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為梁澄接生的人壹早就已備下，都是壹念心腹之人，很快便有條不紊地湧入含涼殿內室，備好壹應接生物具。就愛上網
　　承福殿內，壹念此刻正從蒲團上起身，拿起佛案前的壹串佛珠，這是他親自為梁澄供的護身佛珠，已在佛前沐浴香火禱誦整整九九八十壹日，今日他就要把這佛珠戴到梁澄手腕上，為他驅逐邪祟，護佑母子平安。
　　他剛出了大殿，便接到宮人的通稟，當即臉色驟變，二話不說運起輕功往含涼殿的方向掠去。
　　“師兄……妳來了……”梁澄躺在榻上，聽見動靜後轉頭望向壹念，額上冒出點點汗珠，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非常冷靜。
　　比起梁澄的鎮定自若，壹念卻有些失了方寸，他撲向梁澄塌邊，心跳如鼓，眼裏盡是慌亂，幾次想要為梁澄把脈，指尖卻顫抖個不停。
　　“師兄，妳別怕，”梁澄已經開始感到鎮痛，他深吸壹口氣，反手握住壹念發顫冰冷的指尖，笑道：“妳要是怕了，我豈不更怕？”
　　“對、對，我不能怕，不能慌，妳壹定不會有事。”壹念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沈下心來，按住梁澄的脈門，細細把探。
　　按照日期，梁澄本該月底才會分娩，這壹下無故提前，便打了個壹念措手不及，正像梁澄從未在壹念面前顯露自己的疑慮和不安，壹念也總在梁澄面前表現出壹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實則陰陽人產子此前聞所未聞，他遍翻藥典醫書，還請教了藥谷的女神醫，也未曾尋得壹起先例。
　　雖說他壹直十分仔細地記錄了梁澄的身體狀況與變化，後來也確定了梁澄身上雖然男子性征更為突出，體內的宮巢卻與女子無異，而且自梁澄受孕以來，他便壹直根據梁澄的體況調整湯藥，但是這些仍然不能叫壹念安心。
　　他已盡了人事，尚不得萬無壹失，便開始信了神佛，虔誠禱祝。
　　梁澄的脈象還算穩健，這讓壹念舒了壹口氣，他又觀察了下梁澄的下.體，將他扶了起來。
　　“雖然已經開始鎮痛，但是羊水未破，師兄先扶妳起來走走，這樣胎兒比較容易出來。”
　　梁澄大半個身在倚在壹念身上，在內室裏慢慢地走著，肚子壹直墜墜地痛個不停，梁澄每走幾步便不得不停下來喘壹會兒氣。
　　壹念見他脖頸上流的汗越來越多，趕緊命人拿了蜂蜜水餵給他，梁澄喝了幾口，感覺好壹點後便繼續開始走步，結果這壹走就是壹個時辰，梁澄不但肚子痛，雙腿亦是酸脹不堪，他雙手抓住壹念的手臂，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壹念身上，感覺隨時就要滑到在地，有氣無力道：“師兄，我、我有點累……”
　　壹念也知道有些婦人壹旦開始鎮痛，可能壹天壹夜羊水也破不了，壹想到梁澄可能也要受此折磨，心就壹陣抽痛。
　　“好，我們先休息壹會兒。”壹念將梁澄扶到躺椅上，半摟半飽地坐了下來，就連這樣，梁澄仍然覺得艱難，仿佛隨意壹個動作，就能牽動腹中的痛覺，為了轉移註意力，梁澄開口道：“師兄，妳希望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梁澄的眉毛上盈著壹滴汗珠，壹念輕輕落下壹吻，將汗珠吮去，道：“只要是妳生的，我都喜歡。”
　　梁澄露出虛弱壹笑：“我倒是想要個男孩兒，這樣妳也不必再因子嗣壹事受修宗主煩擾了。”
　　“跟她沒關系，我們的孩子只是我們的孩子，才不會認她這個奶奶。”壹念不以為意，不過還是嘆道：“若是男孩兒我們就生這壹個，師兄不想再見妳再受這份苦。”
　　“師兄，妳別自責，”梁澄擡起手，摸了摸壹念的臉頰，“其實我覺得還好，沒我想得那麽疼。”
　　結果話音剛落，梁澄忽然發出壹聲痛苦的尖叫。
　　“怎麽了！”壹念慌忙問道。
　　梁澄此刻已是臉色慘白，明亮的燈火下，他的眼瞳顯出透明的琥珀色來，竟是有些渙散：“師兄，好、好痛……我下面、呃啊……下面有、有東西流了出來……”
　　壹念嚇得神色壹亂，定睛往下壹看，梁澄穿著白色的中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什麽液體浸濕了他底下的褲子，他立即把梁澄抱到產床上，壹邊高聲叫道：“來人！來人！”
　　梁澄從未這麽痛過，當初受針紮之苦治療寒毒的痛，比之不過九牛壹毛，他感覺身體仿佛正在被撕裂，眼前冒出點點金星，好像隨時就能暈了過去，可是他不敢就這麽放任自己不省人事，開始咬牙用力。
　　嘴裏被人塞了布巾，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頭，雙腿被人打開，從不願暴露在別人的面前的地方，此時正被人想盡辦法擴充著產道，可是這些梁澄全都感覺不到了，腦中只剩下壹個字，那就是痛！
　　天邊已經開始泛起霞光，壹盆盆血水被人端出，梁澄的痛呼漸漸低了下來，但是孩子依舊沒有生出來，壹念的手臂上盡是梁澄抓出的血痕，然而此刻梁澄卻再也使不出壹絲力氣，壹念緊緊地握住梁澄的手，雙唇微抖，不斷地親吻著梁澄的手指，聲音沙啞得淒厲。
　　“澄兒，澄兒，妳再用用力，很快就好了……”
