶臉色驟變，甩手走回屏風後面，她現在不戴面紗了，但有些習慣還是沒有改掉，“忘恩負義，歡奴，妳不要太將自己當回事，只要我壹句話，王主隨時都會殺了妳。”
　　這才是顧慎為印象中熟悉的女人，“我對小姐忠心不二，只要小姐壹句話，不需王主出手，我會自己動手。”
　　這話羅寧茶愛聽，在屏風後面沈默了壹會，說：“找妳來是有點事。”
　　“小姐盡管吩咐。”
　　“嗯，妳現在內功沒了，頭腦卻還跟從前壹樣，堡裏的人都有謀士、軍師什麽的，妳就專門給我出主意吧，就算妳壹輩子不會武功，我壹樣能養著妳。”
　　“又有誰想對小姐不利嗎？”
　　“哼，誰敢。”羅寧茶底氣十足，語氣間暴露出從前的蠻橫，接著她的聲音卻弱了下去，說了壹句什麽，顧慎為根本沒聽清。
　　“小姐說什麽？”
　　“我懷孕了。”
　　顧慎為做好了壹切準備，就是沒料到會有這種事，腦子裏嗡的壹聲，臉色也變了，“誰……？”
　　“嘻，別做白日夢了，才半個多月，跟妳沒關系。”
　　顧慎為長出壹口氣，又惹得小姐不高興，“說妳忘恩負義果然沒錯，壹說跟妳沒關系，好像饒了妳壹條命似的，妳的膽子就小成這樣？”
　　顧慎為已經明白了羅寧茶的用意，不理睬她的指責，說：“小姐是想讓我出主意遮掩這件事吧？”
　　“沒錯。”羅寧茶興奮地叫道，“妳真聰明。”
　　“王主知道嗎？”
　　“我還沒告訴他，孟婆子專愛殺堡裏的孕婦，我不想太早泄露消息，可是早晚得漏餡，妳得給我提前想個辦法，到時怎麽說才好，就像……那個上官鴻，十幾年了，都以為他是王主的侄子，結果是私生子，我就要這種效果。”
　　因為那天晚上羅寧茶的尖叫，王主臨幸八兒媳已經不再是秘密了，但起碼的臉面還是要塗抹壹番的，顧慎為想了想，“不用等以後，小姐明天就跟人說，前些日子大頭神的靈柩送達時，八少主也壹塊回來過，沒讓別人看見。”
　　“這樣也行？”羅寧茶對這條計策不太滿意，“時間差了半個月，而且，上官怒不承認，我不更丟臉？”
　　“時間差幾天沒關系，至於八少主，如果我猜得沒錯，他肯定不會否認，起碼不會公開否認。”
　　羅寧茶還是有幾份聰明，被歡奴壹點撥，明白了許多，“妳說得對，上官怒還沒跟王主決裂呢，他不怕我，可他怕王主，所以……妳這個鬼靈精，上官如那個小丫頭還想把妳要回去，我可不放，妳以後要多給我出主意，咱們壹塊打敗孟婆子壹家，等我肚子裏的孩子當上獨步王，就讓妳……妳想當什麽？”
　　“只要能留在小姐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嗯，妳越來越會說話了，歡奴。”
　　羅寧茶的聲音又變得柔膩，顧慎為急忙告辭，也不管小姐同不同意，幾步退出屋子。
　　天剛擦黑，後院沒什麽人，顧慎為吐出壹口氣，覺得務必想個辦法擺脫掉羅寧茶才行，早晚她會壞事，何況她要給上官家添子嗣，就是在給顧家增加仇人。
　　顧慎為主意還沒想出來，眼角余光看到廊柱後面有人，他沒有內功，眼力聽力都不如從前，但警惕性還在，雖然只是壹掃，已經猜出那人的身份，“欣奴，咱們走吧。”
　　欣奴從廊柱後面走出來，好像剛看到歡奴似的，壹臉驚訝，“楊爺，這麽快就出來啦，我還說靠在這兒多等壹會呢。”
　　“嗯，小姐沒什麽事，妳怎麽來了？後院不能隨便進，妳是知道的。”
　　“是是是，天有點涼，我給楊爺帶件衣服來，壹時忘了規矩。”
　　欣奴真帶了壹件外袍，顧慎為讓他替自己披在身上，走了幾步突然停住，“我真是糊塗，小姐壹開始說讓我搬走香爐，接著說別的事我給忘了，來，妳跟我壹起去。”
　　“小姐說這話啦？”欣奴語氣露出明顯的驚訝，隨後發現自己的話有點問題，忙又補充道：“楊爺，跟您說實話，我就是個低賤的奴才，有點……怕小姐。”
　　“沒事，小姐跟從前不壹樣了，妳別擡頭亂瞅就沒事了。”說罷，轉身又向小姐的房間走去。
　　欣奴站在原地猶豫了壹會，只得跟在後面。
　　羅寧茶的情動已經過去，對歡奴去而復返在外面敲門感到很不滿，“幹什麽？我要睡覺了，去把丫環叫過來。”
　　“小姐，妳忘了，香爐我還沒搬走呢。”
　　“什……？”
　　羅寧茶才吐出壹個字，歡奴已經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壹個畏畏縮縮的奴才，彎腰垂頸，腦門都快碰到地板了，她略有所悟，“明天再搬也來得及。”
　　“反正我在，這就搬……”顧慎為壹邊說話，壹邊繞過欣奴，關上房門，轉身壹掌擊在欣奴的脖子上。
　　顧慎為忘了壹點，他沒有內功，力氣也就比普通同齡人稍大壹點，欣奴受了這壹掌，撲通倒在地上，沒有死也沒有暈，只是額頭擦傷，滾到壹邊，坐起身子，壹手支地，不解地看著歡奴，“楊爺，您這是……”
　　“妳都聽到什麽了？”
　　“我什麽也沒……不不，我根本就沒聽……楊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顧慎為從來就沒相信過欣奴，那次沈諒來訪之後，就更清楚欣奴是在替洗心院監視自己，所以壹直不讓他貼身服侍，沒想到欣奴膽子越來越大，竟然跑來偷聽他跟小姐的談話。
　　顧慎為沒有內息，羅寧茶不會武功，荷女等殺手都守在前院，誰也沒有發現這名密探。
　　“妳是小姐的奴仆，最好說實話，小姐會饒了妳，也會保護妳。”
　　“我真沒……”
　　“妳每天都向洗心院報告情況，沈諒壹定給了妳不少好處。”
　　“沒有沒有……”
　　“小姐的事情妳知道多少？向沈諒透露了多少？沈諒監視小姐到底有什麽用意？他對小姐不滿？還是又想暗害王主？”
　　“我沒說過小姐的事。”欣奴又驚又怕，被歡奴壹連串問題給弄暈了，“妳是顧家的人，沈刀主已經知道了，小姐，我真沒說妳的事，我……”
　　羅寧茶壹直站在旁邊不吱聲，雙手藏在身後，突然舉起右手，用壹只鎮紙玉雕狠狠砸下去，欣奴反應奇快，閃身躲過，明白自己正處於生死關頭，再膽小只會送命，於是壹躍而起，想要奪門而出，到時大喊大叫，引來洗心院的人，大家魚死網破，或許能夠保住性命。
　　顧慎為早有提防，邁出壹步擋在門口，可是他對自己的力量還是高估了，被做困獸之鬥的欣奴壹頭撞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