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蠱惑

　　夜色濃郁。
　　壹道黑煙湧入黑暗中，風壹般掠過，迅速靠近島嶼東側的瀑布。
　　瀑布下，壹個水潭。
　　潭中飄著幾艘小船屋，船上亮著燈火，水潭壹側還坐落著壹座三層木樓。
　　黑煙靠近木樓，從敞開的窗戶流入。
　　片刻後，又從屋頂鉆出，稍作停滯後，飛到水潭上方。
　　“喵！”
　　其中小船上蹲了壹只美人貓，輕輕叫了壹聲後，縱身壹躍，跳到岸邊消失不見。
　　黑煙迅速落下，壹個黑影站在美人貓蹲過的地方。
　　貓頭、猴身。
　　壹股黑煙探出，像壹根手指輕輕叩了下門扉。
　　“咚。”
　　下壹刻，門被拉開壹條縫隙。
　　滾滾黑煙湧入船屋，把門後的人推進屋內，戴月猴梟跳了下，十分迅捷地鉆入門縫，順手把門關上。
　　船屋內。
　　壹層黑煙裹住地面、窗戶、墻壁、地板等每個角落。
　　盧通蹲在地上。
　　化作戴月猴梟，又運起《兜天法》，蹲下後僅兩尺多高。
　　對面，丁寓倒在地上，眼中充滿意外、恐懼。
　　二人隔著壹張小桌，桌上擺著照明法器，還有幾本攤開的書本。
　　盧通問道：“丁寓？”
　　“妳，妳是誰？”
　　“龍書宗丁寓，為什麽背叛宗門？”
　　丁寓定了壹下，臉上的恐懼迅速褪去，慢慢坐起，道：“總算來了，動手吧。”
　　“妳早知道會有今天？”
　　“當然。背棄宗門、違逆古仙，就算是元嬰真人也不可能逃脫。”
　　“為什麽？”
　　盧通看著丁寓，問道：“連命都不要了，為什麽這麽做？”
　　進入地府已經兩個月，對這裏越了解，心中就越忌憚。
　　這裏太富了。
　　金銀可以買來實力，買來法器、丹藥、符箓等。
　　凡間與地府相比，如同麻雀與鳳凰。
　　唯壹稱得上優勢的地方，鳳凰惜命，而麻雀的命不值錢。
　　他原本懷疑，丁寓背叛古仙，是為了從麻雀變成鳳凰。
　　可是放棄進入書院，又不像。
　　丁寓沈默了許久，看著小桌上的書本，嘆了口氣，道：“妳去過書館嗎？”
　　“沒有。”
　　丁寓拿起壹本書，翻了幾頁，道：“在地府，所有的小孩都可以進入書館識字。”
　　盧通聽不明白，道：“凡間也有書院。”
　　“不壹樣。”
　　丁寓緩緩搖頭，道：“在地府，哪怕是壹個小販的兒子，也可以先進入書館，再進入書院，最後還有可以得到大能傳承。凡間可以嗎？”
　　盧通眨了下眼睛，碩大的眼球轉了壹圈，道：“小販的兒子拿不到大能傳承。”
　　“看來妳不知道，書院中每天都有仙考，根據表現賞賜法門，人人都有機會。”
　　“我知道。”
　　盧通搖了下頭，滾圓的小腦袋壹下轉到背後，又很快轉回來，道：“看似有機會，實則可望不可及。”
　　仙考中門類極多，可是考來考去，表現最好的都是出身不凡的人，最厲害的法門也是歸他們所有。
　　快壹步，步步都快，更何況有人快的不止壹步。
　　魏虎從小就知道。
　　盧通看了古仙給的書籍，也心知肚明。
　　丁寓……
　　丁寓神色定了壹下，眼神微微失神。
　　盧通緩緩站起，手臂上黑煙翻滾化作壹個巨大的手掌，道：“妳在書館教書，竟然也信這種蠱惑，下壹輩記得……”
　　“不！”
