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倔強的那樣脆弱

　　靜！
　　無悔城上空，只有冰龍的龍息在無聲的翻滾，整個城池，銀裝素裹，寒氣森森。
　　王君塵壹句話落下，所有人都寒著臉不說話。
　　丁白宵俯瞰著王君塵，沈默了幾息，突然壹聲輕笑。
　　那笑容說不出的古怪，說不出的復雜。
　　就像是壹個長輩，在看小孩在胡鬧，那是壹種打心眼裏，就根本沒有把妳當做壹回事的笑容。
　　就像小孩揚言要離家出走，誰都知道，就根本就是個玩笑。
　　“玄子，妳叫什麽名字？”
　　丁白宵問道。
　　“王君塵！”
　　王君塵微微低著頭，他白發之上，布滿了壹層冰霜。
　　“嗯，王君之命，卻落凡塵，和妳的命運很相似。”
　　丁白宵點點頭。
　　“王君塵，妳知道玄冰仙域的意義嗎？”
　　隨後，她又問道。
　　“不知，可能比北界域強很多，甚至過萬倍……但我不需要。”
　　王君塵又道。
　　他開口間，嘴唇之上已經布滿冰淩，宛如壹層白色的胡須。
　　“萬倍？”
　　“可笑，妳低估了九天仙域的強大，妳也高估了這地方的貧瘠。”
　　“都是成年人，妳知道我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空手回去。”
　　“今日妳走，也得走。妳不走，也得走！”
　　丁白宵言語平靜。
　　但這平靜中，卻是壹股不容置疑。
　　“如果我執意不走，會怎樣？”
　　王君塵面無表情。
　　“不會怎樣，我會將妳打暈，然後強制帶回去。”
　　“既然妳身上流淌著天尊的血脈，那麽妳的命，就不屬於妳自己。”
　　“玄冰仙域玄子，是仙域的根基。”
　　丁白宵又笑了笑。
　　這句話，充斥著壹種輕描淡寫的自信。
　　丁白宵觀察了壹番。
　　這個城池，只有壹個天擇，弱的簡直可憐。
　　她想要殺了這裏所有人，用不了10秒。
　　“不行，不管妳是誰，妳都不可以帶走他，不可以！”
　　終於，唐段穎掙脫了劉月月的手掌，猛地沖出去，她朝著丁白宵，壹字壹句說道。
　　這個腳踏冰龍的女子，美的不可方物，強的不可思議。
　　唐段穎從後者的眼裏，看到了她對王君塵的欣賞。
　　這種情愫，女人有著無法言喻的感敏。
　　她唐段穎驕傲了壹輩子，怎麽可能讓人奪走王君塵。
　　“穎兒，妳回去，別出聲。”
　　王君塵皺眉，輕輕呵斥道。
　　唐君蓬壹步上前，連忙要將唐段穎拉到後方。
　　唐段穎年少，她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根本顧不得大局。
　　但他唐君蓬看的清楚，這個腳踏冰龍的女子雖然年輕，但她的實力，甚至比人皇袁瑯天還要強。
　　惹怒這種人，隨時有可能被殺。
　　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
　　轟隆！
　　可惜，唐君蓬的手掌，卻被直接震開。
　　他詫異的看著女兒，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唐段穎的實力，已經超越了自己。
　　剛才唐君蓬在唐段穎的體內，竟然感覺到了道心的氣息。
　　“我不管妳是誰，也不管妳來自那裏，王君塵是我的夫君，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許任何人將他帶走！”
　　壹行清淚從唐段穎眼眶裏流淌而出，她的美眸裏，只有倔強。
　　倔強的那樣脆弱。
　　……
　　趙楚幽幽嘆了口氣。
　　他想去阻止唐段穎犯傻。
　　但他又找不到壹個理由去阻止。
　　這壹幕，剛剛就在自己眼前上演。
　　愛人分離，自己同樣無能為力，又有什麽資格去阻止別人的堅持。
　　這種無力，這種無可奈何，真的比死還要可怕，比死還要折磨人。
　　或許自己是幸運的，起碼還爭取到了100年時間。
　　而唐段穎明知九天仙域的強大，還要去爭取，還要去質問，還要去維護。
　　她很勇敢。
　　雖然，她內心裏是恐懼。
　　她在怕。
　　她失去了這次機會，就永遠失去了。
