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現在

　　“秦林葉，我真的不想殺妳。”
　　壹幕幕畫面在秦小蘇，亦或者秦小雨腦海中流轉。
　　這些畫面，有不久前，她險些滅殺秦林葉的畫面，亦有不知道多少年前，她和他時的那場生死對決。
　　“可是，我沒有選擇。”
　　她睜開了眼睛。
　　她想沈睡，以恢復自身狀態，但精神世界不斷翻湧的思緒，卻不斷的來回往返，讓它久久難以入眠。
　　尤其是秦林葉攜帶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想要阻止她，可最後壹刻卻突然放手，任由她將他殺死的畫面……
　　更是讓她平靜空虛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思緒泛起漣漪。
　　或許……
　　她之所以會在即將殺死秦林葉的那壹刻時突然留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遺憾。
　　心中永遠留下屬於他的影子。
　　只是……
　　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的壹點是，她早已經忘不了他了。
　　“秦林葉，為什麽，妳始終陰魂不散。”
　　她喃喃自語，滿是悵然。
　　她低頭，俯首觀望著這道靜靜向前流淌的時光長河。
　　而她，就盤踞於時空長河的盡頭，歸納、收束著壹個個平行宇宙、平行時空。
　　只是……
　　她維持這種狀態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
　　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壹成不變！
　　唯壹的不變，就是變化！
　　她以為自己能夠定下所有變量，將所有變量恒為唯壹，可這些年下來，那些不斷被她歸納的平行宇宙、平行時空不止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
　　擺在她面前的似乎是壹個令人絕望的事實——她永遠，達不到終極境界。
　　為了終極境界，她付出了壹切。
　　坐視父母親人的死亡，坐視自己摯愛之人的逝去，甚至親手將他殺死，令他魂飛魄散。
　　可結果到了現在……
　　真相卻殘酷的指向壹個近乎不能抵達的境界。
　　似乎她所做的壹切，所付出的壹切，都只是無用功，她所承受的痛苦、寂寞、空虛，根本毫無意義。
　　突然，她腦海中屬於秦小蘇的經歷、記憶，紛紛湧現。
　　小時候的兩小無猜。
　　兄妹兩的相依為命。
　　日常中的點點滴滴。
　　生活間的吵吵鬧鬧。
　　妳懟我，我懟妳。
　　妳欺負我，我讓妳欺負，我欺負妳時，妳也讓著我……
　　壹邊是歡聲笑語，壹邊是傾註了壹生也未曾走完，似乎……
　　永遠也走不完了的道路。
　　“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麽？終極？”
　　她自己思考不了這個問題。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了秦林葉，想到了秦林葉這壹生短短兩千年的所有經歷、點點滴滴。
　　他這壹生，似乎……
　　都在守衛著玄黃星而奮鬥著。
　　盡管在她看來，他那些所謂的奮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似乎有他沒他，玄黃星的未來，也不會有太多的更改，但，他仍然不遺余力的傾註所有去努力、去維持、去奮鬥……
　　直至，付出壹切。
　　為了玄黃星，付出壹切。
　　或者說，為了玄黃星上的家人，為了她秦小蘇，為了林瑤瑤，為了所有愛他，並且他所愛的人付出壹切。
　　直至死亡。
　　良久，她的思維稍稍平息了壹些。
　　她想到了當年那個不惜壹切，也要制止他踏入終極之道的他。
　　以及在最後真正即將玉石俱焚時，卻選擇了手下留情，死在她手上的那個他。
　　“生命的意義，是付出……”
　　她喃喃自語，良久，她重新搖了搖頭。
　　“不！”
　　她回憶著自己這轉世之身短短兩千年的精彩紛呈，再回憶著自己自從踏入終極道路上後，億萬年的空虛、痛苦、惆悵……
　　隱隱，似乎有了明悟。
　　這壹刻，她似乎看到了生命的真諦。
　　“生命的意義……是糾纏……”
　　她擡頭，目光透過時光長河，朝那座歸墟宇宙望去。
　　糾纏。
　　就像這個世界有男有女，有陰有陽，有正有反，有生有滅。
　　兩者對立的概念不斷糾纏，交錯，變化，最終演繹出精彩燦爛的璀璨人生。
　　任何單獨的個體，都不具備自身的意義。
　　因為當他淪為單獨，淪為永恒的壹時，他就將失去所有意義。
