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起霧了

　　大街上亂糟糟壹團。
　　盧通扶起大憨，把他靠在墻上。
　　又回去提了壹壺涼茶，灌下去。
　　大憨慢慢清醒過來，把吊在外面的舌頭收回嘴裏，吧唧著嘴巴道：“頭兒，我，長毛了。”
　　“什麽？”
　　盧通摸了摸大憨的腦門，軟軟的、肉肉的，上面沒有壹根毛。
　　他想到了其他地方，嘴角抽了抽，搖頭道：“哪兒長毛了？”
　　按照大憨的歲數來說，晚了點。
　　不過好飯不怕晚。
　　現在才長毛，說明大憨還沒有成年，說不定以後還能長把子力氣。
　　大憨也揉了揉腦門，然後脫掉衣服，轉過身背對著盧通道：“頭上，背上，屁股上，全都長毛了。”
　　盧通又上手摸了壹把，手感光溜溜的比女人都滑。
　　“沒有啊，妳從哪裏看到長毛了？”
　　“剛剛，頭暈，看見長毛。”
　　盧通猜測應該是半妖血脈的原因。
　　半妖的血脈千奇百怪，有的血脈覺醒時間晚，也許壹覺醒來血脈覺醒，很快就成了另壹幅模樣。
　　血脈覺醒有好有壞。
　　大憨腦子笨、力氣小，基本沒有再變弱的可能，所以八成是大好事。
　　震動反復來了幾波。
　　盧通見街上站滿了，回去搬了幾張桌子、椅子，大聲吆喝道：“新店開張，壹文錢壹碗，圖個好彩頭。”
　　很快，壹群人圍過來。
　　“叮叮當當。”
　　柳鐵匠剛送的巨大銅象裏面，銅錢進去的聲音響個不停。
　　茶館門口坐了壹大群人。
　　盧通卻躲在角落，腿上擺著兩本書，《解字》、《地誌·雲英城》。
　　旁邊還坐著壹個滿臉不情願的小孩子——柳鐵匠的兒子柳才順。
　　盧通聽到“起霧”後，立馬意識到這件事很可能關乎自家的性命。
　　可是蹄子的記憶裏，關於起霧知道的很少。
　　問柳鐵匠，他知道的也不多，只說遠處有邪門的東西過來，壹頁宗會帶人抵抗。
　　盧通在地誌裏找到九年前的壹段介紹，裏面有“霧”這個字，立馬把書遞給柳才順。
　　“小順子，給叔念下這段話寫的啥，叔給妳糖吃。”
　　小家夥立馬來了精神。
　　“不要糖，我要‘電光雷音獸’！”
　　“啥？”
　　盧通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聽名字不像便宜貨。
　　小家夥雙手比劃出壹對牛角，張牙舞爪道：“這都不知道！機關雷牛，跑的特別快，叫聲像打雷！只賣半兩銀子！”
　　“行，念吧。”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小家夥真敢獅子大開口。
　　柳才順十分開心地接過書本，認認真真念道：“雲英城建城七五六年，地動。城中房屋倒塌……五日後，霧來。眾弟子率民抵抗，大勝。”
　　大勝？
　　盧通皺起眉頭。
　　不對啊。
　　九年前蹄子雖然還小，但是記得十分清楚，當時死了很多熟悉的半妖。
　　書上的內容可能是假的，記憶絕對是真的。
　　盧通看著上面秘密麻麻的文字，找到壹大段有“妖”、“半妖”的。
　　“念這壹段。”
　　附近有小孩從廢墟上撿了很多古怪的玩意兒，柳才順立馬坐不住了，站起來就要走。
　　盧通壹把拽住他。
　　小孩子心性，見了桃想吃桃，見了狗又想逗狗。
　　“不要電光雷牛了？”
　　柳才順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眼書，突然壹把抓過書，看了兩眼用很快的速度說道：
　　“這是征妖令，讓妖和半妖上山去抵擋霧怪。每兩個征召壹個，每家最少出壹個。城外的只要是長大了就必須上山，要不然關進萬冢山。”
