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毒蛇泡酒

　　小鐘黃說得頭頭是道，而我卻是滿腹疑惑——說實話，如果他年紀再上個二十來歲，我或許覺得他說的這壹切是真的，但從這麽壹個小孩兒口中說出來，雖然他剛才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但總覺得這些話語太過於中二幼稚了，有點兒像是話本小說，或者電視劇裏面的情節。
　　對，這實在是太離譜、太不著調了，怎麽聽都覺得不太對勁。
　　但有壹件事情，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現在的我，面對著這件事情，唯壹的態度，那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因為這事兒關系到我的小命，如果我諱疾忌醫，根本不當壹回事兒的話，說不定回頭真的沒了小命，到時候哭都不知道該找誰哭去。
　　在猶豫了壹會兒之後，我決定跟小鐘黃壹起去梅州。
　　小鐘黃自然不會跟我單獨離開，而是帶上了那個名字叫做王虎的傻大個兒，然後還煞有介事地交代了胖花壹番，至於那兩個老頭兒，他居然視若無睹，完全不加理會。
　　我有些不放心，出門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道：“妳不跟家裏的大人說壹聲？”
　　小鐘黃說妳是說老劉頭和老李頭？嗨，別管，就是倆吃白飯的。
　　吃白飯？
　　我聽了，覺得十分好奇，然而小鐘黃卻沒有跟我繼續解釋的意思，帶著我就往汽車站的方向走。
　　路上的時候，我開始有意試探小鐘黃和大傻個兒，試圖探聽更多的東西來，然而我很快發現，這個小鐘黃簡直就是個小狐貍壹般，想讓妳知道的，就讓妳知道，不想讓妳知道的，怎麽旁敲側擊都弄不出來，至於那個王虎，我的天，除了傻笑，什麽也不會，跟壹個智障差不多。
　　好在對於我的事情，小鐘黃倒不會隱瞞，他告訴我，如果我想要成為夜行者呢，馬哥倒是有辦法可以保障成功率，至少能夠有壹半的幾率不死，但如果是拔出啟明蠱，這事兒只有梁老師可以。
　　要知道，啟明蠱這名字，壹聽就知道出自於苗疆巫蠱之術，事實上，啟明蠱是小涼山蘿絲洞蠱苗的獨門絕學，除了那壹脈的養蠱人之外，其余人都是束手無策的。
　　而這位梁老師，她年輕的時候，曾經去涼山彜族自治州西部山村支過教，陰差陽錯，就學了些養蠱防身的手藝。
　　聽到小鐘黃說得壹板壹眼，我即便是再多的懷疑，也沒有多說什麽。
　　梅州位於粵省東北部，地處閩、粵、贛三省交界處，是客家人比較集中的聚居地之壹，距離羊城頗遠，我們趕上汽車，壹直到了夜裏，方才抵達地方，落地之後，三人都是饑腸轆轆，便在車站旁邊的壹個小面館吃飯。
　　我的食量不大，壹碗即可，沒想到那王虎真能吃，壹連吃了七碗，連湯帶面，楞沒留下壹點殘渣，而且還抹著嘴巴，意猶未盡的樣子。
　　就連小鐘黃也吃了三碗，餓死鬼投胎的樣子，看得我肉疼不已。
　　畢竟這壹路過來，都是我付賬。
　　好在我這壹年多在祥輝幹得不錯，工資加獎金、還有提成什麽的還算豐富，存了些錢，不然這花錢如流水，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吃過飯，出門攔了壹輛的士，說了地址，讓人拉過去，然而的士司機壹頭霧水，說咩野？鎮平學宮，沒聽說過啊？
　　我看向小鐘黃，而他則撓了撓腦袋，心虛地說道：“我上次聽馬哥說的，就是這個地方啊。”
　　的哥絞盡腦汁，終於想起來：“妳們說的，是不是蕉嶺文廟啊？嗨，那個地方早就毀了，現在是縣人民小學，是不是那個地方？妳們確定啊，要是的話，我們就走吧？”
　　小鐘黃拍手，說對，是，就是那兒，我聽馬哥說了，她在當壹小學老師。
　　的哥壹腳油門，車子往前竄去，出了市區，往北直走，天色越發黑了，我怕是黑車，找個荒郊野嶺，把我們扔下就走了，而小鐘黃大概是瞧出了我的緊張，指了壹下坐在副駕駛室上面顯得有些縮手縮腳的王虎，說妳別慌，有老虎在呢，誰敢惹咱？
　　壹句話將我的心都放在了肚子裏。
　　壹番折騰，我們終於趕到了目的地，站在縣中心小學的門口，這大半夜的，人家也不開門，小鐘黃招呼我先去找個地方住壹宿，明天再去找人。
　　當晚我們找了壹家招待所住下，結果王虎的呼嚕聲弄得我壹夜都沒有睡好，早晨起來，這漢子呼啦啦又連著吃了十來個包子和五碗稀飯，讓我總算是知道這幫人為什麽這麽窮了。
　　緊接著我們來到小學，找到門衛打聽梁老師。
　　門衛挺戒備的，壹臉警惕地看著我，說妳們是幹嘛的？