　　丁寓突然打斷，道：“妳錯了，不是蠱惑，古仙的話才是蠱惑！古仙之地，父傳子、師傳徒，與地府為敵是為了壹己之私！天庭、地府廣開門戶，人人都有機會修成大能，妳聽信壹家之言，被他們利用尚不自知！我不會與地府為敵，甚至希望有朝壹日，地府徹底攻下……”
　　聲音戛然而止。
　　壹只手掌拍在丁寓顱頂，滾滾黑煙灌入顱中，又從七竅鉆出，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
　　戴月猴梟的黑煙，既是血肉、也是嘴巴。
　　“噠。”
　　壹具枯屍倒下。
　　盧通收回手掌，伸了個懶腰，把門拉開壹條縫隙，縱身飛出去融入黑暗中。
　　……
　　洞府中。
　　“夫君？”
　　耳邊聽到壹聲呼喚，盧通不再裝睡，從床上爬起，走出臥室。
　　戴七憫迎面走來，笑著轉了壹圈，道：“怎麽樣？”
　　他打了個哈欠，上下打量了兩眼。
　　“變白了？”
　　戴七憫心情很好，嘴邊的笑容壹下也沒有收起，道：“不光白了，還輕了，走路時輕飄飄的，像仙女。”
　　魏虎走到椅子旁坐下，又打了個哈欠，道：“妳本來就是仙女。”
　　戴七憫臉上的笑意更濃，走到椅子旁拉起手臂，道：“起來，別打哈欠了，朱師妹準備了壹桌上好的酒菜。”
　　說完小聲補充道：“還有妖肉。”
　　天庭上有妖仙，地府也有妖族大能。
　　不許隨意殺妖，只能宰殺尚未覺醒靈智的野獸，或者用特殊法門培育出的血獸。
　　不許殺，所以妖肉很貴。
　　“走！”
　　……
　　妖肉沒有吃到。
　　瀑布邊，上島時還十分活潑的女修，經過幾場痛哭後，徹底暈死過去。
　　戴七憫攙扶著回去休息。
　　盧通、朱東壁踩在水面上。
　　前方壹艘小船上，甲板上擺著壹具五尺多長的幹屍，旁邊還有壹個披著黑羊皮的鬼役。
　　盧通心中有些擔憂。
　　鬼役，手段難測。
　　而且這只鬼役是“四首魔羔”的手下，攀不上關系。
　　鬼役對著屍體聞了幾下，噴出壹口黑霧，又吸回羊皮，發出壹道陰冷聲音。
　　“戴月猴梟？”
　　盧通心頭壹緊。
　　朱東壁瞪大雙眼，看起來十分驚訝，道：“烏喪師兄，那只邪梟逃到懷珠城了？”
　　“應該是。”
　　鬼役看向兩人，問道：“最近見過戴月猴梟嗎？”
　　盧通已經猜出了另有所指，立即搖了下頭。
　　朱東壁道：“師兄說笑了，那只邪梟流竄十七府，殺人無數，以我們的實力，要是見到了豈有活路。”
　　鬼役看著屍體，道：“有誰碰過屍體？”
　　朱東壁看向盧通。
　　盧通道：“我，我把屍體挪出來的，丁師弟的道侶也碰過。”
　　“妳們不要走。我去通知李真人，他們會派捕役過來。”
　　“師兄！”
　　朱東壁上前壹步，小聲道：“我這裏是客棧，這個事情不方便外傳，能不能暗中搜尋兇手？我明天找四首司主，到時會說起此事。”
　　鬼役看向盧通。
　　盧通立即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瀑布方向。
　　幾聲窸窣聲後，鬼役帶著屍體離開。
　　朱東壁走到旁邊，傳音道：“妳的機會來了。”
　　“什麽？”
　　“戴善，我們的下壹個目標。除掉戴善，古仙的賞賜可以讓妳脫胎換骨。”
　　盧通明白，這才是真正的任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