　　叨叨叨壹通念完，柳才順扔下書就跑。
　　壹邊跑壹邊喊：“盧叔，是電光雷音獸，別買錯了！”
　　盧通撿起書，心中暗道：沒文化就是吃虧，看個書都得哄小孩。
　　“老柳！”
　　“幹啥？”
　　柳鐵匠正在旁邊喝酒吹牛，紅光滿面地轉過頭。
　　“妳家小子想找老婆了，讓妳趕緊準備聘禮，要電光雷牛。”
　　“什麽！臭小子，人呢？”
　　盧通搖了搖頭，開始翻來兩本書比對。
　　花了壹炷香時間，他終於弄清楚了來龍去脈。
　　和柳才順說的基本壹樣。
　　起霧後，霧裏面有霧怪。
　　戶籍在城裏的半妖，每家最少出壹個半妖出城抵禦霧怪。家裏半妖越多，征召的就越多，最少二中取壹。
　　戶籍不在城裏的，只要長大了就必須去抵禦霧怪。
　　盧通松了口氣，他和大憨的戶籍都在城裏。
　　如果這次規矩不變的話，他們中只需要征召壹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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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雲遲遲不散，天黑得格外早。
　　夜幕降臨後，十幾道耀眼的火光從城池上方劃過，接著轟隆隆的聲音傳來：
　　“各戶妖獸、半妖，返回戶籍所在位置。野妖全部到城門口匯集，膽敢躲藏者殺無赦！私藏妖類者，同罪！”
　　很快，大街上擠滿了奇形怪狀的半妖、妖獸。
　　盧通叫上大憨壹起回茶酒館，正要關門時，壹只沒有毛、也沒有角的山羊半妖用力撞到門上。
　　它看起來像是剃光了毛的山羊，只是羊皮換成了人皮。
　　另外頭頂有壹束灰白色的長發。
　　“咩、救、咩！求求，救、命！”
　　大憨壹屁股坐下去，死死擋住門口，然後伸出豬腦袋和門外的山羊頂在壹起。
　　大憨力氣小，但是體積大；
　　山羊力氣大，但是歲數老。
　　壹時間僵持在門口，誰也頂不過誰。
　　盧通搖了搖頭，壹把薅住山羊的頭發，把它扔到街上。
　　關上門，又傳來壹串撞門聲。
　　盧通搬了張桌子頂上門，道：“走，回房間。”
　　“哦。”
　　掀開通向後院的門簾，盧通瞬間楞在原地。
　　睡覺的石頭屋子竟然被震塌了，大大小小的石塊滾了壹地。
　　禍不單行啊。
　　盧通滿肚子郁悶地返回茶酒館。
　　大憨似乎感覺到了盧通情緒低落，沏了壺熱茶，安安靜靜的坐在旁邊。
　　過了沒多久。
　　外面傳來各種叫聲、哭聲、哀嚎聲，還有修士的喝罵聲。
　　盧通越聽，心裏面越慌。
　　很多妖獸、半妖們，雖然腦子不好，但是天生對危險感知敏銳，它們感覺到了大兇險。
　　他站起來揉了揉大憨的豬腦袋，苦笑著說道：“大憨啊，妳個傻缺，老子這次出門五死五生，妳還傻乎乎的啥也不知道。”
　　盧通已經決定了。
　　如果這次還是二中取壹的話，讓大憨留在城裏，自己出去對付霧怪。
　　他有腦子、有銀子、有法器，活下來的概率應該不低。
　　而大憨啥都沒有，去了就是送死。
　　日日夜夜相伴這麽多天，盧通對大憨已經有了濃厚的感情——
　　主仆之情。
　　盧通走了兩步，看到大憨坐在桌邊壹動不動的流眼淚。
　　碩大的豬眼含滿了淚水，壹大串眼淚掉在身上，把衣服弄濕了壹大片。
　　盧通心裏猛地被觸動了壹下。
　　大憨也感覺到了危險，而且知道盧通在保護他。
　　盧通十分感動，壹巴掌抽在大憨的大耳朵上，罵道：“哭雞毛哭，老子還沒死呢！”
　　“嗷哇！”
　　大憨發出壹聲殺豬般的嚎叫，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