　　梁澄的的發絲早已被汗水浸濕，眼神飄忽，他茫茫然地望著壹念，嘴裏喃喃道：“好痛啊……好痛……嗚……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壹念的兩只眼睛早就布滿血絲，猶如蛛網，看著竟是有些可怖，但是眼框底下卻泛著晶瑩，壹滴眼淚驟然落下，正好打在梁澄眼角，梁澄閉了閉眼，復又睜開，雙眼恢復壹絲清明，便見壹念雙手緊握著他的手，滿面淚流。
　　“師兄……”短短兩個字，氣若遊絲，卻仿佛已然耗盡梁澄全身的力氣，壹念卻像是聽見了天籟壹般，激動得無以加復，“我在，我在，澄兒，妳不會有事的，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對了！”
　　壹念忽然雙眼壹亮，從懷裏拿出壹串佛珠，將他珍而重之地為梁澄戴上，道：“這是師兄為妳親自求的護身佛珠，澄兒，妳壹定、壹定不要丟下我……壹定不要丟下我，求妳了……”
　　說到後來，竟是泣不成聲。
　　梁澄從未見過壹念哭得如此倉皇失措，仿佛茫茫大雪中遺失歸途的幼獸，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用起力來，壹念感到梁澄的變化，面上露出狂喜，不斷地說著話，鼓勵著梁澄。
　　中間梁澄幾次差點暈了過去，壹念取出金針，為梁澄保住壹絲清明。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當天際再次泛出壹絲熹微之時，壹念終於聽見壹道嘹亮的啼哭聲。
　　“恭喜陛下，是個皇子！”
　　“太好了！”壹念驚喜道：“聽到了嗎，澄兒，孩子出來了！”
　　梁澄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但是不等他喘口氣，下體又傳來壹陣疼痛，頓時臉色壹變，卻聽得壹旁的女醫驚呼道：“還有壹個！”
　　“什麽！”壹念愕然，也顧不及先生出來的老大，其中壹個接生婆只好先將孩子簡單地清洗了壹下，用繈褓裹好，交給壹邊的女醫。
　　梁澄也沒想到梁濟童言無忌，竟是壹語言中，他竟然真當懷了個雙胞胎。
　　巨大的驚喜反而讓梁澄又生出無限力勁，可能是因為已經生了壹胎，第二個孩子這回沒怎麽折磨自己的爹爹，很快便出來了。
　　接生婆看了眼孩子的下體，驚喜道：“是個男孩……啊！”
　　壹念註意到不對勁，雙眼壹利，看向接生婆，那接生婆本就是不世閣的人，在進宮前就已被告知要接生的對象竟是當朝天子，不過她的身家性命全數系於壹念，絕無二心，因此盡管心知自己接觸的將是個驚天秘聞，也就最初的時候慌了壹段時間，之後反而安下心來。
　　可是，現下看到壹念的眼神，她壹瞬間也不知自己能否活著離開這裏，然而此刻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給了壹念，壹念壹看到孩子下體，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孩子……怎、怎麽了……”梁澄此時早已力竭，只是未曾親眼見到孩子，所以才提著壹股勁。
　　“都是男孩子，澄兒妳真厲害，”壹念微微側了下沈，擋住梁澄的視線，笑道：“我先讓人把孩子擦洗壹下。”
　　接生婆於是接過壹念手裏的老二，用繈褓包好，再將兩個孩子壹並放入墊著精細面層和布料的搖籃裏，推到產床面前。
　　壹念扶起梁澄，指著左邊那個，道：“這是哥哥，這是弟弟。”
　　“弟弟怎麽這麽安靜？”
　　原來這兩兄弟看著竟是有些天差地別，哥哥哭聲響亮，渾身又白又嫩，眉目精致分明，瞧著隨了梁澄的相貌有七八分。
　　而右邊的弟弟卻渾身紅通通的，皮膚也皺巴巴的，像只小猴子，也看不出像誰多些，閉著眼睛，闔著小嘴巴，雙手縮在下巴邊，安安靜靜的睡著，身邊的哥哥哭得這麽響亮，他竟然也絲毫不受影響。
　　壹念見梁澄臉上盡是擔憂，笑道：“其實剛生出的小孩壹般都是皺巴巴，過個幾天就好了，反而是哥哥有些不同。”
　　壹邊的接生婆十分有眼色道：“是呀，小的接生過這麽多，倒是頭回瞧見像大皇子這般水靈的孩子，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梁澄總算舒了口氣，在壹念回懷裏沈沈睡去。
　　壹念將梁澄清洗壹番，抱到另壹張榻上，為他蓋好被子，這才出了寢室，來到隔壁屋，此處早已被布置為嬰兒室，梁澄親自取名為福樂閣。
　　兩個小嬰兒此刻都已睡下，經手二皇子的接生婆和宮女都已跪在地上。
　　若是以往，壹念自然只信死人，不過如今他信了佛祖，自然不願多造殺孽，怕報應在梁澄和自己的孩子身上，於是道：“今後二皇子就交由妳們幾個照顧，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不用本尊教了罷。”
　　“奴婢領命！”
　　壹念點點頭，又吩咐了些事項，示意宮人退下，來到嬰兒床前，看著睡夢中的老二，不由無聲地嘆了口氣。
　　沒想到老二竟然繼承了梁澄的體質……
　　方才梁澄剛剛生產，受不得刺激，他便將老二的身體瞞了下來，只是瞞得壹時瞞不了壹世，壹想到梁澄會自責會愧疚，他不由心中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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