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天地有裏程

　　不知不覺，又是七天過去。
　　冷火神爐之上，趙楚皮包骨頭，如瀕死的骷髏，他呼吸微弱，好不容易呼進來壹口氣，隨時可能呼不出去。
　　而他的眼皮，已經三天三夜沒有擡起。
　　墨易寒根本不會管他的死活，他雙目猩紅，宛如壹個癲狂的魔王，只是不斷將靈寶打入丹爐內。
　　半個月不眠不休，情緒大起大落，墨易寒身體同樣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會跌倒。
　　爐壁之上，此刻陣法滾滾流轉，如驚濤駭浪，波濤滾滾，不絕不休，又似乎有無邊天道在不斷演化流轉……丹爐之外，壹層雷漿剛剛消散，陡然又是驚濤拍岸之聲，令人頭暈耳鳴。
　　站在丹爐之下，宛如踏著壹葉扁舟，漂浮在百萬裏的海洋中央，上天無門，下地無路，穹頂紫雷遮天，腳下怒浪咆哮，這片星辰似乎都要被生生撕裂。
　　異象層出不窮，不眠不休，已經令墨易寒麻木。
　　昨天整整壹天，雷鳴三萬重，驚濤九千次，天穹斷裂，大地悲鳴，墨易寒老淚縱橫，朝天磕下99個響頭，以示虔誠。
　　“元器成型之日，便是我墨易寒崛起之時……100年後，必然會踏入元嬰，最多再消耗500年，北界域下壹個天擇之境，必然是我墨易寒。”
　　墨易寒意氣風發，如壹柄矗立在天地間200年的絕世孤劍。
　　他從小不走尋常路，別人以元嬰為傲，他卻不以為然，深以為恥，200年部署，彈指壹瞬，與天擇境上萬年悠古歲月比起來，算得了什麽？
　　“只剩下三塊靈物了，今日，就是元器崢嶸出世之際。”
　　隨手壹揮，壹塊魔羚角沒入丹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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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這七天七夜的鍛造，趙楚感知中，那塊長方形的器胚，只是在不斷增大，凝聚，雖然裏面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但趙楚依舊無法判斷，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說他是劍。
　　他太寬、太長、又太厚。
　　說他是刀。
　　他筆直沖天，似乎蘊含著斬碎十重天的鋒芒。
　　說他是尺。
　　他還有些菱角，也沒那樣笨重。
　　“快了，這器胚已經煉化了整整357塊靈寶……壹切，都快結束了。”
　　趙楚刻意將肉身裏的精血抽幹，使得外界看起來，他皮包骨頭，已經奄奄壹息……但其實在滾滾靈寶的壓榨下，他的丹田氣海，非但沒有任何損失，反而是更加精進。
　　被墨易寒抓捕的時候，他是煉氣六重初期，經過半個月的瘋狂錘煉，他的境界，已經是穩定在煉氣六重巔峰，距離七重，也只差壹步之遙。
　　“而那元器，也不愧是金丹期才能煉制的超級法器，果然蘊含著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
　　哪怕趙楚與元器精血融合，依然心驚其所蘊含的毀天滅地之力。
　　就在這時候，壹根魔羚角，再次進入丹爐內。
　　趙楚靈臂壹甩，貪婪的捏在掌心。
