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紅顏薄命啊～～

　　沈默了兩秒後，葉問才淺笑開口。
　　“我怕到時候壹票難求啊。”
　　葉問不接其他話，只是往戲上說事。
　　“您要是真來捧場。”宮若梅秀口輕啟，“妳看戲，我送票。”
　　斟酌壹會兒，葉問才開口。
　　“其實人生如戲。”葉問道，“這幾年，宮先生文戲武唱，可是唱得有板有眼，功架十足。”
　　“可惜——就差個轉身。”
　　葉問說的是她當初毅然選擇奉道，也要收拾馬三，清理門戶的事情。
　　當初那般的決絕。
　　讓她從此只有身後事，沒了眼前路。
　　葉問當時得知這個消息時，很難說自己心裏是什麽想法。
　　可惜？欽佩？
　　反對？贊同？
　　或許都有。
　　但那壹晚，自己壹個人在院子裏站了許久。
　　是在感嘆世事不公，還是惋惜造化弄人！
　　只有當時的自己才知道。
　　宮若梅聽到葉問這麽說，神情陡然冷了幾分：“想不到妳把我當戲看！！”
　　“我的戲，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這樣下去了。”
　　宮若梅的意思是，自己做了選擇，那就是九死無悔！
　　而無需在意別人怎麽看，怎麽說。
　　自己選的路，哪怕是跪著，也要走完！！
　　葉問聽出來她的堅決，依舊如當年那般脾性，堅韌孤傲。
　　就如她爹宮寶森給她取的名字壹樣，壹朵紅梅，不畏風雪，不懼嚴寒！
　　宮若梅換了個話題說道：“葉先生，今晚請您出來，也是想把該了的事了壹了，該說的話說壹說。”
　　葉問眼神壹動，問道：“宮先生要出門啊？！”
　　“在北方有句老話，人不辭路，虎不辭山。”宮若梅語氣惆悵了幾分，“這些年，我們都是他鄉之人。我是真的累了，想回老家。”
　　“臨走前，有樣東西要還給您。”
　　宮若梅從衣兜裏掏出壹個物件兒。
　　“吧嗒”壹下，放在茶桌上。
　　緩緩推到了葉問面前，手拿開，露出來壹枚扣子。
　　葉問認出來了，正是自己去年留在她醫館的，那枚黑色大衣扣。
　　壹枚衣扣，代表著壹段故事。
　　也代表著兩人間那微弱的牽絆。
　　見到宮若梅還回這枚衣扣，葉問微不可查的眼神壹暗。
　　他嘴角壹抿，似乎想說什麽，可又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六十四手，我已經忘了。”宮若梅看著葉問說道。
　　“我在最好的時候遇到妳，是我的運氣，可惜我沒時間了。”
　　“想想，說人生無悔，那都是賭氣的話。”
　　“嗬，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趣啊！！”
　　宮若梅說到最後，發出壹聲輕笑。
　　有坦然，有自嘲。
　　葉問壹直沒有打斷宮若梅。
　　他覺得，此刻的他，靜靜地做壹個傾聽者，便是很好了。
　　再說其他的話語，都會顯得很蒼白。
　　宮若梅輕吸壹口氣，仿佛下了什麽決心，她凝視看向葉問。
　　“葉先生，說句真心話，我心裏有過妳。”
　　葉問心底壹顫，目光低垂，壹時間竟不敢與之對視。
　　眼瞼微微下垂，避開了宮若梅的目光。
　　宮若梅註意到了葉問的微動作。
　　不過，這壹次，宮若梅的眸光裏只有平如鏡湖。
　　“我把這話告訴妳，也沒什麽大不了。”
　　“喜歡壹個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
　　“這些話我沒對誰說過，今晚見了妳，不知道為什麽，就都說出來了。”
　　“就讓妳我的恩怨像盤棋壹樣，保留在那兒吧！”
　　宮若梅鄭重地說道：“妳多保重！”
　　葉問看著茶杯中的葉卷兒，打著旋兒上下起伏。
　　又想到了點點往事。
　　人生起起伏伏，不就如這茶葉卷兒嘛！！
　　葉問靜了壹會兒說道：“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妳我之間本來就沒恩怨，有的……”
　　他在準備合適的措辭。
　　“……只是壹段緣分。”
　　說完話之後，葉問帶著勸慰之意，對宮若梅說道：“妳爹講過，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燈就有人。”
　　“希望有壹日，我可以再見《宮家六十四手》。”
　　不知為何，聽到這裏，宮若梅情難自禁，壹行清淚，無聲地從眼眶裏滑落了下來。
　　有時候，眼淚並不代表傷悲。
　　這壹行清淚，似乎帶走了往日壓在心頭的壹些蒙塵。
　　讓宮若梅的心，感到幾分釋懷，幾分輕松，幾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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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盞盞街燈像黑暗中閃光的珍珠，壹點點黃暈的光，烘托出壹片安靜而和平的夜。
　　燈光婉蜒而去，仿佛無窮無盡。
　　這個點兒，街邊的商鋪都已經關了門，路上就只有幾條黃狗，在嗚咽著跑來跑去。
　　微弱的燈光下，葉問和宮若梅並步前行。
　　兩人走得並不快。
　　只是閑情散步。
　　感受著夜裏的涼意，宮若梅緊了緊身上的衣物。
　　這幾年，她的氣血衰敗的厲害。
　　年輕時候，可以在寒冬臘月下練拳的她，現在，天稍涼壹點，都要裹著冬衣了。
　　宮若梅背對著葉問走在前面。
　　她說道：“我爹常說，習武之人有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我見過自己，也算見過天地，可惜見不到眾生。”
　　她說的【見自己】，是指以前自己壹個人習武，清楚地認識自己的能力；
　　而【見天地】，是說和別人壹起習武，切磋交流，走南闖北，認識世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最後的【見眾生】，是指傳播薪火，發揚武術。
　　她奉了道，恪守誓願，不能傳藝，不能收徒，所以說自己見不到眾生。
　　說話間，宮若梅緩緩轉身：“這條路我沒走完，我希望，妳能把它走下去。”
　　葉問平靜的看著她，忽的嘴角壹翹，無聲壹笑。
　　話不用說的明白。
　　這壹笑，就是給了答案。
　　這是兩人的默契。
　　昏黃路燈下。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化作模糊的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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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後，宮若梅就病逝了。
　　宮若梅的靈柩下，來的人不多。
　　畢竟她在港島也沒幾個朋友。
　　葉問去了，壹線天去了，洪康自然也去了。
　　最後，老管家福星，遞給葉問壹個鎏金木盒，說了幾句話，就帶著靈柩北上了。
　　這壹走，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
　　“紅顏薄命啊……”
　　嗚嗚的風中，似乎傳來壹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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