　　王君塵如果走了。
　　那就是永遠。
　　永遠，永遠！
　　……
　　“穎兒，妳回去，妳相信我，我會處理好這壹切，我壹定會處理好！”
　　面對丁白宵，王君塵還勉強能保持著冰冷，保持著冷靜。
　　可面對唐段穎，他方寸大亂。
　　沒錯！
　　王君塵此刻面臨著絕境，面臨著深淵。
　　他只能確定壹件事。
　　眼前這個女子很強，她比自己強壹千倍，她比趙楚強，她比沈府升強，她甚至比袁瑯天都強。
　　而唐段穎的出現，很可能會送死啊。
　　“嗯？”
　　“玄子，這就是妳在凡塵的羈絆嗎？”
　　下壹息，丁白宵輕笑壹聲。
　　她白眸凝視著唐段穎。
　　不錯！
　　相貌很不錯。
　　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出生貧寒，但以她的容貌，哪怕在美人輩出的瓊池仙域，都會有壹席之地。
　　可她又很差。
　　她的修為，她的資質，她的根骨，簡直壹塌糊塗。
　　如果是在玄冰仙域，她這種資質，只配在靈縫殿，去從事壹些副職業的工作，甚至連最底層的外門弟子都做不到。
　　高高在上的玄子衛，怎麽可能將這種貨色放在眼裏。
　　鳳凰和下蛋雞，永遠不會去比較，根本沒有比較的必要和意義。
　　“妳要幹什麽？”
　　“如果妳敢對她不利，我就……”
　　見狀，王君塵壹急。
　　“妳就如何？”
　　“妳就自碎經脈？妳就自殺？還是妳們做亡命鴛鴦，在陰間雙宿雙飛？”
　　“用這種古老的方式，威脅我嗎？”
　　可惜，王君塵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丁白宵直接打斷。
　　這壹刻，她的眼中，又多出了壹些譏笑，多出了壹些悲憫。
　　“凡人，總喜歡用自己的生命，去證明壹些什麽東西的偉大，就比如愛情？”
　　丁白宵微微搖搖頭。
　　“玄子，我不會殺她，我也不屑殺她。”
　　“她的存在，只會讓妳在百年之後，千年之後，譏笑妳自己曾經的無知，曾經的幼稚。”
　　丁白宵看了眼王君塵，隨後又看著唐段穎。
　　“我不知道妳們曾經發生過什麽，也不想知道妳們的海誓山盟，更不想看妳們生離死別。”
　　“我只問妳壹句話。”
　　“王君塵和妳在壹起，妳除了耽誤他，讓他享受渾渾噩噩，蹉跎千年之後，壹無所有，妳還能給他什麽？”
　　丁白宵沒有刻意的譏諷，她就是那樣輕描淡寫的詢問著。
　　楞！
　　唐段穎看了眼王君塵，又看了眼趙楚。
　　這壹刻，唐段穎頭腦轟鳴。
　　確實！
　　自己能給王君塵什麽？
　　余唐皇庭，如今已經成了天賜宗的附庸，唐君蓬甚至還有求於王君塵。
　　遠的不用多說。
　　壹個趙楚，就已經壓的王君塵喘不過氣來，王君塵留在北界域，還能得到什麽？
　　“起碼我們相愛，我們在壹起開心，我們……”
　　想了想，唐段穎反駁。
　　“我來告訴妳，什麽是真正的愛。”
　　“真正的愛，是成全，是放手。”
　　“愛是讓妳深愛的男人，越來越好，越來越強，讓他成為權傾九天世界的至尊強者，是讓他有足夠的實力，去走足夠遠的路，去滿足他足夠的野心。”
　　唐段穎還未說完，丁白宵再次平靜的打斷了她的話。
　　依舊是沒有輕蔑，沒有譏諷。
　　就是這樣平平淡淡，這樣語重心長的事實，就令唐段穎渾身顫抖，她感覺自己就是壹只卑微在了塵埃裏的螞蟻。
　　她突然發覺，她的存在，真的是在耽誤王君塵。
　　“或許，我說這麽多，妳還是沒能理解我們之間的差距。”
　　“妳我之間，距離整整100步。妳朝著我走過來，如果妳能成功走出20步，我立刻回歸玄冰仙域，從今往後，永遠不來找王君塵。”
　　“可以嗎？”
　　“我尊重玄子的愛情，所以尊重妳，給妳機會。”
　　“我不動手……妳可以動用壹切手段，我們壹對壹，公平對話。”
　　“我今年25歲，妳比我大，妳並不吃虧。”
　　唐段穎腦海裏還在想著如何去反駁丁白宵，可後者如睿智的智者，早已亮出了解決矛盾的方式。
　　聞言，唐段穎壹楞。
　　不光是她，北界域所有元嬰全部壹楞。
　　丁白宵腳踏冰龍，懸空漂浮。
　　而她和唐段穎的距離，差不多正好100步。
