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壹章 鬼谷棋陣！

　　“我叫沒用，沒用的沒。沒用的用！”小沒用向清秀少女伸手，“這位姐姐怎麽稱呼？”
　　清秀少女皺著鼻子，看著小沒用那只臟兮兮的手，拍著翅膀退了兩步：“容容！”
　　“容容姐！”小沒用笑嘻嘻地壹邊打招呼壹邊收回手，還把他的臟手放在衣服上擦啊擦。
　　容容扭過頭去，不想理他。
　　來到滄海閣外，發現不管是去塵閣還是近雲閣，都已有不少人乘著座獸連夜離開。血海龍王會在小瀛洲周圍放出他的血色骷髏，自然是表示他要來找長壽候的麻煩，聯想到血海龍王“龍王過處，雞犬不留”的性格，就算那位禾禾郡主再漂亮再好看，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留下。
　　小鬼在我旁邊低聲問：“我們怎麽辦？”
　　我思考起來……長壽候跟我們無親無故的，我們自然沒必要為了他去跟血海龍王作對，但現在突然有了魚龍之舞的線索，難道就這樣離開？
　　萬管家不知從哪裏鉆了出來，蒼老地嘆息壹聲，道：“諸位，想必大家都看到了血海龍王的血骷髏，候爺也沒有想到血海龍王會在這種時候找上門來。候爺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在什麽時候得罪了血海龍王，但是以血海龍王的性格。壹旦發出血骷髏，就絕不會撤回，十二個時辰後，他必定會血洗小瀛洲，候爺自然不會束手待斃，到時，也只能與血海龍王及他的九龍子、三妖姬拼死壹戰。明天的宴席只好取消了，諸位英雄少年，若有願意留下來助候爺壹臂之力的，候爺自然感激不盡，若是另有要緊之事，也請趁早離去，小瀛洲若是能夠平安渡過此劫，日後再宴請諸位，以償今日待客不周之罪。”
　　那些人壹個個低聲議論起來，容容卻又在壹旁不合時宜地插嘴說道：“不要以為血海龍王的勢力只在北海，三年前，毫城的納蘭世家就是因為不小心得罪了血海龍王，被血海龍王派出座下兩位龍子進入內陸，將納蘭世家殺得雞犬不留，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
　　小鬼苦笑道：“我也聽說，血海龍王的性情極為暴虐，往往是壹人得罪我，我殺他全家。北海之上，雖然也有不少島國，卻沒有壹個敢得罪他。以這種動不動就滅人滿門、極易惹起公憤的極端手段，血海龍王卻能縱橫北海。連朝廷都拿他沒辦法，也就可以想象得到他在北海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如果說這些人剛才還多少有些猶豫，現在被容容和小鬼這樣壹說，壹個個更是臉色難看。
　　很快，這些人壹個個都開始向萬管家告辭，有的是突然得知家中老母大病，有的是突然想到好友有事要他幫忙，甚至還有壹個說他突然想拉屎，小沒用問他拉屎跟離開小瀛洲有什麽關系？他說他只有在自家的坑裏才拉得出來……
　　走的人太多，能夠找到的理由卻太少，當某個家夥說他家人大病的時候，我忍不住說道：“這個已經有人說過了。”
　　“剛才那人說的是老娘，我現在說的是老爹，不壹樣。”那人抗議。
　　很快，留下來的人就變得寥寥無幾……戰東來依舊站在屋檐上裝酷，小沒用笑嘻嘻地又躺到了地板上，蒙頭就睡，容容懸飛在角落裏，壹臉冷笑，諸葛迅捷想要走，看了看我。哼了壹聲，又留了下來。
　　另外還有四個人，三男壹女，散在各個角落，對那些離開的人看也不看。
　　張蓮站在那裏，看著遠處那些或是騎著座獸，或是乘船離開的“有為青年”，不屑地道：“這樣就被嚇走，壹個個沒用得緊。”
