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五房的人壹來， 屋內眾人俱是壹陣訝異。
　　要知道，昔日在壽安堂五房孟氏想要“相看”柳鶯鶯的那壹幕，可謂令人印象深刻， 沈五爺的風流好色， 孟氏的病弱瘋狂，再加上壹個柳鶯鶯的妖艷絕色， 這幾人摻和?到?壹塊， 怎不令人心生好奇呢？
　　尤其，請人竟請到大房來了？
　　這是有何等緊急要事麽？
　　以?及——
　　只見沈月澶和?宓雅兒?對視了壹眼，片刻後， 二人同時將目光投向了柳鶯鶯手中的那副對聯上，看了壹眼。
　　神色越發……怪異了起來。
　　“不知五太太有何事要吩咐？”
　　柳鶯鶯沒想到?孟氏竟緊咬著不放， 前兩日她稱病推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是婉拒的意思， 沒想到?孟氏竟再三來請，還直接來大房堵人， 大有壹種見不到?人不罷休之姿。
　　柳鶯鶯心中雖不滿， 不知這孟氏究竟要見她作甚，面上卻不能顯露，只依然淡淡笑著問著，嘴角的淺淡卻也不曾藏匿。
　　“柳姑娘說的哪兒?的話?，哪有什麽吩咐不吩咐的， 不過是日前太太聽聞柳姑娘下水救助了大姑娘和?表姑娘壹事， 太太心生感念， 大姑娘和?表姑娘皆是太太看著長大的，想親自感謝慰問壹番， 不過太太近來身子病重，恐無法親自前去探望，只得勞柳姑娘跑壹趟了。”
　　孟氏婢女秋橘語氣客氣的說著，雖是笑著，不過面對柳鶯鶯時，終歸要比面對沈月澶等人神色倨傲幾分，對柳鶯鶯藏著壹絲若有似無的輕慢和?敵意。
　　柳鶯鶯卻並不在意對方神色，只是聽了她的話?後有些詫異，她救助了大姑娘和?表姑娘，為何需要孟氏感謝慰問？
　　柳鶯鶯有些不明就裏，便是要輪，也輪不到?她五房頭上，大姑娘的生母清河郡主都還沒表態了，這位五房太太倒是好是壹遭越俎代庖。
　　不過，孟氏作為長輩，有此行徑，說句關切晚輩倒也勉強說得過去，卻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正生疑時，便又見秋橘繼續道：“再者?，太太聽聞前幾日小公子失蹤是由柳姑娘尋到?的，便想當面感謝壹番。”
　　這個理由，倒是更?加合乎情?理壹些。
　　柳鶯鶯好似不好再繼續推拒了。
　　然而，只見柳鶯鶯似還有些顧慮似的，並沒有第壹時間應允，正踟躕間，便見沈月澶這時忽而上前道：“鶯兒?還沒有去過東院罷，正好我閑來無事，許久不曾探望過小嬸嬸了，我跟妳壹道去罷。”
　　昔日孟氏在壽安堂“相?看”柳鶯鶯那壹幕還歷歷在目，沈月澶此舉算是為柳鶯鶯解圍庇護。
　　柳鶯鶯聞言頓時心下壹松，仿佛壹下子有了倚靠般，只感激的看了沈月澶壹眼。
　　路上，只見柳鶯鶯心生“仿徨”道：“不知五太太是何等脾性，說來慚愧，來沈家這麽久了，還壹直不曾前往五房給?五太太見過禮的，早該去五房拜訪的，說起來，是我失禮了。”
　　又道：“不知為何，雖不曾去過五房，可去往五房簡直比去往壽安堂還要讓我——”
　　柳鶯鶯說到?壹半，笑著眨了眨眼，意味深長。
　　片刻後，又連連沖著沈月澶道：“好在有妳相?陪，讓我安心不少。”
　　柳鶯鶯毫不遮掩的向沈月澶“吐槽”著，尤其，竟還“吐槽”到?了壽安堂頭上。
　　老夫人乃沈家壹家之長，雖多為慈祥和?善，可渾身到?底有著壹家之主的威嚴和?氣勢，沈家子嗣眾多，老夫人雖對後輩喜愛，可真正伴隨在老太太跟前的無非也就沈月澶、宓雅兒?幾人居多，其余壹些庶出?的，不受寵的壹年到?頭來在老夫人跟前顯露不過幾回，故而，庶出?的幾個對老夫人又敬又怕。
　　每回私底下去往壽安堂時，多有些緊張慌亂。
　　不過，大家可不敢宣之於口，沒想到?柳鶯鶯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令沈月澶驚訝的同時，不免有些忍俊不禁來。
　　這樣?的話?，整個沈家也就表姐宓雅兒?敢在她跟前打趣，旁人皆因礙著她的身份，並不敢在她面前太過胡言亂語。
　　今日沈月澶拿對子讓人挑選其實並非出?於試探，而是想要明晃晃的告訴大家，或者?，只是想要明晃晃的告訴柳鶯鶯，她的心思。
　　沈家壹眾姐妹中並無任何威脅，只是前有二哥對那位柳鶯鶯的“青睞”，後又傳出?六哥對柳鶯鶯非娶不可，以?死相?逼，要知道柳鶯鶯來沈家時日不長，統共在人前露面不過三四回，竟引得壹向斯文苦讀的六哥這樣?“魔障”了，那位……那位蘇表哥又與六哥同為才學?斐然的讀書人，沈月澶怕他同六哥壹樣?被柳鶯鶯給?迷住了，只得提前在柳鶯鶯這兒?放出?風聲了。
