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血腥屠殺（二）

　　月亮被壹層雲霧遮擋，原本就漆黑壹片的山谷入口，此刻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悄無聲息。
　　兩道疾馳而來的身影，緩緩放慢了速度。
　　“師兄，妳說這次，魔教會不會打到咱們龍驤郡來？”
　　孟渠罡氣灌註雙目，正掃視著下方谷口的山道，聽到身後師弟黃飛的詢問，頓時搖了搖頭，暗道師弟膽子太小了。
　　“不可能，宗主不是說了麽，萬陽郡城有西照劍首顧天雲親自鎮守，魔教勢頭已經受挫，怎麽可能打到龍驤郡來！”
　　“沒錯，有顧劍首在，肯定沒事。”
　　聽到顧天雲這個名字，黃飛忐忑的心情，頓時就穩定下來，而且臉上還露出壹抹振奮，興致勃勃道：“師兄，我聽說宗主他老人家都沒見過顧劍首呢，咱們這次去支援萬陽郡，是不是有機會見到他了？”
　　“妳想的倒挺美，除非魔教有什麽人，值得顧劍首親自出面對付，那樣妳才可能有機會，遠遠的看上壹眼。”
　　“嘿嘿，這種連宗主都沒見過的大人物，遠遠瞧上壹眼就夠了，要是運氣再好壹點，能看見他出手，說不定還能提升壹下我的劍道修為，那可就賺大了……”
　　孟渠聽到這話，眼中頓時也露出了期待之色。
　　“別嘻嘻哈哈了，快回去吧，山谷這邊沒什麽人，任劍使跟大軍，還在後面等咱們回去報信呢！”
　　黃飛點了點頭，看了壹眼山谷，語氣有些隨意，道：“就這麽大點地方，還刺探什麽呢，魔教大軍如今連萬陽郡城都打不下來，怎麽可能有余力來埋伏咱們，再說了，任劍使親率四萬銀甲軍，還怕什麽！”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兩州四百年無戰事，任劍使警惕心重壹些也是正常的，走走走，回去報信！”
　　兩人運轉罡氣，迅速掠過夜空，朝著來時的方向返回，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回去，通知大家準備好，援軍馬上就要過來了！”
　　大樹後，侯玉端眼中精芒閃過，說完就和彭玉成分別飛上山谷官道的兩側。
　　官道周遭二十余裏地界，瞬間鴉雀無聲，再次陷入沈寂。
　　直到約半個時辰過後，官道的盡頭，突然升起了壹股駭人的氣血波動，再隨之而來壹陣頗為齊整的步伐聲，打破了這股令人窒息的沈寂氣氛。
　　蹬……蹬……蹬……
　　烏泱泱的身披銀甲的大軍，自官道東段出現，他們步伐整齊有致，形容肅穆，身上濃郁的氣血混合在壹起，近乎沖散了頭頂天空的雲層，盡管每行有約莫五十人，前後間隔不過半米左右，但整條隊伍，還是足足綿延了有將近壹裏長。
　　“夜半行軍，還能如此整齊有序，難怪能提前抵達，這龍驤郡的援軍，只怕不簡單！”
　　北側山坡前端，侯玉成朝旁邊的侯玉端說了壹聲，盡管刻意放低了聲音，顯得有些警惕，但壹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是顯露出他此刻內心中的興奮。
　　侯玉端點了點頭，眼神中透出壹股陰翳。
　　眼下才淩晨時分，按他們估算，龍驤郡的援軍最早也要天亮才到，他們可足足提前了兩個時辰。
　　提前兩個時辰抵達，看起來不算什麽，可行軍速度恰恰是壹只軍隊戰鬥素質的體現，這也表明正如侯玉成所說，這只援軍的確沒那麽簡單。
　　“妳跟彭都統是怎麽安排的？”
　　“山谷距離較近，憑肉眼就能看清，所以就不用令箭了，待這只軍隊全都進了山谷之後，由咱們北側先發起攻擊，待兩軍初步糾纏住之後，彭都統再率南側伏軍抄他們的後方，讓他們首尾不能兼顧，壹舉擊潰，應該問題不大！”
　　侯玉端點了點頭，大道至簡，這個伏擊策略簡單通俗，算是山谷伏擊戰最常用的壹種戰術，常用就代表最奏效。
　　“通傳下去，讓眾人都註意隱蔽，大軍只要有壹人沒進來就不要暴露行蹤，誰若是延誤了戰機，軍法處置！”
　　侯玉成轉頭朝另外壹側的侯非交代了壹句，他的語氣中還是有難言的興奮，這畢竟是他第壹次參與這麽大規模的軍陣對戰，再說這場戰鬥對家族極具重要性，不僅對家族剛剛統合好的壹萬多人馬來說，是壹次很好的鍛煉機會，同時對他自己，也是壹次很好的統兵能力鍛煉。
　　……