　　“也不能這麽說，”萬管家臉上堆笑，語氣卻帶著嘆息，“螻蟻擅且偷生，何況他們與候爺無親無故的，要面對的又是血海龍王這種動輒就抄家滅門的可怕敵人，他們就算不為他們自己考慮，也要為他們的家人考慮壹下。”
　　“那就直說自己害怕好了。”張蓮哼了壹聲，“盡找壹堆沒用的借口，自欺欺人。”
　　張蓮的性子本就偏硬，此時，她打扮成男人模樣，身穿獸皮粗衣，以不屑的眼神看著那些紛紛離去的怕事之徒，看上去遠比真正的男人還更有氣概。
　　容容抿了抿嘴，瞅了張蓮壹眼，嘀咕道：“不要只是嘴上說得好聽，等血海龍王壹來，馬上就嚇得雙腿發軟。”
　　她聲音不大，卻又恰好達到能夠讓張蓮聽得壹清二楚的程度。
　　張蓮卻連看也不看她壹眼，只是擡頭看著頭頂依舊炫麗的骷髏焰火。自顧自地打了個呵欠：“半更三夜的，放什麽煙火？有病！”
　　說完後，她扭頭就走，我問她去哪裏，她粗聲粗氣地應道：“當然是回去睡覺。”
　　經過容容身邊時，她就這樣直接走了過去。容容睜大眼睛看著她的背影，在我看來，張蓮這丫頭無非就是粗神經和硬脾氣，但就是她這樣的粗神經和硬脾氣，讓她跟那些膽小怕事的家夥比起來，顯得別有壹番氣概。
　　怔怔地看著張蓮的背影，容容的臉上閃過壹絲暈紅。
　　小鬼在我身邊低聲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也打了個呵欠：“當然是回去睡覺。”
　　臨走前，淡淡地看了萬管家壹眼：“三更半夜的放什麽煙火，有病！”
　　他紅了紅老臉，幹咳壹聲。
　　來到張蓮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門裏傳來張蓮的聲音：“雲諾？”
　　“嗯，是我……”我問她，“什麽事？”
　　“啊？妳來敲我的門，還問我什麽事？”她打開門，瞪了我壹眼，“妳耍我啊？”
　　“啊，不，剛才妳不是說有壹件事想要問我麽？我是問妳。妳想問我的那件事是什麽事？”
　　她臉壹紅：“忘掉了！”
　　砰的壹聲，就把門關上了。
　　咳，這丫頭在搞什麽鬼？
　　……
　　天亮後，走出房間，來到院落。
　　昨晚還相對熱鬧的觀海閣壹下就變得冷冷清清，至於去塵閣和近雲閣，裏面的客人很可能更是走得壹幹二凈。
　　在花園旁，戰東來跟另外壹名青年正在下棋，容容收攏羽翅，立在旁邊看著。
　　在閣外崖邊的巨石上，小鬼、小妞、小沒用並排坐著。壹邊看海壹邊聊天，小妞坐在中間，小鬼和小沒用分作左右。我突然覺得他們三人有點像初中時期的我和張蓮、庭庭，只不過那時候都是我坐中間。
　　來到棋盤邊，與容容壹同看棋，發現戰東來跟那名青年雖然下的是圍棋，棋子的位置卻頗為古怪，有些放在棋線交叉的位置，有些卻是放在方格裏，還有壹些，甚至是放在棋盤外頭。我心想這個世界的圍棋還真是古怪，看得人壹頭霧水，幸好沒有人來找我下棋。
　　正想著，容容在壹邊小小聲地問我：“雲公子，這兩個人……下的是什麽棋？”
　　原來不止我壹個人看不懂啊……備感欣慰。
　　我攤了攤手，表示我也看不懂。
　　諸葛迅捷冒了出來，冷冷地道：“他們不是在下棋。”
　　雖然知道這家夥對我充滿敵意，但我還是虛心地問：“不是下棋，那他們是在做什麽？”
　　“他們比的是陣法，”諸葛迅捷淡淡地道，“陰陽開闔，為天地先。他們比的是兵家的鬼谷棋陣，以棋盤為山川，以棋子為兵將，決勝千裏，料敵機先。”
　　話音未了，戰東來將手中壹枚黑子掰作兩半，半粒放在天元位置，半粒放在與他下棋的青年面前。那青年臉色立時變得蒼白，汗如雨下，就算是看不懂這鬼谷棋陣的我和容容，也知道他已經輸了。