　　這個時候小鐘黃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他沖著門衛大爺甜甜壹笑，然後解釋了兩句，說是梁老師的親戚，門衛大爺壹聽，說嗨，不早說？來，登記壹下，我讓人帶妳們進去。
　　我這邊登記完，門衛大爺叫了壹個學生，讓他帶我們去數學教務組辦公室。
　　壹番折騰，我們終於抵達了辦公室，結果卻被告知，梁老師請了病假，今天沒有來學校。
　　我們趕忙問到了梁老師的具體住址，然後找了過去。
　　為了上門，我還特地買了點水果。
　　梁老師年近五十歲，單身離異，壹個人住在類似於筒子樓壹般的教師樓三樓，我們找上門，過道上十分擁擠，擺滿了雜物，我和小鐘黃倒還好，就是王虎有些夠嗆，縮手縮腳，十分憋屈。
　　咚、咚、咚……
　　我們敲了好壹會兒門，裏面才應了壹聲，又過了壹會兒，門開了，壹個帶著老花鏡的老太太出來，壹臉狐疑地打量著我們，問道：“妳們找誰？”
　　我看著老太太滿頭的白發，心想著她有可能是梁老師的長輩，於是恭謹地招呼道：“您好，我們找梁世寬梁老師。”
　　老太太疑惑，說找我？我們認識麽？
　　什麽？
　　我當時有點兒懵了，不是說梁世寬梁老師不到五十歲麽，怎麽面前這位，看起來都有快七十了？
　　好在旁邊的小鐘黃機靈，開口說道：“梁老師，妳好，我叫鐘黃，我祖師爺是王子平，我師父是王朝安，我師兄馬壹嶴妳應該見過的。”
　　老太太打量了壹下小鐘黃，臉色方才釋懷，說原來是王朝安的徒弟？
　　小鐘黃嘻嘻笑著說道：“對，對，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今天是特地過來拜訪您的……”
　　他壹邊說著，壹邊示意我，我趕忙將買的香蕉、蘋果往前遞。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老太太讓開門，引我們進去，說道：“唉，來就來，怎麽這麽客氣？”
　　進了屋子裏，我不經意地打量了壹下周圍，很典型的壹室壹廳，屋子狹窄，東西很多，靠墻的櫃子上面，擺放著壹排十幾罐的玻璃瓶，大概是泡酒，而裏面則泡著各種動物，從蛇、蜘蛛和蠍子，到心肺、眼睛等器官，應有盡有，讓人看得毛骨悚然。
　　我們在十分陳舊的沙發前坐下，老太太倒了三杯水，然後問小鐘黃：“妳師父還好吧？身體可硬朗？”
　　小鐘黃點頭，說還行，就是有些支氣管炎，老毛病了。
　　兩人寒暄兩句，小鐘黃終於開門見山，對那老太太說道：“梁老師，我這次過來呢，是為了我身邊這位小哥——他給人下了啟明蠱，身體出現了許多異狀，而他通過我師兄馬壹嶴找到我這兒來，想要找人幫忙取出那玩意兒，我知道整個南方地界，能夠解這玩意的，也就只有妳了，所以才冒昧過來……”
　　小鐘黃跟老太太解釋這些的時候，我則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位梁老師。
　　她的精神不是很好，顯然是真的請了病假，臉沒洗，眼窩子裏還有發黃的眼屎堆積，屋子裏有壹股子的陳舊氣味，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很好。
　　不知道為什麽，我對於這麽壹個風吹即倒的老太太，總有壹種說不出來的懼怕感。
　　她就仿佛窩在洞裏的蛇壹般，給人冰涼涼的感覺。
　　聽完小鐘黃的敘述，她擡起頭來，看著我，然後說道：“啟明蠱說貴不貴，但想要弄來這個，還是需要花費些功夫的，那些人用在他身上，是覺得他能夠渡成夜行者？”
　　小鐘黃點頭，說對。
　　老太太問妳有沒有檢查過，到底是什麽夜行者？
　　小鐘黃說沒有，嘿嘿，妳也知道，我們這壹門的手段呢，不擅長這個，而且他本人對進入我們這壹行當呢，也沒有什麽興趣。
　　老太太聽到，站起身來，去那放著壇壇罐罐的櫃子前掃量了壹會兒，摸出壹個小陶碗來，從壹罐泡著火螞蟻的玻璃瓶裏倒出壹點兒刺鼻的酒液，又從壹罐浸泡著黃色眼鏡蛇的玻璃瓶中倒出點兒酒，將留著長長指甲的右手食指在碗裏攪和著，還念念有詞的，弄得挺鄭重其事的。
　　最可怕的，是我發現玻璃瓶的大部分毒蟲長蛇，居然還是活著的，隨著瓶子不斷晃動，吐著信子，十分詭異。
　　差不多完了之後，她端到了我的面前來，言簡意賅地說道：“喝。”
　　我感覺到老太太的性情有些古怪，不敢違抗，望著那渾濁發黃的酒液，壹咬牙壹橫心，壹口喝完。
　　那酒液入喉，下到肚中，頓時就有壹股灼熱難擋的熱力蔓延全身，那辣口的勁兒讓我有些迷糊，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下意識問道：“喝了這個，我就能好？”
　　老太太咧嘴壹笑，說沒有，我只是想看看，妳身體裏，到底是什麽夜行者的血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