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山

　　候機廳內的長凳上，高高的氧氣罐堆積在壹起，聳成了壹座小山，其旁邊坐著壹位頭戴黑色鴨舌帽的年輕人，大廳內人來人往，全部好奇的看向這座小山。
　　這時，壹個年輕人忽然走到鴨舌帽男身邊，忐忑問道：“請問，這些氧氣罐賣嗎？我爺爺有些難受。能便宜壹些嗎？三百真的太貴了。”
　　畢方擡頭看了看另壹邊長凳上呼吸困難的老人，隨手抓起幾個氧氣瓶往年輕人手裏壹塞：“拿去吧，不用錢。”
　　“啊，謝謝，謝……”年輕人壹臉驚喜的接過氧氣罐，彎腰道謝，可壹低頭，他的目光忽然對上了那副沈靜的眸子，情緒陡然激動，“妳，是妳，方！”
　　“噓！”畢方伸手噤聲，另壹手牢牢抓住了年輕人的手腕，猛然下拉，不讓他起身大喊。
　　年輕人後半個字被迫吞下，可激動的情緒卻怎麽都掩蓋不住，他死死咬住嘴唇，臉頰兩側的肌肉卻微微顫抖著。
　　要說現在國內還有哪位年輕人還不認識方神，那他壹定不懂什麽是理想，什麽是熱血，什麽是冒險！
　　“我靠我靠我靠，真的是方神嗎？我今天早上看到狼牙官網上掛的海報了，您真的是要去爬珠峰嗎？”年輕人強忍著激動的心情小聲詢問。
　　珠峰啊，那可是珠峰啊。
　　世界第壹高峰，自己的偶像真的要去爬珠峰？
　　下壹秒，年輕人的心臟猛然爆炸，他親眼看到了畢方點了點頭！
　　“我在這裏轉機，不會留太久，不想太麻煩，明白嗎？”
　　年輕人使勁點頭：“明白，明白！”
　　“好了，快去找妳爺爺吧，他等好久了。”
　　“謝謝，謝謝方神。”
　　年輕人胸膛內的心臟砰砰直跳，這種近距離意外接觸偶像的感覺真的是太刺激了，那可是方神啊，無數年輕人憧憬的偶像，居然親手遞給了他氧氣罐！
　　狼，熊，鯊魚群，遠古生物，甚至是持槍盜獵者，壹個又壹個光是聽著就讓人恐懼的生物倒在了方神前進的道路上，這他媽的是活著的傳奇，是人生偶像啊！
　　男人就他媽的應該幹這個！這才是爺們該幹的事！
　　望著年輕人抱著氧氣罐壹蹦壹跳，情緒激動的回到家人身邊，越來越多感覺身體難受卻買不起氧氣罐的人將主意打到了畢方身上，可還沒等靠近，壹陣劈裏嘩啦的聲音響起。
　　高聳的氧氣罐山掉落下來，壹胖壹瘦，壹高壹矮兩人猛然從氧氣罐山中爬出，隨手扔出壹個空罐，動作完全壹致的開罐吸氧，聚焦的目光再次散開。
　　大量的氧氣罐內可以發現少量人類。
　　“吸，呼！吸，呼！”
　　壹胖壹瘦壹高壹矮兩人整齊而有節奏的呼吸著，肺部像個破風箱，畢方看著二人大無語：“要不妳們還是去醫院吧，真沒必要在這裏等，等飛機到了我再告訴妳們不就行了。”
　　“不行，還有三小時，我挺得住！等上飛機就行了，而且我有錢！早知道這樣選什麽LS航線，直接從別的地方飛不行嗎，非要來這麽高海拔的地方？這不是折磨人嗎？”姚俊瞪了畢方壹眼，“另外，妳怎麽能慷他人之慨！那是我買的罐子！”
　　“妳說自己有錢的嘛，而且LS到加都，可是我特意挑選的航線，妳絕對不會想錯過的。”
　　姚俊撓了撓頭，有些想不太明白，壹個航線有什麽不好錯過的？
　　“有什麽驚喜嗎？”
　　“到時候妳就會知道了。”畢方神秘的眨了眨眼，又迅速轉移了話題，“話說，妳們剛剛是不是在飛機上睡著了？”
　　“嗯？妳沒睡嗎？”
　　畢方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兩個家夥壹下飛機就有反應了，原來是因為這事。
　　除了剛下飛機就有反應，實際上也有不少人剛抵LS沒什麽感受，甚至會產生“我沒頭痛也沒氣喘，我完全沒高反！”的錯覺。
　　那是因為剛下飛機體內血液中含氧量還保持充足狀態，並沒有隨著海拔升高而減少。
　　到了當天晚上和次日隨著體內血氧含量的減少，頭痛、惡心、氣喘、乏力、發燒等高原反應的癥狀就會洶湧而來了。
