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仙蹤

　　“何至於此？”
　　周乙早就認出柳欣然姐弟，也聽到他們要報滅門之仇，本不打算理會，也沒有想過相認。
　　但看到屠刀斬向那不足歲、正自哇哇大哭的嬰兒，終究還是於心不忍，彈指震飛刀刃。
　　他輕飄飄落地，揮袖擊飛數人。
　　“誰？”
　　“找死！”
　　柳欣然面色壹寒，長劍直擊，劍法淩厲毒辣，不止不給對手活路也不給自己留有余地。
　　“好毒辣的女娃娃。”
　　周乙長袍罩面，聲音嘶啞，五指探出輕輕壹握，那千鍛劍刃竟是被他生生捏成碎片。
　　如果說煉體武者的肉身堪比猛獸，那麽壹流高手的身體經由真氣錘煉，已然超凡脫俗。
　　尤其是精擅硬功之輩，皮肉堅如金鐵。
　　“嘩啦啦……”
　　斷裂的劍刃灑落地面，也讓其他蠢蠢欲動的人身軀壹僵，目泛驚悚。
　　高手！
　　而且還是頂尖高手！
　　來人的手段堪比傳聞中的搓鐵成泥，定然已經真氣大成，在場所有人加在壹起也不可能是對手。
　　柳欣然更是心中壹驚，下意識後退兩步。
　　“女娃娃。”
　　周乙慢聲開口：
　　“冤冤相報何時了，仇人已經授首，也該收手了。”
　　“放屁！”
　　即使畏懼來人實力，柳欣然依舊忍不住怒吼出聲：
　　“老家夥，妳懂什麽？”
　　“妳知道這麽多年我是怎麽過的嗎？孟修殺我父母、滅我滿門，我今日就要血債血償！”
　　“丫頭。”周乙搖頭：
　　“有些事，即使做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頓了頓，他再次開口：
　　“我認識壹人，他年幼時曾親眼見到母親被奸人所殺、自己被人販賣，從此日日夜夜都牢記那壹日的經歷，不敢忘記仇人模樣，也壹直希望能再見弟弟與父親，以敘親情。”
　　“待他長大成人，依靠年幼時模糊的記憶，竟真的神奇的尋到母親遺骨、殺了人販子，報仇雪恨。”
　　“後來……”
　　“後來如何。”柳霄上前壹步。
　　他好奇故事的結局，也借機壓住柳欣然的躁動，不希望姐姐因為壹時沖動以卵擊石。
　　“後來。”
　　周乙看向柳欣然，道：
　　“他的父親已經再次娶妻，有了孩子；弟弟也已成家立業，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唯有他，報了仇，卻發現終究回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兒時。”
　　這是真事。
　　那人無疑極其可憐，卻最終釋然，選擇走上新的生活。
　　而柳欣然……
　　若是今日大開殺戒，怕是壹輩子都將困死當年，至於幸與不幸、對於不對，卻也難說。
　　柳霄張了張嘴，他不確定對方說的故事是真是假，但作為弟弟，卻不敢去看柳欣然。
　　從壹開始。
　　他就選擇逃避那天的經歷，甚至暗示自己只是壹場噩夢，幾乎沒有想過要報仇雪恨。
　　逃避厭惡練武、結交酒肉朋友，都是因此。
　　柳欣然側首，看向柳霄，神情復雜。
　　“妳們自己想。”
　　周乙看了看外面，道：
　　“青竹幫和衙門的人應該已經到了外面，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告辭！”
　　拱了拱手，他騰身躍上屋脊，幾個起落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後方也傳來陣陣嘈雜聲。
　　“走！”
　　柳霄壹拉柳欣然衣袖，急急道：
　　“姐，快走吧！”
　　“……”