　　魔羚角之內，蘊含著能斬碎天穹寶殿的妖靈之力，使人看壹眼便肝膽俱裂。傳說，這魔羚角，乃是兇妖族壹位金丹大妖，侵略人族城池之時，被人族金丹阻攔，雖然逃回妖域，但也留下了其肉身精華中的魔羚角。
　　墨易寒為了得到這塊魔羚角，在神威國皇庭潛伏五年，最終混入藏寶庫，才壹舉竊出，幾乎是九死壹生。
　　在颶風繚繞的火焰中，那魔羚角再堅固，也終歸是化作天地間最精純的靈力。
　　不過它妖性頑劣，根本不可能臣服，如果是別人，壹定要耗費壹些手腳……但趙楚反掌紫雷滾滾，那些妖性頓時如遇克星，煙消雲散。
　　隨著魔羚角的融入，趙楚的元器，似劍非劍，菱角更加分明。
　　“哈哈，我能感覺到，這元器更強壹分。”
　　趙楚的靈臂，在丹爐內，也是壹陣癲狂的抖動。
　　這壹刻，趙楚與墨易寒二人，壹模壹樣的狂笑，壹模壹樣的心滿意足……滑稽中，帶著壹抹荒誕不經。
　　又過了壹天！
　　整整360塊靈寶融化壹空，趙楚靈臂圍繞著巨大的長條，壹臉莫名其妙。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不用猜了，妳的元器，是‘碑’”
　　這時候，虛空中的鐵沈匠沈著臉開口。
　　“‘碑’？這是什麽東西？”
　　果然，趙楚再次撫摸上去，這塊長條狀的東西，確實有些像前世陵園裏的那種巨大的碑。
　　“開什麽玩笑，我的心裏，怎麽會藏著墓碑啊，我又不想死。”
　　趙楚壹個激靈，開始懷疑人生。
　　“胡言亂語……妳口中所謂的墓碑，和這塊元器之‘碑’，天差地別。”
　　“上古有重器，壹言為‘鼎’，代表聖人壹諾千金。天地有裏程，曰為‘碑’，用以記載聖人偉跡，人族興衰。人倫需算，便為‘卦’，聖人以卦開眼，預測人族吉兇。四處有警，報以示，所鑄‘鐘’，混元萬裏。”
　　“妳所鍛造的元器，乃天地最本源之壹的‘碑’，妳竟然還敢出言褻瀆……雖然妳的‘碑’，還不足以記載及緬懷上古聖人，但也可以融匯偉人之功勛，化以‘碑’之力，碾碎壹切邪祟。”
　　鐵沈匠言語間，似乎對“碑”有著深深的敬畏。
　　這時候，趙楚也嚴肅下來，以手代眼，認真凝視著“碑”。
　　突然，他腦海裏，出現無數陌生的名字，他們散落在青古國每壹個大地的角落……這些名字，散發著悲涼且感激的情緒，雖然遙遙萬裏，但趙楚就是能感知到壹清二楚。
　　湯均洪、江貴馳、曹宇才、侯中良、楊暢原、馬應兵……陳繼勇……
　　這些名字，鋪天蓋地，但趙楚就是陌生到極致……可偏偏這些陌生的名字，有壹種讓他銘記的沖動。
　　“碑”之上，壹陣青光閃爍。
　　隨後，這些名字，雨點壹般匯聚到“碑”面，形成蠅頭小字，密密麻麻。
　　王大中！
　　突然，壹個毫不起眼的名字閃過，趙楚腦海如被雷霹中，內心掀起滔天巨浪。
　　王大中，正是無悔城那個賣餛飩的斷腿老兵。
　　難道？
　　趙楚腦海壹陣轟鳴，如思想塌陷。
　　這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全都是為了青古國而傷殘的老兵，自己在無悔城散財幾千萬，這些老兵感激的願力，直接匯聚到了“碑”上，成為了自己的力量之源。
　　天地有裏程，曰為“碑”，用以記載聖人偉跡，人族興衰。
　　自己的“碑”雖無法承載聖人的偉跡，卻可以記載那些曾經赴湯蹈火，卻也卑微如塵埃的英雄之名。
　　原來如此！
　　這壹刻，趙楚終於釋然。
　　元器跟隨心走，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器，為什麽會是“碑！”
　　那壹日，他看到搖搖欲墜的榮耀之輦。
