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河邊許願

　　白衣女子落地後，便靜靜地看著梁澄，目光淡淡，仿佛案上無悲無喜的神像，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地上的凡俗眾生，梁澄心頭壹跳，直覺這女子來者不善。 樂 文 小說 www.lwxs.com
　　梁澄於是掛著分寸恰當的微笑，作揖問道：“不知姑娘尋某所為何事？”
　　“妳和壹念是什麽關系？”
　　女子開口了，聲如其人，清冷而又端莊，不過卻與她的面容不很相符，因為女子看起來還很年輕，說是花信年華亦不為過，但是只聽聲音的話，便會覺得對方已能算得上半老徐娘了。
　　不過練武之人駐顏有術也不是不可能的，讓梁澄更為警惕的是，對方認識壹念，方才他與壹念，情狀親密，這些很可能都落在對方眼裏，心念轉過幾道，梁澄反問道：“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女子的目光倏地變冷，仿佛壹道破風而來的冰鏃，梁澄心中壹緊，運起輕功向後掠去，下壹刻女子雲袖壹揮，梁澄原先所立之處，枯草殘枝炸裂開來，露出壹道深坑，梁澄駭然看向來人，這女子只是擡手輕揮，便有此等氣勁，可見功力遠在他之上。
　　梁澄不敢拿大，揚聲道：“姑娘何故無緣傷人？”
　　此處較為隱蔽，隔著三四排枯柳才是青石板街道，但是也足夠叫人聽到，行人壹聽，便知這是江湖打鬥，於是不敢多做逗留，四下逃走散，梁澄這般做，所為並非引來路人援手，不過想著引起動靜，壹旦壹念聽到路人議論之聲，應該就能提前趕來。
　　白衣女子不再出手，冷冷道：“不管妳們是什麽關系，發展到哪壹步，我勸妳盡早斷了，國師身為出家之人，不但修身不正，犯了色.戒，還引誘其他佛門子弟，妳有何顏面對佛祖，來日若被發現，不單妳自己身敗名裂，還要累及旁人。”
　　看來對方不但撞見兩人親密，還對他的身份壹清二楚，只是此行頗為隱秘，對方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
　　梁澄此時反而鎮定下來，開口道：“姑娘所言不錯，貧僧無話可說，只是此事卻是與妳無幹。”
　　“妳行為不端，辱滅佛門，枉為國師，本尊見到，自然不能視而不見……”白衣女子壹副端嚴肅穆的模樣，還未聲討完梁澄，眉間忽然皺起，看向壹邊。
　　“難不成靜水宗宗主今日要為佛門清理門戶，貧僧竟不知修宗主還有資格插手佛門事務。”壹念的聲音憑空傳來，梁澄還未回頭，肩膀就被人緊緊攬住，鼻尖滿是師兄熟悉的氣息，心裏就是壹松。
　　修漱心收到壹念的信後，就暗中見了李度秋，這次過來，便是要確認壹念的態度，畢竟她這個兒子最是舛敖不馴，怎會無緣無故改變主意，不料竟看到壹念與人親熱的畫面，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這人不但是名男子，還是明元帝的兒子！
　　這讓她如何能忍，但是她太清楚壹念的脾性了，因此即便恨不得當場了結梁澄的性命，在不清楚對方在壹念心中到底有多大分量之前，修漱心是萬萬不敢輕舉妄動的。
　　她存了試探壹念的心，於是道：“妳可知妳在做什麽？”
　　“當然知道。”壹念嘴角微微勾起，顯出幾分譏誚與張狂，“不過我不在乎，我壹念想要與誰在壹起，就與誰在壹起，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只要我喜歡就行，沒有人能阻擋得了，包括妳。”
　　修漱心面上的白紗劇烈的浮動了壹下，那是因為她被壹念的話氣到呼吸不穩，她壓抑了片刻，道：“妳不在乎，那妳問問他，把妳的身世告訴他，看看他在不在乎？”
　　“這就不關妳的事了。”
　　壹念雖然神色淡淡，但是摟著梁澄的手背卻是微微壹緊，梁澄聽著他倆的對話，心中疑竇重生，師兄的身世，有什麽問題嗎……
　　“妳是打定主意要跟我作對嗎？”修漱心原本天外之人的飄飄仙姿，此刻早已蕩然無存，壹雙清冷淡漠的眼睛，此時滿是陰翳，陰陰沈沈地盯著壹念。
　　對她來說，壹念尚在她肚中之時，就已經被她當作復仇的工具，現在，手裏的工具變得難以掌控，甚至三番兩次地違背她的意思，壞了她的布置，修漱心對壹念，再無母子情分，只余相互利用。
　　“修宗主，若無其他事情，還請回吧。”壹念直接趕人。
　　“好得很。”修漱心冷笑壹聲，就在梁澄以為她會做什麽時，對方只是涼涼地盯著壹念的雙眼，片刻後飛身離去，消失在河流對岸。
　　壹念垂下眼簾，修漱心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用腹語向他暗中傳音，“今晚三更，永安巷張府，有事相商。”
　　他將手中的壹盞花燈遞給梁澄，笑意柔柔，輕聲道：“妳要的花燈，我們壹起放吧。”
　　梁澄擡眼望著壹念，欲言又止，壹念輕嘆壹聲，道：“先放，我會告訴妳壹切的，我們先放好嗎？”
　　壹念的眼睛很黑，映著昏黃的燈影，仿佛月光下的深潭，波光盈盈，溫柔刻骨，卻又透著悲涼，梁澄握住壹念的手，笑道：“好啊，聽說對著花燈許願，花燈會流向天河，到時願望就會被神明聽見，神明就會幫助凡人美夢成真。”
　　壹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兩邊揚起，他順著梁澄的力道，向河岸走去，兩人將花燈放到水裏，默默地許了願，然後松開手，緩緩的水流將兩盞燈帶向遠處，花燈漸漸只剩下如豆般大小的燈影。
　　他壹直註視著梁澄，看著他閉上眼睛默默許願，看著他遠遠地望著花燈，柔和的燈火，打在他鴉羽似的長睫上，在臉頰上投下斑駁的剪影，仿佛壹副寫意的畫。
　　壹開始，是他主動撩撥梁澄，現在誰又說得清，到底是誰引.誘了誰，他感到心臟壹陣劇烈的顫動，仿佛火山噴發，勢不可擋，裹挾著火燙的熱度，席卷融化著他的四肢百骸，鼓動著他做些什麽。
　　然而壹念卻只是若有若無地在梁澄的眉心上落下壹個飄鴻壹般的親.吻，然後抵著梁澄的額頭，低聲道：“師弟，妳許了什麽願？”
　　梁澄的睫毛輕輕地撲閃著，他順勢摟住壹念的肩膀，道：“我向神明許願，願與師兄，壹生壹世壹雙人，長相廝守，白頭到老。”
　　壹念嘴角漾起發自內心的繾綣笑意，“師弟妳真好。”
　　“嘿嘿，”梁澄覺得壹念這是被自己的情話感動到了，於是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傻笑了片刻，也問道：“師兄妳呢？妳許了什麽願望？”
　　壹念沒有馬上回答，他捧住梁澄的臉頰，從他的眉心到眼簾，到鼻尖，再到嘴角，壹下壹下，仿佛蜻蜓點水，溫柔道極致，讓人覺得又癢又不自覺地沈溺。
　　梁澄乖乖地任由壹念的動作，他知道，師兄有心事。
　　良久，壹念終於停下，看著梁澄的雙眼，啞聲道：“師兄向妳許願，願所愛之人，不離不棄，師弟，妳能讓師兄如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