　　柳欣然眼神怔怔，被拉扯著朝外奔去，良久方悠悠壹嘆，甩開拉扯輕飄飄躍上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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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華樓。
　　青竹幫駐地最高點。
　　溫山京手持折扇，視線投向相隔兩個院落的駐地大堂，眼神幽幽。
　　“少幫主。”
　　壹位胡須發白、身形卻健壯如熊的大漢抱拳拱手：
　　“到時辰了。”
　　“嗯。”
　　溫山京手中折扇壹收，眼中的猶疑不定消失不見。
　　十余年的壓抑於瞬間爆發，目中靈光之盛堪稱駭人，身上更是顯露出真氣大成之輩方有的護身罡勁。
　　怕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位以交遊廣闊著稱的青竹幫副幫主，竟然還有這如此底蘊修為。
　　“動手！”
　　壹聲令下，遠處陡起熊熊烈火。
　　火焰蔓延肆虐，也引起青竹幫駐地躁動，大堂那邊更是躍出數道人影朝走水處奔去。
　　“彭！”
　　“轟……”
　　火勢各處開花，混亂四起，越來越多的人從核心處離開，前往各處鎮壓火災或者其他。
　　留下來的人自然越來越少。
　　“呼……”
　　溫山京長吐壹口濁氣，腳尖輕點，整個人好似飛鳥壹般朝前方掠去，展開的雙臂如同翅膀，輕輕壹抖就是數丈之地。
　　速度疾如利箭，卻又無聲無息。
　　此等輕功身法，堪稱駭人！
　　就連他身後的幾人也是面露詫異，難以想象，溫山京是如何不為人知修出這等武藝的。
　　“上！”
　　輕喝聲中，早已埋伏好的人手齊齊發動，朝著青竹幫大殿猛沖，同時各種喝聲響起。
　　“楊慎思暗害幫主，罪大惡極！”
　　“少幫主才是青竹幫正統，姓楊的霸占幫主之位，重用親信，排除異己，我等當維護正統驅除妖邪！”
　　“楊慎思，受死！”
　　壹時間，各種聲音傳遍整個青竹幫駐地，聽到聲音的幫眾面面相覷，無不是滿臉茫然。
　　某些原本打算支援、攔截的人，也下意識停下動作。
　　都是自己人，到底打不打？
　　他們遲疑，動手的人卻不會就此駐足，十余道人影先行越過重重攔截，直撲幫會大堂。
　　後續人影更多。
　　“崩！”
　　“唰唰！”
　　連環勁弩激發，箭雨如瀑罩落，當即有慘叫聲響起。
　　這等連環勁弩力道驚人，足可穿石斷金，就算是修有真氣的高手也不敢以肉身硬接。
　　不過對於高手來說，這種東西必須形成規模方能擁有殺傷力，少許只能微微壹阻攻勢。
　　果不其然。
　　數道人影掠過箭雨，撲入大堂。
　　“楊慎思，受死！”
　　壹人黑巾蒙面，手持長劍，劍氣橫跨丈許之地，所過之處墻梁洞穿，大地顯出裂痕。
　　真氣大成！
　　“好膽！”
　　壹聲虎吼響起，堂主趙蒙揮拳襲出。
　　虎拳趙蒙也是江湖中說得上名號的人物，壹手拳法出神入化，隕鐵拳套更是堅不可摧。
　　“當……”
　　拳劍相撞，兩人齊齊後退。
　　“嗯？”
　　趙蒙輕哼，面露訝異：
　　“好劍法，如此了得的人物定然不會寂寂無名，閣下是誰？”
　　“無需多言。”
　　崔紹聲音嘶啞：
　　“讓開，不然受死！”
　　“好大的口氣。”趙蒙雙目圓睜，抖身震碎身上的外衣，露出內裏漆黑壹體的甲衣：
　　“不管妳是誰，我倒要看看，閣下怎麽破我這身玄鐵戰甲！”
　　“接我壹拳！”
　　單足跺地，地面轟然震顫，身披數百斤重的甲衣趙蒙依舊能健步如飛，勢如猛虎撲來。
　　崔紹兩眼收縮，手中長劍輕顫，壹股玄妙劍意透體而出。
　　天壹劍！
　　以人代天、掌天之刑。
　　斬！
　　“當……”
　　“轟！”
　　碰撞聲響起，兩位真氣大成之輩的交手，只是勁氣余波，就讓周遭丈許之地生人勿進、碎石翻飛。
　　崔紹雖然多年未曾動劍，但日日夜夜養劍不斷，此番劍意沖霄而起，威勢望之心驚。