　　“但如果是睡覺的話，血液循環速度就會減緩，外加是坐姿，氧氣不能及時輸送，等飛機降落再蘇醒來到低氧環境，很容易難受。看起來妳們睡得挺香，可能壹下子進入深度睡眠了，不然撐幾個小時應該沒事。”
　　姚俊和王勇波正聽得有趣，可到最後壹句話時，勃然大怒：“還不是妳，趕那麽緊，昨天晚上我還在替妳忙著張羅事情呢，白天當然困了！妳倒好，什麽都不用幹，嘴皮子動動就好，知不知道我們會跑斷腿啊！”
　　畢方聳聳肩，不再理會，此次要去的是珠峰南坡，得到達尼泊爾才行，可魔都並沒有直達尼泊爾的航班，只有廣、昆、成、LS以及香巷等地才行，考慮到距離和提前適應的原因，眾人是走的魔都－LS－尼泊爾的路線。
　　LS海拔3650米，如果是平原地區的人去往LS，壹般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高原反應的，不過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就好很多了，海拔只有壹千多米，正常人都沒什麽問題。
　　中午，畢方帶著二人壹邊吸氧壹邊吃飯，壹直等到下午三點，飛機才終於降落，三人收拾行李從LS啟程，徑直飛往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
　　加德滿都，簡稱加都，是尼泊爾最大的城市，位於加德滿都谷地，巴格馬提河和比興馬提河的匯口處。
　　加都四周環山，建城於723年，是壹座擁有1200多年歷史的古老城市。許多人第壹次了解到這座美麗的古城，或許還是通過奇異博士電影。
　　精美的建築藝術，古老的木石雕刻是尼泊爾古文化的象征，歷代王朝在這裏修建了數目繁多的宮殿，廟宇，寶塔和花園，總面積不到七平方公裏，卻擁有佛塔、廟宇二百多座，大小寺廟近三千座！
　　並且加都因坐落在喜馬拉雅山南坡，天然屏障為城市遮擋北方的寒風。城市南面又迎著印度洋暖流，造就了其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月平均最高氣溫不過二十九，最低不過二攝氏度，終年陽光盛行，綠樹環繞，是旅遊的絕佳聖地。
　　畢方等人下了飛機後的目的之壹就是要在這裏與傑瑞特的攝影團隊集合，並且找到向導公司，然後去往宿營地。
　　飛機上，王勇波整個人都舒服的陷入了座椅中，回到飛機上的他已經恢復了大半，全無先前的頹廢。
　　王勇波看著在LS同樣待了半天，卻絲毫沒有影響的畢方嘖嘖稱奇，同時好奇問道：“妳都這麽厲害了，為什麽還要找向導啊？”
　　畢方拉開窗簾，回到道：“登珠峰需要許可證，想要就必須雇傭向導，而且雪山和穿越荒野雖然都是極端環境中求生，但我不是簡單的求生，如果只是在山脈中生存，那我自然是不需要向導的，可我不是，我要登頂，這是兩個概念。我必須提前知道上山路線，才能做出有利判斷，這是無數登山者用屍體探索出的道路。”
　　屍體二字讓王勇波和姚俊二人打了個寒顫，似乎已經看到冰天雪地下，那用白骨鋪墊而成的登山路。
　　忽略珠峰的美景，那哪是什麽第壹高峰，明明是壹座高聳的墓碑！
　　正當兩人打著寒磣時，畢方用指關節敲擊了舷窗：“註意看，機會可能就這壹次，我可是特意買的靠窗座。”
　　姚俊和王勇波好奇地探出腦袋，飛機此時依舊在穩步爬升，陡然間，飛機下方的雲層變得稀薄起來，朦朧的薄霧緩緩退散，人們的瞳孔迅速擴張。
　　那是山！
　　大山！
　　日暮時候的喜馬拉雅山脈橫亙在大地的西面，像是壹座天然的屏障隔開了華夏與尼泊爾，淡金色的邊鑲在山脈和天空的分界上，亮得有些晃眼。
　　可是夕陽壓不住那些星辰的光芒，七顆鐵青色的星在金黃色的天空中升起，它們的光芒如同新磨出的鐵劍壹樣冷冽。
　　雲層連綿廣闊、氣勢磅礴的橫斷山脈和喜馬拉雅山脈，蜿蜒曲折閃耀著藍色光芒的河流，他們獲得無可比擬的上帝視角。