　　那青年長嘆壹聲，將白子壹粒粒地收回，道：“戰兄的化蝶之陣果然已深得鴛鴦蝴蝶派陣法之精髓，這壹局，是我輸了。”
　　戰東來道：“墨兄承讓了，墨兄的損兌分威陣亦不愧是墨家非攻兵法的名陣。小弟只是僥幸而已。”
　　那青年道：“勝負之事，豈有僥幸的道理？這如果真的是在戰場上，已不知有多少人會因在下剛才的壹念之差而送命。”
　　戰東來道：“這倒未必。”
　　那青年沈默片刻，亦笑道：“確實未必。”
　　兩人惺惺相惜地對視壹眼，各自離去。
　　容容看向諸葛迅捷，問：“諸葛公子，他們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諸葛迅捷道：“鬼谷棋陣雖然是以戰場為假想，但跟真正的戰場畢竟不同。戰東來的鴛鴦蝴蝶派兵法超脫生死，不但將敵人視作草芥，連自己人的生死也不放在心上，剛才他將壹粒棋子分成兩半，換在戰場上，就是在將自己的手下作為棄子，以換取壹縷勝機。這種作法可壹而不可再，他若真能將墨惜才的棋陣壹舉擊潰，自然沒有問題，但事實上，他剛才雖然勝了，卻是利用墨惜才過於珍惜兵士生命的心理，將他暫時擊退而已。若是在真正的戰場上，兵將都是人，不是棋子，戰東來的做法早晚會惹起手下兵將的反感，而墨惜才體恤兵士的心情，終將替他賺來名望，就算壹時小敗，也早晚卷土重來，等他卷土重來之際，戰東來就必敗無疑。”
　　我動容道：“諸葛兄分析得很有道理，以言論棋，看來諸葛兄對兵法的了解，只怕不在他們二人之下。”
　　諸葛迅捷沒有想到我會向他說出這種欣佩之辭，古怪地看了我壹眼。
　　我卻知道，在諸葛迅捷又或是戰東來、墨惜才這樣的世家子弟裏，雖然有不少酒囊飯袋，卻也有壹些真正的人才，而且由於他們能夠接觸到的東西遠比普通人多得多，只要肯用心去學，打下的基礎也會遠遠超過其他人。
　　至少像這種兵家陣法，普通人甚至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
　　心裏忽地生出壹個念頭……天族隨時都有可能回到無星大陸，在將來與天族的戰爭中，像芮姥姥和符老這些逆天聯盟的人員，似乎都在指望著我。那我是否也應該提前做些準備，結交壹些像諸葛迅捷又或是戰東來這樣精通兵法的世家子弟？
　　畢竟，如果天族真的重回大陸，那就絕不僅僅只限於幾位高手之間的對決，而將成為席卷整個大陸的大範圍戰爭，在那樣的戰場上，壹兩個人的武力很難起到關鍵作用。
　　當然，這只是壹個突然生出的念頭，就現在的情形來說，諸葛迅捷算是我的仇敵，要讓他與我化敵為友，自然不是壹件簡單的事。
　　這時，萬管家來到這裏，朝我們抱拳道：“今日晚邊，候爺會在醉雲樓設宴，還請諸位到時光顧，老朽就先替候爺謝過了。”
　　張蓮和其他人壹個個走出房間，小鬼小妞小沒用三人也圍了過來。張蓮詫異地問：“血海龍王不是半夜就要來血洗小瀛洲嗎，這樣子還有空設宴？”
　　萬管家滿臉堆笑：“張公子說笑了，血海龍王前些日子還跟候爺拼過酒來著，他為何要血洗小瀛洲？”
　　張蓮：“啊？”
　　我悄悄看向其他人，發現不管是戰東來、墨惜才、容容、小沒用，還是那不知名的二男壹女，臉上全都沒有多大變化，仿佛對萬管家的回答壹點也不覺得奇怪，就連昨晚還略顯驚慌的小鬼、小妞、諸葛迅捷也是如此，看來在這幾個時辰裏，他們也早就想明白了。
　　果然，最遲鈍的就只有張蓮……


第五卷 千裏走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