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壹章 開什麽玩笑？

　　水下，氣泡不斷上浮。
　　海底壹片漆黑，手電的光在海水中僅能穿透不到6米，並且寂靜的可怕，沒有任何聲音。
　　風聲，水聲，通通沒有，唯壹存在的，便是自己的心跳聲。
　　畢方牙齒緊緊咬住呼吸閥，將感知提升到最高，蔓延至十五米，牛港鲹在圓形領域內徘徊閃爍，偶爾闖入十米範圍內，便能讓畢方驚出壹身冷汗。
　　每當畢方拽著曼迪想要上浮時，牛港鲹便會發起進攻，將畢方和曼迪撞向水底。
　　這是壹個性情極度兇猛，卻相當狡猾的獵手。
　　畢方緩緩吐氣，緩緩向後靠去，身體緊貼巖壁，默默拆下自己和曼迪頭頂上的手電。
　　他將用來裝攝像設備的漁網割開，綁在自己和曼迪的身上，以此固定身形，接著拆下身上的氧氣瓶，最後深吸壹口氧氣，擰緊氧氣瓶閥門，將兩支手電纏繞在壹起，用呼吸管綁在氧氣瓶身上。
　　心臟砰砰直跳。
　　畢方的體溫在迅速升高，此時的他已經感受不到海水的寒意。
　　他屏住呼吸，確保手電固定牢固後，將閥口緩緩擰開。
　　慢慢踩著巖壁，畢方借力壹點壹點地向上爬去，見他有逃跑的趨勢，牛港鲹果然再度發起沖鋒。
　　早已等待多時的畢方猛地將手中的閥門扯開，拽著曼迪蹬壁上浮！
　　石塊被踩落巖壁，大片脆弱的砂巖被牛港鲹撞成碎末，海水中激起大片沙塵。
　　壹片渾濁之中，被擰開閥門的氧氣瓶迅速噴射出壹股氣流，帶著發光的手電，在海洋深處畫出壹道白色的浪痕，迅速向遠方疾射而去。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手電飛出的那壹刻，牛港鲹居然同樣調轉身形，朝著手電的方向沖去！
　　毫無疑問，此時正是逃脫的好機會！
　　畢方拉著曼迪，趁著牛港鲹追向手電的同時，全力上浮。
　　壹分鐘後，當燈塔的光柱再度掃過海豚灣，畢方猛地鉆出水面，強勁的雙臂劈開海浪，向著岸邊遊去。
　　岸邊的克科註意到了動靜，迅速如水朝著畢方遊去，兩人在水中匯合。
　　克科驚訝於曼迪的昏迷：“發生了什麽？”
　　畢方吐出壹口海水，喘著粗氣，聲音嘶啞：“先上岸。”
　　多了壹人幫助，畢方瞬間輕松許多，兩人合力拖拽著曼迪朝岸上走去。
　　當腳下能夠踩到沙石時，畢方才徹底松了壹口氣，仰面倒在沙地上費力地咳嗽。
　　剛剛在水下被牛港鲹撞擊時，他也嗆了不少水。
　　曼迪被克科拖動著，在沙地上留下了長長的痕跡。
　　他拉開曼迪的潛水服，開始做心肺復蘇。
　　都是潛水好手，對於如何應付溺水克科再熟悉不過，加之畢方的打底，不到半分鐘，曼迪的口鼻中溢出大量海水，最後猛地蘇醒。
　　曼迪猛然坐起，嘴裏吐出壹口海水後瘋狂咳嗽。
　　克科坐倒在沙灘上，看向畢方，費力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曼迪咳嗽了半天，終於緩過神來，他迷茫地看向四周，腦門壹陣劇痛，陡然想起昏迷前的壹幕，壹頭鬼臉自黑暗中突然朝他沖來，下壹刻，曼迪就什麽都記不清了。
　　畢方從地上坐起，長舒壹口氣：“壹頭牛港鲹。”
　　“牛港鲹？”
　　曼迪和克科同時壹楞。
　　前者將牛港鲹的形象和記憶中的鬼臉相對應，頓時恍然大悟，伸手觸摸自己的腦門，劇痛之下又迅速收回手指。
　　“靠，居然是牛港鲹！難怪我腦門這麽痛！”
　　如果曼迪知道什麽是南極仙翁，他壹定會發現此時的自己和仙翁高度相似。
　　牛港鲹並不是什麽罕見的魚類，相反，熟悉潛水和海釣的人，都對其耳熟能詳。
　　因為它太強了，力大無窮，又無比兇猛，經常會襲擊已經快被釣上來的海魚。
　　克科就經歷過壹次，本來壹頭真鯛就要釣上來了，正要伸手去撈，結果壹頭巨大的牛港鲹突然沖了過來，壹口把真鯛給吞了，嚇了他壹大跳，差點跌進海裏。
　　連人的獵物都敢搶，可見牛港鲹兇猛到了何種地步。
　　由於其力大無窮，十分的靈活，並且遊動速度極快，戰鬥力非常的彪悍，牛港鲹才有水中野牛之稱。
　　如果能釣上壹頭牛港鲹，將會是壹種巨大的榮耀和成就感。
　　至此牛港鲹在海釣界名聲大噪，成為海釣人的終極目標魚，作為壹名海釣人，心中壹顆躁動欲望的內心，想要征服著那龐大，力量巨大的怪物。
　　只不過成功的人不多，被拖下水的倒是壹大把。