　　“這女子不出手，而唐段穎可以施展壹切手段，只要走出20步就算贏，其實勝算很大。”
　　見狀，劉月月瞳孔壹亮。
　　遠處，唐君蓬等人眼中也有了希望的神色。
　　這個女子，太低估唐段穎了。
　　……
　　“穎兒，妳先回去，這裏的事，我來處理，妳先回去吧！”
　　可王君塵眉頭皺的更深。
　　他看著唐段穎倔強的身軀，心痛到窒息，簡直肝腸寸斷。
　　不遠處，趙楚又嘆息了壹聲。
　　唐段穎壹定會答應這場賭局，但她壹定會輸，而且會輸的壹塌糊塗，輸的沒有任何尊嚴。
　　九天仙域的強大，對北界域的人來說，太過於高高在上。
　　九天仙域，就如山頂的神抵。
　　北界域，就如山腳下的螻蟻。
　　山頂和山底對視，其實在他們彼此的眼中，互相都很渺小。
　　但北界域是真的渺小，而九天仙域的渺小，卻是壹種山下螻蟻的自我麻痹。
　　……
　　哢嚓！
　　果然，沒人能攔得住唐段穎。
　　她深吸壹口氣，壹步朝著丁白宵踏出。
　　後者白袍飛揚，壹動不動，只有壹層無形的威壓，朝著唐段穎籠罩而去。
　　壹步！
　　唐段穎腳下破開壹道深坑，卻頓時被寒冰凍結。
　　而唐段穎的鞋子，瞬間支離破碎。
　　寒氣無孔不入，根本無視妳法器的防禦。
　　唐段穎潔白的玉足，頓時被凍結成了紫青的顏色，那是寒毒。
　　噗！
　　隨後，唐段穎壹口鮮血噴出，面露痛苦之色。
　　“穎兒，別傻了，妳快回去！”
　　王君塵壹聲怒吼，就要去扶唐段穎。
　　可惜！
　　他的腳下，蔓延起兩座冰錐，將他身軀凍結在原地。
　　“妳什麽意思？”
　　王君塵咆哮道。
　　“我沒有殺她，這是她自己答應的賭局，妳讓她履行自己的承諾，無論誰輸誰贏，我們皆問心無愧。”
　　說這句話，丁白宵沒有看王君塵。
　　她只是平靜的盯著唐段穎。
　　“小白眉，妳別說話，有些事，我需要自己去爭取。”
　　果然，唐段穎狠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看丁白宵的眼神，更加固執。
　　轟隆！
　　隨後，唐段穎體內的元器，破空而出。
　　哢嚓！
　　在元器的輔助下，她踏出了第二步。
　　……
　　“玄冰仙域的誅心之計，簡直無懈可擊，令人無計可施，令人心服口服！”
　　遠處，趙楚搖搖頭。
　　她同情唐段穎，但此刻卻愛莫能助。
　　這是她和王君塵的感情，這是她的堅持。
　　玄冰仙域並不是不能殺唐段穎，她不屑去踩死壹只螻蟻。
　　那女子的目得，是帶走王君塵。
　　如果殺了唐段穎，只會令王君塵心中充滿恨。
　　但如果是唐段穎自己放棄，王君塵便會質疑這份愛的堅固，感情會出現裂縫，隨著時光疊加，裂縫會越來越大，最終徹底忘卻這份愛。
　　消滅壹份感情，最殘忍的方式，不是狠狠撕裂。
　　那樣的痛，會顯得這份愛更加值得留戀，更加深刻，更加適得其反。
　　從另壹個角度，妳的殘忍，就是另壹種成全。
　　但如果是給壹方種下自卑的種子，令另壹放開始懷疑，開始厭惡，甚至出現妳原來不過如此，妳原來和別人壹樣的想法。
　　那這份愛的消散，只是時間問題。
　　眼前這個女子，很高明，高明到了於情於理，妳都沒理由反抗的程度。
　　……
　　第二步落下，唐段穎的元器被凍結在了空中，歇斯底裏的顫抖著。
　　可惜！
　　契合度八成，堂堂高階元器，經過元始之魂煉化的元器，就如被捕獸夾抓住的野獸，壹動不能動。
　　無奈之下，唐段穎施展出了道心的力量。
　　第三步！
　　在道心之力的加持下，唐段穎走出了第三步。
　　第四步！
　　道心的力量損耗壹空，唐段穎體內，竟然出現了陰陽天擇丹的氣息。
　　利用天擇丹的氣息，她支撐完了第四步。
　　誰都能看得出來，唐段穎已經強弩之末。
　　可下壹息，她又祭出了壹件法器。
　　天擇傳承之器。
　　遠處，所有人駭然，誰能想到，唐段穎壹介女子，竟然已經湊夠了突破天擇的壹切根基。
　　唐君蓬都瞠目結舌。
　　隨後，他壹陣苦笑。
　　怪不得，女兒的實力，如今已經超越了自己，原來在悄然之間，北界域的年輕人，已經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