　　那壹日，他也看到了輦之上，那壹道布滿滄桑名字的巨碑……當時趙楚便感覺到了石碑裏蘊含著的情緒，只是他修為低下，並沒有明悟。況且那石碑並不是器，也承受不了滂湃浩瀚的英雄之氣。
　　“不夠，我本以為這件元器，只是尋常兵器，誰知道竟然是天地之‘器’，雖然出乎意料，但也有些麻煩……這器之內，還缺器血。”
　　鐵沈匠沈著臉說道。
　　聞言，趙楚沈默不語……自己的血，已經與元器相融，根本無法在利用，而鐵沈匠只是壹段殘魂，此時此刻，去哪裏能找到鮮血灌溉器血。
　　“如今看來，只能繼續使詐了！”
　　趙楚瞳孔壹閃。
　　轟隆隆！
　　他手臂狠狠壹幢“碑”，頓時之間，整個天地似乎都在搖晃，九萬裏之上的天空，重重坍塌，壹股又壹股滂湃的血氣之勇，浩浩蕩蕩，如十萬鐵騎，橫掃千軍。
　　外界，墨易寒扔出去最後壹枚靈物，正在緊張的等待結果。
　　突然面，風聲大作，席卷萬裏，整個天地似乎都在震蕩，冷火神爐更是發出不堪重負的尖銳壓迫之聲。
　　“風暴席卷，天地變色，這是絕頂神器出世的跡象，老天待我不薄啊。”
　　他只是幹吼，卻無能為力。
　　風暴持續了三個小時，陡然天地壹片清明，連微風都煙消雲散。
　　“異象內斂？沒錯，傳說沒錯，異寶匯聚之間，天搖地動，但真正出世之前，壹切鋒芒內斂。”
　　墨易寒瞳孔閃爍，心臟跳動的厲害。
　　又是三個小時過去。
　　壹陣淡淡的香氣，從丹爐內飄散而出，似裊裊花香，又似淡淡香果，又好像少女清香，令人回味無窮。
　　“香飄萬裏，芬芳九日，這也是絕世異寶出現的跡象。”
　　墨易寒焦爐的來回旋轉，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嗯，元器出世，應該自己彈開丹爐……但這件元器非同尋常，這麽長時間，還沒有跡象，看來需要老夫親自打開。”
　　又過了壹天，各種異象橫飛，墨易寒明明感覺到了元器的成型，但其就是不耀然出世，他壹陣分析之後，決定先打開丹爐看看。
　　……
　　“老黃瓜，妳個蠢貨，不說趕緊來點鮮血，竟然想打開丹爐，蠢貨！”
　　見狀，趙楚心中壹陣焦急。
　　這壹天來，他為了引動異象，累到接近癱瘓……如果現在丹爐被打開，這“碑”就有瑕疵，他不想落下瑕疵。
　　其實趙楚早已能徹底操控丹爐，如果他想，隨時可以令冷火神爐裂開。
　　“事到如今，只能拼壹把了。”
　　這壹瞬間，趙楚將肉身內的壹切生機，全部匯聚到靈臂之內。這樣壹來，肉身便停止了呼吸，宛如徹底死亡。
　　“咳……渴、水……渴、血……”
　　墨易寒剛欲打開丹爐，突然趙楚壹陣幹咳，嘴裏念叨裏幾個字之後，便壹命嗚呼。
　　“水？血？對……就是血！”
　　“怪不得元器遲遲不出世，它還需要主人的鮮血灌溉……我原以為元器出爐之後，才到靈血灌體這壹步，看來這絕品神器，果然與眾不同。”
　　此時此刻，墨易寒也不會懷疑趙楚死亡的真實性，根本沒必要懷疑。
　　他手掌狠狠印在爐壁之上，與此同時，壹股精純的氣血，直接澆築在“碑”之上。
　　“老蘿蔔，感謝妳的疑神疑鬼與自作聰明，小爺的元器，拜妳所賜！”
　　趙楚眼睜睜看著“碑”越來越完美無缺，同時也醞釀著致命壹擊。
　　他斬殺墨易寒，只有壹招的機會，不是生就是死。
　　“小東西，要怪，也只能怪妳這輩子太優秀，如果妳是個平凡的農夫，我又怎麽會找上妳。等我天擇之後，專門為妳立壹塊碑吧。”
　　精血流逝，墨易寒老臉笑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