　　任飛星看著大軍往山谷裏走，臉色微微有些低沈，夜色籠罩下的山谷兩側漆黑壹片，什麽也看不清楚，他只能用真氣感知山谷裏的動靜，雖然什麽也沒察覺到，但不知為何，心裏還是有些莫名的忐忑。
　　就在這時，他身旁壹個背負長劍，須發潔白的青衣老者，突然面帶諂媚，拱手朝他開口。
　　“任劍使，此次馳援萬陽郡，獲顧劍首看重，今後飛黃騰達了，可不能忘了老弟我啊！”
　　任飛星活了快兩百歲了，擔任龍驤郡執劍使也有三十年，說壹句見多識廣不為過，可像名劍宗副宗主李文軒這麽沒臉沒皮的人，他還真是第壹次見。
　　壹個起碼大自己壹百多歲的人，壹口壹口的自稱老弟，語氣竟也沒有絲毫違和，而且也壹點不掩飾臉上的諂媚表情。
　　名劍宗好歹也是二流勢力，在龍驤郡算是說壹不二，宗主青龍君子嶽聞竹，堂堂四境大宗師，位列龍榜291位，連他這個執劍使也要給三分薄面，可李文軒這個副宗主，就像是沒臉沒皮般，這壹路，不知跟自己套了多少近乎。
　　嶽聞竹言談得體，不卑不亢，頗具儒風，確實不負君子之名，怎麽會派這麽壹個人擔任副宗主，還真是令人費解！
　　還真是壹樣米，養百樣人啊……
　　雖然心中不屑，但該有的客套還是必須的，任飛星在心裏感嘆了壹句，還是客氣的回應道：“承蒙李宗主吉言，咱們離萬陽郡還有近六十裏，預計要明日這個時辰才能抵達，還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先助顧劍首保住萬陽郡才是大事，至於能不能得劍首看重，還是後面再說吧！”
　　西照劍首顧天雲的看重，對任飛星自然重要，他也是萬劍聖宗的門人，顧天雲這種聖地高層人物，想提拔他那就是壹兩句話的事情，說他不想攀附，那是假的。
　　再說，若是不想攀上這麽壹棵大樹，他也不會壹得到萬陽郡被圍的消息，立馬就召集龍驤郡的銀甲軍迅速馳援了。
　　雖然心中有這些想法，但同時，任飛星對萬劍聖宗的門風很了解，他明白顧天雲這種徐都的大人物，做事情從來都只看結果，他這次馳援，能幫對方守住萬陽郡，才有機會攀附上去，若是守不住，人家說不定還要怪他壹個馳援不力。
　　萬劍聖宗作為天下十大聖地中，唯壹以劍命名的，其門風說好聽壹點叫實際，說不好聽那就是霸道蠻橫，無論什麽事情都只看結果，至於過程沒人關心。
　　有句箴言在徐州很是盛行，就是從萬劍聖宗裏傳出來的，是說：劍法不在級別，而在殺敵速度與多少，評判壹門劍法厲害與否，永遠都不是它的等級，而要看它在同壹時間裏，能殺多少人……
　　這句話很形象的體現出了萬劍聖宗的門風，同時也算是這幾百年來，萬劍聖宗整體對劍道的理解。
　　另外值得壹提的是，天下無論何門何派的劍客，如今大體上奉行的，基本上都是萬劍聖宗的這壹套。
　　任飛星也是萬劍聖宗門人，心裏大體上奉行的也是這個理念，非常實用主義，所以這壹路上都算警惕，雖然行軍速度很快，但時時刻刻都必須要派出斥候在前方探路。
　　這種警惕，自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壹些不滿的，比如銀甲軍的統領，他的部下陳安。
　　“任大人，要不還是提升壹下行軍速度吧，按咱們現在的速度，到萬陽郡還要十二個時辰左右，等那時候，顧劍首說不定都將雍州大軍給打跑了，咱們白跑壹趟，太虧了！”
　　陳安體型偏瘦，個子也不算高，可手上配著的，卻是壹柄約莫有手掌寬，長四尺的金絲環扣大刀，看著又大又重，隔著遠遠壹看，大刀幾乎都能抵上他壹大半體型了。
　　聽出陳安語氣中的不耐煩，任飛星微微搖了搖頭，他知道陳安對自己故意控制行軍速度有意見，看著大軍已經有壹半都進了山谷，想著故意安撫壹下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妳安排下來，加快行軍速度吧，到這裏都沒發現人，那雍州大軍應該都在圍攻萬陽郡，咱們快些趕過去也行。”
　　雖是刻意安撫，但更主要的，還是陳安剛剛那句話，確實說到自己心坎兒裏了，這次馳援萬陽郡很可能是他攀上顧天雲的機會，若是真錯過了，今後想碰上這種級別的人物可就難了，為了自己的前程，任飛星有意妥協了。
　　陳安有些意外，但能提升行軍速度，他顯然還是興奮壓過了疑惑，重重點頭之後，騎著馬飛奔到隊伍的中間部位，運轉真氣匯聚喉間，聲若驚雷。
　　“前軍加快行軍速度，後軍加快跟上，趕在明日午間抵達萬陽郡，不得有誤！”