　　在潛水界也同樣如此，見到牛港鲹，許多潛水者有時比見到鯊魚還要害怕。
　　克科忙問：“那它現在呢？死了？還是什麽？對了，妳的氧氣瓶呢？”
　　畢方搖搖頭，剛才在水下，壹方面是帶著曼迪，行動不便，二是纏鬥時間誰也說不準，萬壹時間太長，曼迪容易嗝屁。
　　當時水深已然超過三十米，如果經常潛水就會知道，潛水自然漂浮有壹個臨界點，就是水下三十米到四十米之間。
　　受壓力氣壓，在水下30－40米就不再需要遊泳，身體密度會變得很高，可以讓身體自然下沈，然後進入“自由下降階段”。
　　這也是潛水最美妙的階段，什麽都不用做，人就會被推向海洋深處。
　　但當時的情況對於曼迪來說並不美妙，反而十分致命。
　　畢方壹旦松手，這家夥就會自然下沈進水底，本就是溺水狀態，誰也保不準會發生什麽，萬壹自己和牛港鲹纏鬥時間太久，這家夥可能就沒了。
　　溺水和窒息完全不同。
　　死亡的相對時間會非常快，壹般也就在2－3分鐘左右。
　　短時間內大量的水進入肺部和胃部。
　　肺水腫，血液和組織液嚴重稀釋，體內缺少氧交換，心臟負擔嚴重，最後各種癥狀並發，痛苦的溺死。
　　這就意味著當時留給畢方的時間只有兩分鐘不到。
　　他無力戰鬥，也沒法戰鬥。
　　於是畢方情急之下采用了聲東擊西的方式，水中扔東西不可能扔太遠，他就用呼吸管綁住手電，再打開氧氣瓶的氣閥，利用氣壓帶動手電，在海底形成遊動光柱的效果。
　　也並非是萬用的招數，得看魚下菜。
　　換條魚或許就沒這麽好的效果，甚至無用。
　　曼迪和克科兩人面面相覷，表示不解。
　　畢方站起身解釋道：“牛港鲹特別偏愛迪鯛科的梅鯛屬魚類，作為食物鏈的下壹級，梅鯛屬的魚又有趨光性，非常喜光。”
　　“牛港鲹壹般都是晚上覓食，根本原因便在於在其喜歡的食物鏈下壹級的生物喜光，所以它們會聚集在燈下進行捕食。”
　　“可能壹開始牛港鲹攻擊曼迪就是這個原因，看到有光柱，誤以為是有梅鯛，結果撞了才發現不是。”
　　曼迪聽著壹臉無語，合著都是自己倒黴？
　　遊動的手電給牛港鲹傳遞了壹定程度上的錯誤信息，誤以為那裏會有更加鮮美的梅鯛屬魚。
　　有了更美味的食物，牛港鲹自然就會放過進攻畢方兩人了，那樣費力不討好。
　　這就好像畢方在叢林中狩獵，好幾天沒吃上飯，終於找到了動物痕跡，結果過去壹看，是頭狼。
　　狼就狼吧，也不是不能吃，雖然肉又柴又膻，還很危險，但不是不行。
　　可本來想打狼的，結果壹只瘸了腿的野雞忽然從妳面前經過。
　　就算是傻子，趨於生物本能也會放棄狼肉，轉而去獲取更美味，更易得的雞肉。
　　曼迪和克科恍然大悟，看向畢方的目光驚為天人。
　　從事情發生到上岸，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內，正常人都嚇傻的情況下，畢方居然能從襲擊者的食性上找到破局方法。
　　這他媽的是人幹的事？
　　畢方將上半身的潛水服脫下，發現右臂中上方腫了壹些，顏色也更深，顯然是被撞得紅腫了。
　　曼迪和克科沈默了片刻，雖然心中震驚，覺得離譜，可放在畢方身上的話，倒也正常。
　　唯壹的問題是……
　　“現在呢？現在怎麽辦？牛港鲹還會在下面嗎？”
　　兩人問道。
　　現在才十壹點不到，任務還有大半都沒完成，接下來怎麽辦？
　　牛港鲹的肉並不好吃，肉質粗糙，腥味很大，壹般都是做動物飼料用，克科就是純粹沖著它的戰鬥力，過癮釣的。
　　越是如此，也越能證明牛港鲹的恐怖。
　　“很簡單。”畢方將潛水服重新穿上，“把它宰了就行。”
　　“宰……宰了？”
　　兩人的表情十分精彩。
　　畢方拿起壹旁備用的氧氣瓶，又跑到壹旁的樹林中，拔出壹把木矛。
　　捕鯨叉鍍過防腐蝕金屬層，並不怕海水，可百煉鋼沒有，為此畢方最初並不舍得將其帶入水中。
　　海中捕魚，魚叉才是利器。
　　用壹模壹樣的操作將捕鯨叉固定在木矛之上，畢方在曼迪與克科的註視中再度跳入海中，朝著深處不斷靠近。
　　“等等，他沒帶手電！”克科驚呼。
　　曼迪抽了抽嘴角，仰頭看向天空中的明月。
　　“我覺得，他可能並不需要這個。”
　　“開什麽玩笑？”
　　“是啊，開什麽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