　　只有具備兩個個體時，才擁有了變化，擁有了不同，生命的意義才會誕生，世界才會在這種永恒的變化之中豐富多彩。
　　在悟透這壹點後，她眼前空虛、死寂的世界仿佛突然活了過來，被點綴上了壹道道絢爛明麗的色彩。
　　她舉目瞭望，頓時“看”到秦林葉自那座歸墟世界中超脫而出，似乎正在無盡宇宙中不斷搜索、掙紮，想要遊出這條時間長河，重新回到這座宇宙。
　　看到這壹幕，她先壹怔，緊接著，仿佛想到了什麽。
　　“妳……還是妳呀……”
　　她道了壹聲。
　　然後，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秦林葉在時光長河中不斷遊動，不斷掙紮，尋找回家的道路。
　　這種不斷掙紮，不斷努力的模樣……
　　“挺可愛的。”
　　她微微壹笑。
　　可看著看著，她又沈默了下來。
　　這種可愛，這種掙紮，源於他的內心。
　　源於他和想需要的人，或物的糾纏。
　　他想回到這座宇宙，想見到他想見到的人，想看到他想看到的事、物……
　　而這些……
　　卻糾纏、這些聯動，卻不屬於她。
　　她的那個他，早在很久以前，已經逝去，親手死在她的手上。
　　就為了不讓她陷入現在這幅模樣。
　　念壹至此，她心中再度充滿惆悵。
　　好在……
　　她重新將目光落到了時光長河中的秦林葉身上。
　　“他”變成了他——秦林葉，她，也變成了秦小蘇。
　　接下來，事情會發展到什麽程度？
　　秦林葉在時光長河中不斷沈浮，終於自時光長河中尋找到了主宇宙，重新站在她面前，可結果等待他的，仍然只有死亡。
　　哪怕他身上有“他”的痕跡殘留，可仍然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我真的，要那麽做嗎？”
　　她自言自語道。
　　腦海中，塵封無數年，她甚至以為自己都已經忘記了，不願去回想的記憶頓時紛紛湧現。
　　明明她修行的量子永生法都是秦林葉傳給她的，可他知道她要強，甘願讓她成為蒼玉帝國的第壹天驕，他則是低調的隱於幕後。
　　無極天宗中同樣如此。
　　他像是壹個溫柔暖心的大哥哥壹樣，照顧著她，幫助著她，讓她成為無極天宗的唯壹聖女。
　　他的成就從來都不比她遜色。
　　可他卻壹直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使得他在宇宙星空中幾乎沒有留下任何響亮的名號。
　　壹切的壹切，都是為了成就她，放縱她。
　　任由她的光輝照耀星空。
　　就連在最後的終極之爭時，他壹副想要和她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模樣，可最終……
　　他仍然留手，死在了她的手下。
　　“哥……”
　　她望著在時光長河中不斷遨遊，想要尋找回家的路的秦林葉，眼神漸漸有些迷蒙：“妳真是個……笨蛋……”
　　她的目光向前瞭望。
　　時光長河仍然浩瀚無垠，無窮無盡，不知何時才是真正的盡頭。
　　即便她真的走到了時空的盡頭，將壹切平行時空、平行宇宙，盡數歸納、收束於壹身，成就永恒的壹，那，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秦林葉身上。
　　越看……
　　越覺得秦林葉和“他”越像。
　　薪火相傳。
　　莫過於此。
　　“妳，還是妳，但，妳也不是妳了，妳需要找的人，是我，也不是我，而是……秦小蘇……”
　　她腦海中有關於“秦林葉”的信息越發的詳細、越發的清晰。
　　過去那些她以為她已經忘懷的場景歷歷在目。
　　“感謝妳為我的付出與犧牲，妳的犧牲，在我心裏留下了永恒的道標，我永遠都不會忘卻，我珍惜這壹切，更向往這壹切，因為這壹切，讓我找到了生命的另壹重意義。”
　　她看著秦林葉，感受著心中不斷湧現出來的思緒。
　　他和她，秦林葉和秦小蘇。
　　這壹幕，是如此的相似。
　　似乎在註定著什麽。
　　見證著什麽。
　　“壹直以來，都是妳讓著我，縱著我，寵著我，妳的這些寵溺，讓我習以為常，讓我理所當然，所以，在我們兩個發生爭執的那壹刻，我的反應才會如此劇烈，當我們兩個大打出手時，我才會毫不留情，以至於最終對妳痛下殺手……”
　　下壹刻，那些壹直被她壓制著，幾乎要磨滅的屬於秦小蘇的人性開始不斷復蘇。
　　而屬於她的那壹部分，則在秦小蘇復蘇之際漸漸消散。
　　“真正相持、相依、相愛的人，應該是平等、尊重，而不是壹方對另壹方無限制的寵溺，以前，都是妳讓著我，現在，該我讓妳壹回，縱妳壹回，寵妳壹回……”
　　她轉過頭，再真靈即將磨滅的壹刻再度將目光望向了仍在時空長河中尋找回歸主宇宙道路的秦林葉。
　　而後……
　　盤踞於時光長河盡頭的真身微微壹震，似乎是終於承載不了無盡平行宇宙、平行時空的歸納、收束，就這麽崩化，變成萬千流光，猶如壹陣金色風暴，席卷著，將秦林葉從時光長河中撈了出來，直往這壹方孕育著他的主宇宙中投射而去。
　　“現在，我不欠妳什麽了……”