　　若是尋常人說話，想把聲音傳到四萬人的耳中，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陳安有真氣加持，聲音頓時驚的四周鳥獸亂飛，壹下子就傳遍了軍中，前軍得令之後，果然加快了速度，後軍也及時跟上，行軍速度霎時間就提了有兩成左右。
　　這也就是說，此前在侯玉成嘴裏已經不俗的行軍速度，居然還並非這四萬銀甲軍的極限。
　　陳安這壹吼，綿延近壹裏的隊伍，用了不到壹刻鐘，全都進了山谷區域，馬背上的任飛星，轉頭看了壹眼山谷前方，詢問身旁的李文軒道：“這條山谷有多長？”
　　此次擔任斥候的，都是名劍宗的弟子，李文軒聞聲立刻招呼身後跟著的壹小隊名劍宗弟子。
　　孟渠這時走了出來，躬身道：“回稟任劍使，這條山谷總長約在十裏左右，我和師弟兩人此前探視過壹番！”
　　十裏？
　　任飛星眉頭猛地壹蹙，那種不安的感覺，頓時又湧上了心頭，他回頭看了壹眼山谷南北兩側的山脊，剛剛陳安的聲音太大，此刻還有飛禽不斷從山脊樹木上往外飛，乍壹眼看不出任何異樣。
　　但看到兩側山脊，被茂密的樹木覆蓋，任飛星本能就感到有點不對勁，正當他準備用真氣延伸出去再感知壹番之際，突然，天空中的雲霧被壹陣風吹散，月亮出現了……
　　任飛星的目光正註視著北側的山脊，月光灑下後，突然壹陣壹陣黝黑的反光攝入瞳孔，他眼神猛地壹蹙，倏然反應過來什麽，身體壹抖，臉上露出壹抹驚懼，狂吼出聲。
　　“退！快退！全部退出山谷！！！”
　　他這道怒吼用上了真氣，壹喊出來整條隊伍頓時停住，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壹股茫然，與他離的近的人，更是轉頭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尤其離他最近的陳安，回頭看到任飛星如此激動的模樣，還準備開口詢問。
　　可沒等他開口，壹道聲音就從北側山脊傳來，讓他與下方所有龍驤郡的銀甲軍，霎時面色劇變。
　　“上弩箭！”
　　咻……咻……咻……咻……咻……
　　壹道破空聲率先響徹在眾人耳畔，緊隨而來的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緊接著數百道破空的弩箭，自北側山坡上猛然襲來，這些弩箭顯然最少都是五石勁弩發出的，非但速度奇快，且攜帶的力量也不可小覷。
　　最前排的銀甲軍，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瞬間就被射成了篩子，能射中士卒的弩箭都被卡在了這些人的骨骼之中，而沒能射中的弩箭，全都落到地面上，弩箭攜帶的巨大力道落在地面後，頓時發出了壹道道聲響。
　　砰……砰……
　　霎時間塵土漫天，給本就漆黑的環境，又添了壹層淡淡的灰塵，借著月光的映照，倒顯得有些淒美了。
　　“弟兄們，跟我沖！殺光徐州狗賊。”
　　“沖啊！”
　　“殺……”
　　……
　　北側山脊上躲著的魔教大軍，突然烏泱泱沖沖殺出來，伴隨著壹道道令人膽寒的怒吼，怒吼聲頓時蓋住塵煙，打破了寂靜，給本就方寸大亂的銀甲軍，又添上壹層巨大的陰影。
　　“對方只有壹萬多人，不要慌，全軍停止後退，變陣迎擊北面伏軍，敢有後退者，格殺勿論！”
　　陳安到底還是個合格的統兵者，意識到四萬大軍已經全都進了山谷，這個時候後撤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他立刻就改變了策略，讓大軍停止後撤，迎擊伏軍。
　　他只壹眼就瞧出了對方的數量約莫在三萬左右，這樣的規模，四萬銀甲軍只要能穩住陣腳，根本就不怕。
　　當然，說對方只有壹萬多人，是為了提振己方的士氣。
　　果不其然，陳安壹開口，下面銀甲軍立刻就有恢復的跡象了，長龍隊伍的兩頭，迅速就開始往中間集結，而後全都調轉方向，面對北側府軍。
　　雖然速度有些遲緩，最前端的銀甲軍，已經跟雍州的伏軍交上了手，好總歸是穩住了陣腳，接下來只要他們按部就班的率眾反擊，即便要損失壹些人，起碼全軍覆沒是不會的。
　　“上弩箭，隨我沖！”
　　可就當陳安和任飛星這麽想的時候，又是壹道聲音傳入耳中，兩人瞳孔巨震，臉色瞬間蒼白。
　　只因這聲音，是從南側山脊那邊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