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恁倆得爭取活到八十！

　　有些早年間的事，陸子堅從小就聽得耳朵起了繭子。
　　太爺爺是十裏八鄉都出名的精明能幹的人，從小沒娘，跟著叔和嬸子長大，後來48年往淮海前線送糧食，叔和嬸子也都沒了，就這樣的家底子，50年的時候，老頭兒用攢了二十年的錢，置辦了新車大牛，還買了十八畝地。
　　結果轉頭就組建生產隊，劃成分，新車大牛沒收了，還給他劃了個富農。
　　氣得太爺爺常說心口疼。
　　1952年，爺爺結婚，奶奶進門。
　　就在他倆結婚的那天晚上，太爺爺抽了整整壹夜的煙袋鍋子，天還沒亮就出了門，第二天早上才發現，他吊死在了村長家門口的那棵大槐樹上。
　　這件事，轟動了十裏八鄉。
　　後來，村裏工作組把家裏的成分，給重新調整成了貧農。
　　然後，就是爺爺的壹輩子了——太爺爺走的時候，能沒收的東西都已經被沒收了，家徒四壁，剩下的全都是責任。
　　那個時候，爺爺十八歲。
　　這老頭兒這壹輩子啊……年輕的時候，他帶著二爺爺三爺爺這倆弟弟托土坯、拉石頭，給他倆蓋屋子、娶媳婦，又把兩個姑奶奶送出門，後來緊接著，他又給陸子堅他爹和他二叔這倆兒子蓋屋子、娶媳婦——他親手蓋了四個院子。
　　別看大姑霸道、跋扈，但爺爺其實最喜歡她。
　　他說過不止壹次，恁大姑最像恁老爺爺！
　　有脾氣！
　　然而……現在再看，這個今年其實也就六十歲剛出頭的老頭兒，早就已經沒有啥脾氣了，就是喜歡抽個煙，喝兩口酒，自己歪在墻根曬著太陽瞇壹會兒。
　　“爺爺，我趕明兒就走啦，回首都！”
　　“哦，好，去吧！家裏沒啥用妳操心的，恁爹娘還都年輕著哩！”
　　陸子堅笑，他才不擔心自己老爹老娘，上輩子老娘都奔七十了，身子還壯實的很，能罵人能打人的，“現在天兒忒冷，首都更冷，等到三四月份的時候，俺大姑得上首都去壹趟，到時候跟俺奶奶恁倆，跟俺大姑壹塊兒去，我帶著恁轉轉、玩玩，咱去看看過去時候皇上住的地方！”
　　“哦，哎呦，皇上住的地方……也就是屋子唄！不去啦，叫她自家去吧！”
　　“得去爺爺，我在那大醫院裏認識人，給恁倆都檢查下身體，我還認識個很厲害的中醫大夫，也給恁把把脈，恁倆得爭取活到八十！”
　　爺爺奶奶都笑起來，“好，活到八十！”
　　陸子堅也笑，然而終於還是站起身來，“那我走了爺爺！”
　　老頭兒擡頭看過來，瞇著眼睛，似乎是在欣賞自己大孫子的大個子，“去吧！”
　　奶奶倒是忽然又說話，“堅堅，來，乖……”
　　陸子堅又湊過去，奶奶說：“俺桂萍啥時候有信兒了，妳趕緊給奶奶說壹聲。”
　　陸子堅楞了壹下，失笑，“她還得上學呢奶奶，不能現在就要孩子！”
　　奶奶臉上閃過壹抹失望，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好，好，上學好！那就晚二年也行！她肚子裏有了信兒，妳給奶奶說壹聲！”
　　“好，我知道了奶奶！”
　　…………
　　“妳咋啦？有心事？”
　　靳曉燕壹直就看著陸子堅不大對勁，終於忍不住把那東西吐出來，擡手抿起壹綹兒頭發，看過來，“怎麽那麽沒精打采的？”
　　“嗯？哦，沒事兒！”
　　陸子堅回應壹聲，想了想，又說：“妳不是過段時間要去南邊幾個基地轉轉看看？到時候去了川蜀省，找當地人打聽打聽，揀那種有點勁兒、抽著香醇，但又不能太嗆、容易咳嗽的好煙葉，給俺爺爺買點兒回來！雲貴川那地方種煙葉多，煙葉質量也好，民間肯定有這種煙葉。”