　　壹交手。
　　成名多年的趙蒙竟是落入下風。
　　與此同時。
　　其他幾人也已沖破楊慎思死忠的攔截，來到大殿正中，其中兩人更是揮舞兵刃砍了上去。
　　“姓楊的，受死！”
　　“哼！”
　　端坐虎皮大椅上的楊慎思鼻間輕哼，在兵刃即將落在身上的時候陡然出掌，掌勁如潮奔湧而出。
　　“彭！”
　　恐怖的掌勁帶著股撕裂壹切的力道，身前兩人連同他們手中的兵器壹切，齊齊崩碎。
　　刀劍碎片和血肉橫飛。
　　這壹幕，委實駭人。
　　那兩人就算沒有修成真氣，也是煉髓大成武者，肉身堅如猛虎，在楊慎思面前竟如此不堪壹擊？
　　“老家夥，就知道妳隱藏了修為！”
　　此時。
　　溫山京也撲來過來，手中折扇當空連點，道道詭異勁氣飆射而出，所指之處不論山石、座椅齊齊爆開。
　　“妳也不差。”
　　楊慎思面泛陰狠：
　　“養不熟的狼崽子，我早就該殺了妳！”
　　“可惜。”溫山京冷哼：
　　“妳沒有這個機會了！”
　　“動手！”
　　音落。
　　柳夢炎、何硯，另有壹位手持蛇頭杖的老嫗聯手撲上，三人竟全都是真氣大成之輩。
　　再加上溫山京，四人圍攻楊慎思，比之當年昆山城壹幹高手圍殺武天通也已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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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了。”
　　看著青竹幫駐地燃起熊熊烈火、陣陣喊殺，周乙也舒展著筋骨從角落站起，偷偷潛入。
　　這時候。
　　青竹幫大亂，正是撈好處的時機。
　　他現在手頭緊張，培育死靈菇也不能采賣靈芝，反到需要《生死無常經》上記載的東西。
　　各個地方，都需要銀錢。
　　既然知道有這個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不論是攀山還是陸地奔騰術，圓滿之後都有壹定程度的輕身加成，再加上禦風訣的特殊。
　　周乙身法變換可能不如其他人，但落地無聲、悄悄潛行，卻足可以藐視壹幹真氣高手。
　　再加上天色暗沈、青竹幫壹片混亂，更是無人察覺有壹黑影悄無聲息潛入藏寶重地。
　　鐵質欄桿，在他手中軟如泥，輕輕發力就拉扯出壹人進出的空子。
　　“碧梧木、驚息碳、死泥……”
　　金銀雖好，對於周乙來說卻非必需品，所以打暈幾人問出路徑後，先朝著藏有珍寶的倉庫奔來。
　　壹些可以用得著的藥材，囫圇個放進包裹。
　　“金釵？”
　　“寶玉？”
　　摸了摸手頭上幾件堪稱藝術品的東西，周乙笑瞇瞇揣進懷裏，掃眼倉庫、繼續搜刮。
　　“嘩啦啦……”
　　就在他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壹陣碎響從外面傳來。
　　“嗯？”
　　周乙眉頭壹皺，折身整理了壹下貨架上的東西，翻身躍上墻頂，整個人好似蝙蝠壹般貼在上面。
　　夜色暗沈，倉庫重地更是漆黑壹片，上方多出壹個黑影除非是細看幾乎不可能察覺。
　　他這邊剛剛藏好，數人就已魚貫而入。
　　“快！”
　　“快點！”
　　壹位身材佝僂的老者急急催促：
　　“找出暗室的門。”
　　“明老。”壹人低聲開口：
　　“妳確定寶貝藏在這裏？”
　　“當然！”
　　老者雙眼放光，呼吸粗重：
　　“我很確定，裏面藏著的東西與傳說中的修仙之人有關。”
　　修仙之人？
　　屋頂。
　　周乙心頭壹動。
　　“當年老幫主之所以重傷、乃至身死，楊慎思的修為突飛猛進，都是因為那‘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