　　畢方棕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世界屋脊的模樣，輕言道：“成都到加都，經停LS，這是世界上唯壹壹條飛越珠穆朗瑪峰的航線，也被譽為世界最美的航線之壹。”
　　從魔都出發到LS，改乘航班，同樣能塔上這壹條線，也是畢方為什麽要來LS的原因，這是飛往尼泊爾最值回票價的地方！
　　“媽的，怪不得妳壹定要從LS飛，原來是這個原因，虧我熬夜搞票，值了！”姚俊怒贊壹聲，眼睛壹眨不眨，此刻任何壹次眨動，都將化為人生的壹次遺憾。
　　每個人都貪婪地望著眼下的壹切，即便眼眶已經幹澀到泛酸。
　　最後的暖光照在山脈之間，鷹隼疾速得掠過天空，山谷之間，不知是什麽品種的小黃花堆起齊膝的花海，直至視線所不能及的山與天的交線後，小黃花隨著風勢起伏，翻出壹層壹層的花潮，冰凍的土地在這難得的解凍時節內緩緩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彩虹，彩虹啊！”忽然有人大喊。
　　所有人移動目光，看向天空，就連司空見慣的乘務員，都不免掩口驚呼。
　　真是壹道半弧形的虹光，從那壹隅金輝色直貫到遠方的地平線。
　　那樣純凈的顏色，夢幻般懸在半空，壹生見過的虹都不曾美得那麽令人驚嘆。
　　“沒下雨，怎麽會有彩虹？”有人驚奇問道。
　　“是冰彩虹！”畢方的瞳孔幾乎擴張到極限，心臟砰砰直跳，“彩虹不壹定雨後才有，只要空氣中有足量的小液滴，有陽光，就可能出現彩虹。但這裏是萬米高空，空氣中都是冰晶，只有太陽發出的光正好從高空卷雲裏穿過時，才能看到這種罕見現象。這不只是彩虹，還是幻日啊！”
　　姚俊好奇道：“罕見，有多罕見？”
　　“妳壹輩子可能只能見這壹次！”
　　“我們這裏就是這樣的，壹切都簡簡單單。壹片綠草，滿眼都是綠的，天晴的時候，仰頭都是藍的，壹道彩虹，半天都是它的顏色，不像東邊，哪裏看去，都滿是人。”壹位臉頰通紅的藏民興奮道。
　　“有山！有山啊！”又有人高喊起來。
　　山？
　　哪裏不是山？
　　眾人疑惑之中，忽然開始怔神。
　　是山。
　　真正的山！
　　簡直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最後的陽光普照大地時，壹座籠著雲霧，接天而起的大山出現在他們眼前。
　　陽光照在山頂輝然泛著金色，雲在靠近山頂的地方遊蕩。
　　飛機上的許多人，從未想到過，自己乘坐的飛機竟然會從這座巍峨莊嚴的大山邊擦過，此時忽然看見，有如神跡壹樣令人贊嘆。
　　“很多風景我們只有親眼看到，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子，不然只會永遠停留在妳心目中想象的模樣。”
　　“是神女峰。”畢方瘋狂跳動的心臟忽然恢復了平靜，不是不興奮，而是被巨大的美震驚到麻木，溫熱的電流從他的頭皮流動到腳尖，最後伴隨著每個毛孔的擴張化為冷汗排出體外。
　　這是自己最期待，最渴望，最想要堅持的東西，那是他的信仰！
　　“那就是我所追求的東西啊。”
　　畢方的聲音微不可查，卻還是被身後的姚俊所捕捉到，姚俊安靜地看著畢方臉上虔誠的表情，心中壹片肅穆。
　　是什麽吸引著自己來到了畢方的直播間？
　　自己同樣熱愛的運動，認識許多在自己領域有所建樹的職業者，卻從未有壹個人能給予自己如同畢方壹般的震撼感。
　　這些人和畢方的差距到底在哪？
　　這壹刻姚俊終於深刻的理解了。
　　沒有錯過他的每壹次直播冒險，真好。
　　這就是方神所追求的東西嗎？
　　前排的王勇波靠在座椅聲，身上已經使不出壹絲壹毫的勁，以往看畢方直播，能感受到緊張，感受到害怕，感受到血液中的沸騰。
　　卻從未能像今天壹樣，切身體會到“美”。
　　這就是冒險嗎？
　　這就是自然嗎？
　　這就是自己所缺乏的東西嗎？
　　“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