　　“噯，好，我記下了！”
　　靳曉燕的手不停，卻小心翼翼地開口糾正，“咱爺爺也不願意抽成盒的是吧？”
　　陸子堅哪怕在走神兒，也還是壹耳朵就聽出來了。
　　於是他笑笑，擡手摸了摸靳曉燕的頭發，“嗯”了壹聲，卻是隨後就把她的腦袋又摁下去了。
　　靳曉燕別看外表強勢，其實壹直都挺沒有安全感的。
　　是“俺爺爺”，還是“咱爺爺”，她也要爭競壹下。
　　就比如現在，孩子才剛出滿月，按照醫生的交代，她至少得六周到七周之後，才能行房，現在當然還不到日子，胡來的話，容易落下病，但她卻很是知道，論長相，她在劉桂萍、周建春面前，其實基本上毫無優勢，論年齡，她比陸子堅大了足足七歲，跟劉桂萍周建春她們跟陸子堅同齡或小壹歲相比，更是劣勢滿滿，所以，她最近就老是主動用嘴來伺候陸子堅。
　　要說爭寵可能不算，她大概只是想在她自己不便行房的這段時間裏，不至於失寵——這種危機感，其實結婚前的劉桂萍也壹直有，反倒是周建春、趙美琴，要麽天真爛漫，要麽性子清冷，都基本上沒有這種感覺。
　　靳曉燕是70年的生人，她自己說，她小時候是挨過餓的，具體什麽事情，是幾歲，早就已經不記得，但她壹直都記得那種餓得燒心燒肺的虛弱感。
　　之前陸子堅問過老娘，老娘說，73年74年那時候，不算災荒，但的確那兩年年景不大好，糧食還都叫上頭收走了，地瓜幹子也吃不飽。
　　所以靳曉燕說的，很可能是那兩年。
　　…………
　　孩子太小，外頭太冷，所以事實上，慶嫂子就算想躲出去，給倆人留個清凈的地方，也辦不到，陸子堅在臥室裏享受著靳曉燕的服務，很快就聽見外頭孩子哭起來了，壹直到某壹刻……
　　靳曉燕怕出門的時候要說話，把東西吐到手心裏才拉開了房門出去。
　　果然出去之後跟慶嫂子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聽到洗手間裏傳來她漱口的聲音。
　　幾分鐘之後，她拿了條熱毛巾進來，關好了門，笑著，臉通紅，壹邊過來給陸子堅清理下身，壹邊小聲說：“慶嫂子肯定看出來了，她笑了笑，就抱著孩子進那屋了。”
　　陸子堅失笑。
　　幾分鐘之後，她回去放了毛巾，就又重新回來，紮進陸子堅懷裏。
　　然後，她忽然就又說起要蓋樓的事情，“我上午繞著環城路轉了轉，忽然想，妳說，要不咱把老飲料廠那塊地拿來蓋樓行不？咱現在都是新設備了，用人少，還速度快，老飲料廠那幾臺流水線，壹年也就幾萬噸的產能，現在還有點用，再過幾個月，等咱其它的六個基地都建成投產了，也就沒啥用了！到時候拆了廠房，拿來蓋樓，不正好？那地方位角又好、周圍不遠就是居民區，按妳的想法，底下幾層還是要賣東西的，多好？那廠子壹共三十七畝地呢，足夠蓋了！”
　　陸子堅想了想，倒還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壹來地方的確合適，頂多就是轉換壹下土地用途，很好辦，二來等到全國各處生產基地形成了產能，就開始適度淘汰落後產能，也是將來要做的事情。
　　倒是壹舉兩得了。
　　於是他點頭，“好！就這麽辦！”
　　而且誇她，“妳看，妳壹旦把腦子放到辦事情上，是很聰明的嘛！別整天想著在公司裏跟老胡勾心鬥角的，要把心思放到把蛋糕做大上去！前兩天我去建春家，已經敲打過老胡了，妳以後在公司裏，也不要再拿捏他了，多尊重他！”
　　靳曉燕乖巧地回應，“噯，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