　　見柳鶯鶯與蘇表哥“無緣”，沈月澶頓時心下壹松，又因她的救命之恩，本就對她心生感激，這壹下，再無任何芥蒂了，再因柳鶯鶯為人坦蕩，聰慧玲瓏又不失風趣，沈月澶對她越發親昵，壹時主動挽起了柳鶯鶯的手勸慰道：“別擔心，五嬸嬸這人並不……厲害，不會?刁難於人，何況，她如今病重，怕也有心無力，相?反，她非但不厲害，為人其實還有些……柔弱，不過許是常年病故，常年臥榻不見天日的緣故，人略有些軸，性情?有些偏執，尤其若事關五叔的話?，興許會?抓著人輕易不肯放手——”
　　沈月澶如是說著，頓了頓，又道：“還有，五嬸嬸對於貌美之人多有偏見，壹會?兒?見了妳，若有何怠慢的，妳不必往心裏去，她不是針對妳，她是爭對天底下所有貌美之人——”
　　沈月澶提前給?柳鶯鶯打了個預防。
　　話?壹轉，又道：“不過，也不用擔心，若嬸嬸有何誤會?，壹會?我會?幫著妳解釋的。”
　　她不安慰還好，壹安慰，柳鶯鶯怎麽覺得這壹趟道阻且長，並不會?過於好過。
　　正沈吟間，這時，忽而沈月澶又朝著柳鶯鶯手中瞄了壹眼道：“這副對子，鶯兒?還是先?讓婢女收起來罷。”
　　見沈月澶冷不丁將話?題轉移到?了對子身上，柳鶯鶯頓時壹臉驚詫的擡眼朝著沈月澶看去，便見沈月澶聳了聳肩，隨即如實相?告道：“實不相?瞞，這副對子……正是五叔親筆提贈的。”
　　說完，見柳鶯鶯微微睜了睜眼，仿佛有些難以?置信。
　　沈月澶毫不意外，甚至失笑的壓低了聲音，沖著柳鶯鶯小聲道：“說來妳許是難以?相?信，五叔才是真正的字如其人，他的字與他的相?貌同樣?壹鳴驚人，這是我爹親口說的，我爹說五叔在爹爹那壹輩中，無論是相?貌上還是悟性上，都是幾位叔伯中最?拔尖的，我爹還說，他當年才最?得祖父的偏愛，只不知為何……五叔竟墮落至此。”
　　沈月澶壹臉推心置腹的向柳鶯鶯訴說著長輩們的秘事。
　　卻聽得柳鶯鶯目瞪口呆。
　　驚訝得她壹度說不出?話?來。
　　這副墨寶竟是出?自那位風流好色，壹事無成，鎮日眠宿花街柳巷的沈五爺沈戎之手？實在令柳鶯鶯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這手字，雖乃柳鶯鶯特意挑選的，卻確實深得她心，沈瑯的字太過氣勢威嚴磅礴了，過於迫人，而蘇子詹的筆鋒雖如松柏翠竹之姿，卻多有壹番傲骨，最?後壹副柳鶯鶯猜測該是出?自沈二公子沈燁，壹手狂草，字如其人，放蕩不羈。
　　反倒是她挑的這副，古道仙風，優美飄逸，既不過於氣勢淩厲威嚴，又不會?傲人天地，也沒有任何狂妄肆意，就是單純的好看，筆墨均勻，心無旁騖。
　　沒想到?竟是出?自……沈五爺沈戎之手！
　　再聽沈月澶此言，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還真是……難以?想象。”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柳鶯鶯喃喃說著。
　　沈月澶道：“我當初的驚訝只會?比妳多，不會?比妳少，尤其，妳可知，五叔當初提筆寫下這副對子時，竟還壹臉嫌棄的說，‘多年不曾提筆，實在差強人意’，壹副實在沒眼看的架勢，竟還試圖將這副對子給?撕毀了，幸好我手快給?提前保留了下來。”
　　沈月澶挑眉說著。
　　柳鶯鶯用了很長壹段路程這才得以?消化這個事實。
　　原來竟真的是沈五爺的筆墨，難怪她挑選這副對子時沈月澶和?宓雅兒?的神色那樣?詫異古怪，又結合今日孟氏的召見，冥冥中像是將她與五房牽引到?了壹起似的。
　　二人說話?間，已來到?了東院。
　　壹入院，便聞到?壹股濃重的藥味，莫名刺鼻。
　　二人方壹入院，只見早已有婢女等候在了院門口，見到?柳鶯鶯的那壹瞬間，只見那婢女春眠神色壹楞，定?定?的盯著柳鶯鶯，神色驚艷的同時略微有些復雜來，又見她與沈月澶壹塊到?來，春眠立馬過來給?二人見禮，卻是沖著沈月澶道：“大姑娘，太太有話?想要單獨同柳姑娘說，大姑娘可在廳房小坐片刻。”
　　沈月澶壹臉驚詫道：“小嬸嬸竟連我也不見？”
　　婢女春眠壹臉歉意道：“太太今日又咳血了，怕是……怕是無力招待大小姐，還請大小姐見涼。”
　　沈月澶壹驚，立馬詢問了壹遭孟氏病情?，片刻後，無奈的看向柳鶯鶯，只見柳鶯鶯與沈月澶交換了個眼色，道：“既如此，那我先?進?去了，澶兒?且回罷。”
　　沈月澶道：“來都來了，我在廳子裏等著妳便是。”
　　如此，柳鶯鶯終歸還是壹人入了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